过了几天，叶裴萱接到兰嫣的通知。
她的假期又结束了。
出门那天，她难得起了个早，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本该已经离开的李鸿瑄竟然还在。
她过去打了声招呼，李鸿瑄抬起头来，看着她不说话。
叶裴萱被他盯着看了几秒，有些莫名，摸了下脸，问道：“怎么了吗？”
李鸿瑄就那么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足足过了两分钟，叶裴萱熬不住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李鸿瑄终于开了口，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我不是让你叫我吗？”
叶裴萱：“这点事，没必要……”
李鸿瑄打断她：“你住在我家里。”
叶裴萱：“？”
她知道她住在他家，突然说这个做什么，要找她收租？
“你就得听我的！”
叶裴萱：“……”
她认真道：“李鸿瑄，你知道你刚刚说这话的语气有多幼稚吗？我跟你说，小学生都不屑于用这种语气说话了。”
李鸿瑄：“……”
眼看大少爷脸都黑了，叶裴萱笑起来，顺手拍拍他肩膀：“这不是看你日理万机，忙的脚不沾地吗？本来就没多大的事，我自己可以做好。”
“知道的说你报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爷爷找你托孤，你在这当单身爸爸呢。”
她这一拍，李鸿瑄忍无可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说谁幼稚？”
叶裴萱笑得止不住：“你。”
她站在沙发边，李鸿瑄坐着，看她的时候必须仰起头，从她这个角度看下去，从挺直的鼻梁到有没流畅的下颌一览无余，神色有些不耐……长得好看的人不耐烦都好看啊。
叶裴萱觉得这个事情真的有点难办。
李鸿瑄这小子长得，确实太好看了，属于那种能让人一见钟情的好看，她看了几天，愣是没从这张脸上找到不好看的一面。
对她这种意志不坚定的晚期颜控来说，他这张脸长得，实在是过于不友好了。
叶裴萱有些不自在，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还没来得及用力，李鸿瑄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腕，站起身朝饭厅去了。
叶裴萱扬声道：“那就麻烦大少爷待会儿送我一下啦。”
李鸿瑄的声音隔着墙传来，卷着寒意：“再阴阳怪气叫我大少爷你就自己跑着去。”
叶裴萱：“我错了！”
一路把叶裴萱送到公司，眼看着叶裴萱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跑上楼，李鸿瑄坐在车里，打开车窗，外界的空气迅速涌进车厢里。
女孩身上清新的香水味被早晨八点钟的雾霾和尾气冲散，李鸿瑄被灰尘扑了一脸，面无表情升上车窗，朝自家公司而去。
处理完一份文件，休息间隙，他点开叶裴萱的行程表，看到她今天的工作——
《深渊》宣传会。
顺便发行片头曲片尾曲，大概要忙大半天。
从时间来看，叶裴萱应该已经从公司出发去往活动场地了。
他心头一动。
[李鸿瑄]：宣传会是不是也要直播？
《深渊》宣传在即，黎恬已经从国外回来了，还被自家大哥压着回了一趟家，这会儿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看了一眼手机。
[黎恬]：对啊，你在看？
黎恬摸摸下巴，李鸿瑄还会看这种东西？
他不是一直把这种东西视作浪费时间的精神垃圾吗？
每次黎恬邀请他欣赏自己人生中的高光时刻，李鸿瑄都嗤之以鼻，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李鸿瑄]：链接。
[黎恬]：嘿嘿嘿，昨天邀请你看你不看，现在想看了？晚了！想要地址啊？求我啊！
[李鸿瑄]：？
[李鸿瑄]：我有点忘了，你大哥最近在忙什么来着？
忙什么，当然是把黎恬逮回去交差。
黎恬上次被逮回家两天，就在亲娘和亲奶奶的眼泪里泡了两天，活生生泡出了心理阴影，短期内都不想看到女人在他面前哭了。
[黎恬]：凸！算你狠！
[黎恬]：[网址]
李鸿瑄把堆积的文件推开，点开黎恬发来的网址，热闹的弹幕顷刻间淹没了屏幕。
李鸿瑄看到屏幕上不断刷过的人名，关了弹幕，开启纯享版。
正好黎恬带着几个主演从后台走出来，站在台上，记者们蜂拥而上，不断提着问题。
屏幕上的叶裴萱看起来和日常生活不太一样，眉目格外精致，看得出来化了妆，换了一身颇为正式的一字肩小礼服，纤细伶仃的双肩露出来，皮肤白得像在奶里泡过。
因为综艺，坐了容栢的顺风车，她终于不再是路人甲，记者们提问题时也会带上她。
有好奇她的，有好奇电视剧的，也有不怀好意想给她挖坑制造新闻的。
叶裴萱回答得老练又漂亮，话术熟练得不像个新人，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黎恬也有些意外，原本还想帮她挡一下，看她自己能应付得来，干脆撒开手，靠在一边笑呵呵地装吉祥物。
都说红能养人，一个人长期生活在万众瞩目之中，周身的气质确实不一样。
纵然叶裴萱目前还只是脱离了小透明行列，离真正的“红”还有很远，但她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场，却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到，甚至影响其他人。
就像……一颗正努力上升，想要发出自己光芒的星星。
然后，光芒万丈。
李鸿瑄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
他不懂娱乐圈，但他能看出来，叶裴萱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渐渐的，她能脱离他的庇护，靠自己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
黎恬说她很有天赋，明明是第一次演戏，却比圈内很多自称老戏骨的人演的还好。
换而言之，没有他的庇护，她自己有实力，早晚也能出头，他插手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距离他最初答应叶老爷子的，已经很近了。
但是很奇怪的，他并没有觉得高兴，也没有因为觉得自己摆脱一个大麻烦而松一口气。
看着台上镇定自若，甚至游刃有余的叶裴萱，他只有一种……失落和不爽。
明明是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只是隔了一块屏幕，就像是把人分隔成了两个世界，莫名让人产生了距离感。
就在这时，一个记者问到剧中男女主的关系。
男主角扮演者微微一笑，示意记者把话筒递给叶裴萱。
这本是电视剧上映的常规操作，不一定要把男女主在线下也配成一对，但是两位主演之间偶尔的默契和小暧昧却能让观众大呼蒸煮撒糖。
叶裴萱心照不宣，这套流程她太熟悉了，微笑着接过话头，既不剧透，又让别人对即将上映的电视剧产生极大的兴趣，抓心挠肺地想看。
李鸿瑄有点轻微的脸盲，仔细辨别了一会儿才认出这就是他去探班时，半夜来敲叶裴萱房门的那位“男主演”，脸唰的就黑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边界感？有没有廉耻心？都被拒绝了，为什么还能做这种小动作？
李鸿瑄果断打开微信。
[李鸿瑄]：让他离叶裴萱远点，不知道保持距离吗？
黎恬裤兜里的手机贴着大腿一抖。
他趁着记者注意力不在自己着，悄悄咪咪摸出手机，低下头飞快地看了一眼，顿时乐了。
黎恬积极地抢过话筒，“咱们这个男女主啊，在戏里那是相当的有默契，别的不说，就里面有一段船戏，演的那叫一个激情四射！”
叶裴萱：“……”
导演，这么明目张胆的虚假宣传，你不怕被打吗？
弹幕不知此船戏非彼船戏，一听这话，兴奋到模糊。
[哇喔，这是我不花钱能听的吗？]
[一人血书求黎导把这段船戏剪辑进宣传片，明天就放出来！！！]
[臣附议！]
倒是还有些头脑比较清醒的，知道自己脚踩的是哪块地，纷纷泼凉水。
[别做梦了，真船戏过不了审的。]
[别做梦了，黎恬你们还不知道吗？上次发布会他也说车戏，结果呢？十几辆飞车特技表演。]
[黎导嚣张发问：就问你有没有车，就问你是不是拍戏？哪个字说的是假的？]
[哦豁，这么说的话，船戏岂不就是……]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
[楼上魔鬼，我差点唱出来了，快叉出去！]
李鸿瑄早早关了弹幕，又从来不看黎恬拍的任何戏，自然不知道他的尿性。
这会儿一听他这么说，一张脸天寒地冻。
秘书进来送文件，还以为自己开的任意门，一脚走进了南北极。
“总总……总监，这些文件……”
李鸿瑄揉了揉额头，闭了下眼，“放下吧。”
小姑娘放下文件，见他没有吩咐，战战兢兢转身就跑。
李鸿瑄原本想关了直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挂在了后台。
正巧这时一条新消息进来了。
[黎镜]：鸿瑄，干嘛呢？
[李鸿瑄]：我在思考今晚把你弟杀了之后埋在哪块地里。
[黎镜]：别埋东郊，我刚买下来，准备下半年开发，回头给我埋成了凶宅，我就要血本无归了。
[李鸿瑄]：哦，东郊，知道了。
[黎镜]：不是，怎么这么大火气？说说看，我弟又怎么了？
[李鸿瑄]：你猜。
[黎镜]：我不猜，当初他拿你生活费借酒浇愁导致你吃法棍度日的时候，我建议你用法棍把他敲昏了塞宠物箱里托运回来，你不是还拒绝我吗？
[李鸿瑄]：别提这件事，我至今还在后悔，当初没有采纳你的意见。
李鸿瑄不想跟他瞎扯了，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无视黎镜，是有正事要问他。
他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虽然黎恬和黎镜是两兄弟，但黎镜毕竟要比黎恬靠谱。
而且比起黎恬那个半母胎solo，黎镜从小到大都没闲着，换女朋友比黎恬换鞋都要勤快，海城出了名的花间浪子。
感情问题，问他应该比较靠谱。
[李鸿瑄]：黎镜，问你一个问题。
[黎镜]：哎哟，稀奇，你还有问题要问我？快说快说，让我看看是什么绝世难题，能把我们李大少爷给难住。
[李鸿瑄]：如果你救了一个女孩子。
[黎镜]：长得好看吗。
[李鸿瑄]：刚救回来的时候不好看。
[黎镜]：怎么个救法？要是只是随手帮了一把，那就算了，当日行一善怜香惜玉了，要是救命之恩那种……
[李鸿瑄]：救命之恩怎么了？
[黎镜]：让她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我吧。
[李鸿瑄]：……那要是长得好看？
[黎镜]：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这点事还是要懂的，她不懂我也可以教她。
李鸿瑄：“……”
李鸿瑄觉得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跑来问这种完全靠肾支配大脑的种马。
[黎镜]：然后呢然后呢，所以她到底漂不漂亮？
[李鸿瑄]：当时不漂亮，她之前过得不好，后来……就变漂亮了。
[黎镜]：哟，不错啊，你小子桃花运这不就来了吗？还是养成系，会玩啊鸿瑄。
[李鸿瑄]：她家人曾经帮过我，我是为了报答恩情。
[黎镜]：那有什么，你以身相许也是一样的。
[李鸿瑄]：……但是现在恩情快要换完了，她准备走了。
[黎镜]：怎么，你舍不得啊？
[李鸿瑄]：……
[黎镜]：你要笑死我，你管这叫报恩？你要是报恩，现在报完了，人家要走不是很正常的吗？
[黎镜]：你就是看上人家了。
[黎镜]：看上了就去追啊，趁着你俩现在还有着宿命的羁绊，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懂不懂？
[黎镜]：再说了，人是你救回来的，也是你养漂亮的，自己养大的花，凭什么让给别人来摘？
李鸿瑄盯着最后一行字，眼神一点点变深，犹如幽潭，深邃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