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机忠实地拍摄几人抽签拆纸团的全过程。
几人看到纸条上的名字的反应全被记录了下来,展示在观众面前。
[雪雪抽到了薛钟hhh这是什么缘分,师兄妹不够还要同公司,同公司不够抽个签还抽到了一个组,大家把结婚打在公屏上。]
[我的容容呢?怎么还没有人抽到他!?]
[对哦,光顾着磕cp了,容影帝呢?有谁注意到谁抽到他了吗?]
……
直播里,叶裴萱面不改色地拿过最后一团纸团,淡定地拆开。
然后,在几千百万人的注视下,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紧接着,那双烟霞般瑰丽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满是错愕和惊喜。
她仔细地放平纸条,让纸条上的名字暴露在摄像机下。
[容影帝被最后的小姐姐抽走了!!!]
直播间弹幕轰然炸开。
五分钟前。
另一边,男嘉宾乘坐的大巴车里。
容栢礼貌地谢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水,抬头看着大巴车前方特地装的显示屏。
屏幕里赫然正是另一边的直播画面。
男嘉宾们围成一圈,一起看着屏幕里的女嘉宾们依次抽签。
坐在容栢前方的人骤然回过头,狼尾碎发拂过椅子扶手,“容影帝——”
他拖着调子喊人,觑着容栢的神色,嘴角勾起:“真是,久仰大名了。”
两人坐在大巴车右左侧,苏子遇坐在下首的单人座,容栢坐在大巴车后排的双人座,比他要高一排,中间隔着一根栏杆。
容栢坐在后排就是不想跟人交际,谁知还是被人给缠上了。
他冷淡地点点头,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你好。”
好像对方是什么路遇的小粉丝。
苏子遇撩起眼皮,要笑不笑地说:“圈里都说容影帝脾气很好,真是见识了。”
他这话一说,蹲在直播间的容栢粉丝顿时爆了。
[艹,早就知道苏子遇没情商,但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人家是脾气好,但好脾气是给人的,不是给傻逼的!]
[你他妈自己跳上去找打,还要怪别人如你所愿甩了你两巴掌?]
苏子遇的粉丝也不甘示弱。
[怎么,不是你们容影帝自己艹温和人设的?艹人设的时候没想过今天?]
[连这点事都要黑脸,哪来的这么多人吹他温润如玉,啧啧!]
[我们哥哥只是和他打个招呼,在那摆脸色给谁看,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一个过气影帝而已!]
[就是,哥哥流量甩他几条街!]
吃瓜路人和其他嘉宾粉丝看得津津有味。
[好家伙,怎么就闹起来了,节目不是才开始吗?]
[他们是忘了摄像头还开着吗?]
[火药味好浓啊,这期有意思了。]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我还要看我家哥哥,参加个综艺也要闹不和我真的是服了?]
大巴车里已经有人明里暗里看了过来。
有人看容栢脸色不好,有心卖个好,走上来想拉走苏子遇。
“苏老师,快别聊天了,来看抽签,那边都抽完了……”
苏子遇被他拉得皱起眉,当着摄像头,也不好一把甩开了他,只能直接无视了来劝和的男嘉宾,扭头不依不饶地问容栢:“影帝比较想抽到哪个嘉宾?”
容栢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没搭理他。
苏子遇的脸色黑如锅底,又不想放弃,提高音量又喊了他一声。
容栢像是被惊动,眼睫轻轻一动,偏了下头,瞳孔缓慢聚焦。
“小苏刚刚说什么?”
就像刚刚的冷淡只是走了个神。
但是车里没几个傻子,谁都知道他就是故意想摆苏子遇一道,偏偏用这种方法,假装看游戏环节看入神,让苏子遇有苦说不出。
苏子遇被这一声“小苏”叫得胃都抽了一下,忍着恶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我问容影帝比较想抽到哪个嘉宾?”
“我无所谓,倒是小苏。”容栢勾唇,“听说小苏上部戏是和舒老师合作的,要是能抽到一个组,那就再好不过了。”
众所周知,娱乐圈两大低情商——
韩昀谦和苏子遇。
韩昀谦是看不懂眼色,只顾自己喜好,看不起走后门的艺人。
苏子遇就是说话不过脑子,合作一部戏得罪一个艺人。
尤其是走温和和淡泊路线的。
他就好像被这个风格的人绿过一样,逮着谁喷谁。
偏偏舒轻颜就是这个路线的艺人,一部戏下来,苏子遇把舒轻颜得罪的不轻。
要不是舒轻颜爱惜羽毛,表面功夫做的到家,苏子遇公关团队也十分出色,又不是直播这种直接暴露在观众面前的形式,两人的粉丝早就打起来了。
粉丝们不知道内情,只能看到苏子遇的脸色顷刻间就沉了下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子遇暗地里握紧拳头,笑得勉强:“影帝说笑了,其实我也无所谓。”
容栢半点不关心他所不所谓,闻言,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就转过脸继续专注地看女嘉宾直播拆纸团。
说实话,混到容栢这个地步,其实是不需要用温和的态度去讨好谁的。
他愿意摆出随和的态度,对咖位不如他的人而言其实是好事。
和一个好相处的前辈共事总比和一个成天耍大牌霸凌新人的前辈共事要舒服的多。
但是,总有人仗着他脾气好,跑来他面前胡搅蛮缠。
那些人大概是忘了,温和不是没脾气,尤其是,他容栢发的起脾气。
就是当面讽刺你了又如何?
有本事骂回来啊。
容栢看到叶裴萱装作一无所知拆纸团的模样,神色又舒缓下来。
他来这一趟,可不是来打疯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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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老宅。
“张婶,好久不见!”
“路叔,种树呢?哟这树苗,真清翠,您这腰腿,真是老当益壮啊!”
“杜老头……”
黎恬宛如回了自己家,一路花枝招展,逢人就打招呼,从大门口骚到了内厅。
这座宅子几乎能评的上文物,修建的颇为古色古香,沿着内厅一圈全是木制的长廊。
刚下过雨,种在长廊边的芭蕉叶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沿着黑瓦,在长廊外挂出了稀稀拉拉的雨幕。
长廊上,一老一少对坐着,中间支着一张棋盘,棋盘上黑子白字杀成一团。
黎恬一眼看到两人,眼前一亮,在地毯上蹭干净了鞋子上的水,溜溜哒哒蹭了过去。
谁知这老宅岁数确实不轻,他刚一脚踩上去,木地板立刻发出一声“嘎吱”,把长廊尽头正在下棋的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老头吹胡子瞪眼,朝他嚷嚷:“黎恬,你小子又拿你的脏脚到处乱踩!”
黎恬大声喊冤:“冤枉!我擦了水的!不信您看!”
一边说,他一边抬起一只脚,给老爷子看他的鞋底。
李老爷子更气了,把手里的棋子一摔,正要让他滚出去别嚯嚯他家,就听棋盘对面,他的亲孙子李鸿瑄冷冷开口:“下不过就耍赖?”
老爷子脸皮一僵。
李鸿瑄把被他那一颗棋子打乱的棋盘复原,修长手指捏着棋子,骨节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催促道:“快下!”
那边保姆被老爷子的嗓门叫过来,一见黎恬,连忙从鞋柜里拿出干净拖鞋给他换上。
黎恬一边嘟囔麻烦一边老老实实换鞋。
等他溜达到棋盘边,李鸿瑄手里的黑子已经占据了棋盘大半江山。
饶是他围棋下的稀烂,也看得出来,老爷子快输了。
“哟,玩儿这么激烈?”
两人没理他,继续在棋盘上博弈。
五分钟后,老爷子一张脸憋成了红色,把手里的棋子一摔,起身走了。
好好的黑白暖玉棋子,被他这一摔,好悬没有滚落下去磕成两半。
李鸿瑄把棋盘上错乱的黑白子一颗颗捡回藤篓里,端起一旁只剩一点温度的茶水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味道有些苦涩。
他微微皱了皱眉,放下杯子,没有再喝。
“你来做什么?”
黎恬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跟你家老爷子下棋吗?还有,你居然赢了?你不怕你爹找你念经吗?”
李老爷子喜欢下棋,棋艺十分不错。奈何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李鸿瑄从小被迫陪自家爷爷下棋,从一开始被虐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到棋逢对手势均力敌,棋艺进步神速,在自己十六岁那年成功完成了反杀。
但老爷子这个人吧,他输不起,要是让他所向披靡,纵横无敌,他恨不得天天下棋。
但要是天天输,他就不大乐意了。
每次要输了就开始耍赖。
为了哄老爷子高兴,李鸿瑄被迫开始了“演戏”,次次以一线之差输给老爷子。
老爷子果然高兴起来,然后……更爱和他下棋了。
李鸿瑄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自认倒霉。
毕竟是自己亲爷爷,除了下棋这件事,平时对几个小辈,尤其是李鸿瑄非常爱护。
李鸿瑄就当哄老爷子开心了。
只是……平日里给人当孙子,棋盘上还给人当孙子了,也不是那么愉快就是了。
黎恬见过他“痛不欲生”的全过程,看戏看得十分起劲,对李鸿瑄今天一反常态,毫不留情反杀老爷子的举动十分不解。
李鸿瑄把棋子归类收好,漫不经心地解释:
“老爷子棋瘾犯了,想找我下棋,就找了个借口——他跟我打赌,如果我赢了,他会帮我拦着我爹半个月,不给我安排工作。”
黎恬爆笑出声。
老爷子大概是以为自己稳赢,肆无忌惮来找孙子下棋,万万没想到……他没下过孙子。
李鸿瑄收拾好棋子,撑着地面起身,白皙清瘦的腕骨上,一串檀木佛珠磕在地板上。
“这是你奶奶送你的?”
黎恬盯着那串用金粉刻了字的佛珠,十分感兴趣,“每次回家都见你戴着。”
他凑上去,扒拉李鸿瑄的手,“哟,看这光滑的,盘了不少年头了吧,我记得咱奶生前也一直戴着串佛珠,就是这串吧?”
李鸿瑄被他拽着手强行欣赏佛珠,视线难以言喻。
黎恬半天等不到回答,不解:“肿么了?你沉默什么?这个问题难道不能问吗?”
“……”李鸿瑄道,“这个问题不是不能问,但是……”
“但是什么?”
“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你说啊。”
李鸿瑄看着他好奇心爆棚的眼睛,十分困惑:“这里,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
一放假就往他家里钻,逢年过节十分自来熟地跟着他们到处串亲戚。
见到他爷爷叫的比他还亲热,还一口一个咱奶,一口一个回家。
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黎恬他爹他娘他哥他爷爷爷爷以及他姥姥姥爷,已经抓着他问了两年了。
问他家儿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
连续两年的轰炸下来,李鸿瑄对他丧偶所产生的同情心,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所产生的手足情,还有他最后的良心……
已经一丝一毫都不剩了。
全被磨没了。
他只想把黎恬绑起来,五花大绑,抹布塞住嘴,黑麻袋蒙着头,双手奉还给他家里人,换一个清净的余生。
或者沉塘也行。
就当为那半年被黎恬压榨去全部生活费酒吧买醉之后,只能啃干面包度过的自己出一口恶气。
黎恬莫名感到一股寒意,连忙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眨动着他写满了真诚的大眼睛。
“咱俩谁跟谁呀?亲兄弟,不二话,说这些就见外我艹你要干嘛?”
李鸿瑄活动着手指,弯腰拎起棋盘,试了试重量,麻木地看着他。
黎恬大惊失色:“别冲动!”
李鸿瑄冷笑:“你以为我是今天才有的想法?”
“你大哥,天天打着合作的幌子来问我,你今天为什么没给他发晚安,为什么没问他要钱花,是不是生病了。”
李鸿瑄一条条细数,越说脸色越冷。
“你爹你爷爷,两年没见你面,已经开始怀疑你是不是还健在了,你再不回家,他们衣冠冢都要给你准备好了。”
黎恬:“……”
黎恬小声哔哔:“这倒不至于,虽然我不回家,但我好歹也是个名人,昨天还上了个热搜……”
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
他家父皇和太上皇的饭后读物十几年雷打不动,全是财经报纸,从不看微博,更不关注娱乐版面。
李鸿瑄一声冷笑。
黎恬讪笑着,小心防备,利用屁股的摩擦力,一点点朝后挪动。
李鸿瑄居高临下看着他:“三天之内,自己滚去找你家长说清情况——”
黎恬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李鸿瑄面无表情和他对视,毫不动容地继续说:“我就把你绑起来,塞住嘴……”
黎恬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直接打断了李鸿瑄的血腥威胁:“是我错了!”
李鸿瑄:“……”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的!我知道,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黎恬声泪俱下,从屁股底下掏出一个平板,上面赫然是正在播放的综艺节目。
李鸿瑄打眼一晃,从上面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黎恬举着平板,怼在他眼皮子底下,哭得声嘶力竭:
“我就不该担心你错过了你小女朋友的综艺首秀,眼巴巴地带着平板来见你!”
李鸿瑄开始头疼,有心想解释:“……她不是……”
黎恬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爬起身,一抹眼泪。
“我走行了吧!不用你赶我,我立刻就走!你赶我也就算了,你还喜新厌旧,这才多久,你就……小裴萱可怜啊!算了,你不要我要,我带着裴萱浪迹天涯去!”
李鸿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