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裴萱真诚地说：“虽然我现在，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找工作也是靠着你的面子。”
李鸿瑄有些意外：“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随即神情微妙，往旁边挪了一点，确认拉开距离了才接着说。
“你不会是真想叫我爹然后就理直气壮继续吃我的用我的吧？我不收干女儿啊我提前告诉你。”
叶裴萱道：“但是，我不要脸，我是不会叫的。”
李鸿瑄：“……？”
他差点一脚刹车把车停高速路上，幸好理智及时制止了他。
叶裴萱道：“随便你吧，莫名其妙把我带回家，莫名其妙这么关照我……你想要什么就直说，给的起我就给，不想说我就白嫖了。”
李鸿瑄沉默了一会儿，叶裴萱竖着耳朵听着。
“那你呢？毫无防备就跟个陌生男人回家，你不怕我对你心存不轨吗？”
叶裴萱枕着手，拉下遮光挡板，懒洋洋地闭上眼，“不怕啊，你这身家这颜值，要找什么样的找不着，至于来图谋我？”
“至于为什么跟你回家……”叶裴萱无声的扯了扯唇，“告诉你也没什么，我跟叶家那位千金水火不容，我怕他们家对我下死手，所以找你避难来了。”
叶卿卿要找她这件事说明不了什么。
女主叶卿卿本就是个圣母得有点白莲婊的人设。
因为拉她下水愧疚想找她道歉，这理由说得通，但是她没兴趣去听，因为最后一定会演变成叶卿卿眼圈一红，叶家人抱着哄着，别人指责她恶毒，女主都道歉了她还揪着不放……
这种桥段在这本小说里数不胜数。
叶裴萱看小说的时候就心理不适了，这会儿让她去直面白莲婊的冲击……
她受不了，她一定会更加婊气地来一句——妹妹怎么这么会哭哭得这么惹人怜爱，不像我，从来有苦都是往自己肚子里吞，从不说出来给爸爸妈妈造成负担。
或者直接点，白莲婊你好，我是绿茶婊。
叶裴萱想想那个画面就窒息，还是绕着点走吧。
李鸿瑄有点感兴趣：“水火不容？”
“真假千金，难道不是天生的水火不容的关系？”叶裴萱搪塞了过去。
她笑道：“别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呢，为什么突发善心收留无家可归还貌美如花的女高中生？”
“……”李鸿瑄想说的，听到那一长串后缀，整张脸都麻木了，“老子不搞未成年。”
想想又不对，他找补道：“不对，成年的我也不搞……也不对，老子不搞女人……”
叶裴萱：“哇哦。”
“你这是什么眼神，老子也不搞男人。”李鸿瑄被她看基佬出柜的眼神看得炸毛了，骂道，“我要不是在开车，我非得把你脑壳掀开看看里面装些什么——盲猜绝对不是人脑。”
“算了……服了，你他妈怎么跟你爷爷一模一样，贱兮兮的，看着就手痒。”
叶裴萱嬉笑的表情一顿：“你认识……我爷爷？”
“叶裴萱”还有个爷爷？小说里好像没这号人物吧？
“有啊。”李鸿瑄说。
“怎么没听说叶家还有这号人物？”叶裴萱好奇地问。
“二十多年前就出国了，这几年一直住在国外，别说你，那个叶卿卿应该也没见过。”李鸿瑄说。
二十几年不见面，这关系得多差？
李鸿瑄神情里有点事不关己的漠不关心：“都是老一辈的糊涂账了，没什么好说的。”
叶裴萱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别的就算了，“跟我有关的部分能说说吗？”
“我欠你爷爷一个人情，前两天跟他核实过了，你确实是他孙女，收留你一段时间，算是还了这个人情，不欠他什么了。”
李鸿瑄流畅地操控着方向盘转过一个弯，道路两旁的灰色山石飞快朝身后退去。
他垂下眼睫，很轻地眨了一下眼。
“所以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老头子自己都说了，这个人情给你了，你安心住着就是了，等你有能力了随便你搬去哪。”
“叶老爷子知道叶……我和叶卿卿被换了的事儿？”叶裴萱吃了一惊。
她还以为，叶裴萱养父死了，就没人知道这件事儿。
“知道啊，你以为豪门千金是说换就能换的吗？小说看多了吧，这些大家族的小孩子一出生，别说身上有明显什么特征的，有几根胎毛都给你数的清清楚楚，没有上面的人操作，你以为那么简单就能把人换出来？”李鸿瑄很不屑。
叶裴萱脱口而出：“为什么啊？”
她突然想起刚刚李鸿瑄说的，叶老爷子和叶家人几十年不联系的事，心说不会是叶老爷发现叶宏远不是他亲生儿子其实是他老婆给他戴的小绿帽，所以报复在自己孙女儿身上吧？
李鸿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然就非得扒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都说了是老一辈的恩怨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追问那么多干什么？”李鸿瑄被追问得有些烦躁。
叶裴萱纳罕：“又不是我不光彩，我为什么不能问？”
李鸿瑄被噎了一下，转念一想也是，丢脸的反正不是我，于是还是说了。
“简单点来说，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得罪了一个仇家，怕人家报复，刚好遇到家里的司机贪心不足……所以将计就计把你送出去了，就算全家都没了，至少还能留个血脉在世界上。”
叶裴萱听懂了，那个贪心不足的司机应该就是“叶裴萱”的养父了，“他可真看的开，就不怕司机把我扔水里淹死了啊？”
李鸿瑄道：“那不是为世界除了一害？”
叶裴萱幽幽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啊，那天我和叶卿卿落水，你跳下去救人，是不是为了救叶卿卿？”
她就说嘛，李鸿瑄看着就不像个热心肠的人，怎么还能做出奋不顾身勇救落水路人这种值得通报表扬的好事儿。
联想到刚刚李鸿瑄说他欠老爷子人情就想的通了。
他哪是救人。
他捞的是自己欠的人情！
“怎么？你在意啊？”李鸿瑄突然出声。
啊？叶裴萱思绪被打断，微微蹙眉，看到李鸿瑄微妙的眼神，还有唇边压抑不住的笑意和调侃，更摸不着头脑了。
“下次不会了。”李鸿瑄语气镇定。
叶裴萱心说你当然不会了，你都知道叶卿卿不是叶老爷子孙女儿了你还救她干嘛？
但她没有说，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李鸿瑄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茫然地沉默了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他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叶裴萱已经裹紧了车上的小被子，头一歪睡着了。
于是只能闭了嘴。
一路高速，两人到的时候开机仪式已经结束了，演员们的定妆照前几天已经拍摄完毕，开机之后就是正式拍摄。
“林羡青！你那张脸是木头做的吗？让你风情万种！你懂不懂什么是风情万种？你冲男主翻白眼是什么意思？？”
叶裴萱一踏进片场，就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给吼得停了步。
旁边的助理满脸“又来了又来了”的见怪不怪，连李鸿瑄都是一脸的习以为常。
于是叶裴萱明白了，这大概就是黎恬在工作中的常态，眨了下眼，调整好自己表情，紧跟着大部队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平静面孔。
她本职就是演员，论被导演骂这回事，那还真是非常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哪个演员不被骂呢？
她刚出道的时候有导演夸她紫微星下凡，可紫微星下凡也有个水土不服的过程，这过程就得被骂。
叶裴萱早已习惯。
靠着李鸿瑄这位黎恬好友刷脸，加上黎恬派自己的助理亲自到片场门口迎接，叶裴萱顺顺利利地来到了正在拍戏的场地。
助理给叶裴萱和李鸿瑄一人搬了把小凳子，就摆在黎恬身旁不远处。
片场里的人若有似无地打量过来。
李鸿瑄满脸淡漠，单手支着下颌，眼皮半阖，对四周漠不关心。
叶裴萱比他还要习惯别人的注视，微笑着坐下，任凭别人怎么想，反正她丝毫不受影响。
场中又开始新一轮的拍摄，黎恬顾不上他们，叶裴萱乐得清净，在一旁默默地观看学习。
她是没有剧本的，黎恬一拍脑门定下她，除了个片名，也没给她什么信息，刚好趁这会儿仔细看看。
电视名叫《深渊》，光听片名她还以为是个什么特效科技武打片，可到了现场她才发现自己失算了，这居然是个古装剧。
叶裴萱看饰演女主的女演员轻衣薄衫靠在二楼栏杆上对男主“风情万种地嫣然一笑”，默默地摸过剧本看了起来。
她笑了三遍之后，连垂着头补眠的李鸿瑄都发觉了不对，凑过来和她一起看。
“胭脂十指如削葱，轻轻搭在棕色木栏边，滑腻的轻纱从肩头滑下，她站在楼上，对着那个头戴墨玉冠的少年嫣然一笑……”
叶裴萱往前翻了一点，看到了拍摄背景所在地：青楼。
女主人设：被男主家族谋朝篡位后幸存下来的亡国公主，流落青楼，伺机报复被好友拉着前来寻欢的男主。
叶裴萱：“……”
她就知道，叫这种名字，女主人设不是从头惨到尾就是从云端跌落泥泞来个对比惨上加惨。
李鸿瑄也是满脸深沉，“这种剧能过审吗？我的钱应该能收回来吧？”
叶裴萱：“能……”
她又翻过一页，看到女主辗转在三位皇子和皇帝之间左右逢源，挑逗勾引，引得父子兄弟互相争夺。
她迟疑了一下：“……吧。”
李鸿瑄满脸阴云，片刻后又想开了：“算了，收回来就当投资，收不回来……”
叶裴萱挑眉：“嗯？”
李鸿瑄含糊了一句什么。
叶裴萱没听清，刚要追问，前面又ng了一次，黎恬抄起大喇叭咆哮，“那是你杀父杀兄的仇人！不是你的恩客！你这柔情似水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你是等着播出去被骂死吗？”
“二十遍！全场的人陪着你演了二十遍！你连一个眼神都演不好吗？演不好就给我滚出去！别他妈吃这碗饭！”
女演员被他骂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绕在臂弯的轻纱都簌簌发抖，风情万种没看出来，我见犹怜是足够了。
同是天涯挨骂人，叶裴萱对她献上一公升的同情。
副导演也觉得过了，连忙安慰道：“这一幕都拍了俩小时了，一直这样也拍不好，先让人休息休息吧。”
黎恬气不打一处来，小声和副导演骂骂咧咧：“投资商塞进来的都是什么废物。”
副导演小声开导着他。黎恬尤不解气，扩大了扫射面积。
“那些投资商也是脑子长在下半身的猪脑，小情人在耳边哄两句就什么资源都给了，也不看看她们配不配！”
“老子这辈子都不想看到这些带资进组的垃圾了！下次谁再觍着脸要来投资我的戏老子拿刀攮死谁！”
“咳咳咳！”副导演阻止不及，只能使劲咳嗽试图阻止。
“咳什么咳？老子说的有错吗？”
副导演拼命给他使眼色，眼角抽筋一样往后翻。
黎恬大怒：“连你也冲老子翻白眼？”
“他大概是想说，傻逼，往后看看。”一道懒散的嗓音骤然响起。
黎恬正怒火攻心，没回过神，愣了下，心说谁他妈敢在我片场里放肆。
片刻后又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有亿点点像他的好兄弟李鸿瑄。
“……”黎恬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缓慢地扭过头，对上了自家来片场视察的投资商，和坐在投资商旁边对他微笑的“小情人”。
俊美清贵的少年单手拖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白皙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扶手。
“来，把你刚刚的话当着爸爸的面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