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手术开始。
主刀的是卢克医生，他先给病人移植人造的克隆腺体。
阮希主要是打下手，帮忙监控患者精神海、让病人借助抑制类药物的辅佐，重新掌控自身精神海。
消毒、麻醉、无影灯、手术台一切都陌生又熟悉。
这场手术，她重新以一个实习生的姿态，参与到了曾经的工作里。
病人的兽化侵蚀，比她以往见过的都严重，手术室内，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第一步，腺体重新移植很成功。
精细活过了好几小时后，当alpha的腺体重新工作，精神海开始重新构建的时候，外面出现了不寻常的声音。
手术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完全不受干扰，但手术室外，秦曜和金狮子的爪牙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砰——”
这爆炸声，和秦家在首都星的别墅附近，最近几天经常出现的声音是一样的。
很快，他们听到叫嚷声：
“我们要正义！”
“反对军团包庇！”
“权贵妨碍司法公正！”
“恶女去死！”
“黑区婊子去死！”
“抵制非法医疗实验！”
……
此起彼伏的游行口号声，从那群示威者的方向汹汹而来。
大多是年轻人的声音，充满了愤怒、抗争的热情。
与这暮气沉沉的疗养机构完全不同。
这里常年安静、沉闷。
住着因各种信息素和精神力相关的疾病，被兽化基因侵蚀了身体的病患。
他们大多是军团退役的alpha，也有在特殊工作岗位上，来不及处理精神体病变，导致变成了半人半兽的“怪物”。
他们为这个国家做出过贡献。
他们在这里安稳地养病。
但现在，这里的平静被打破了。
卢克博士还在手术，园区的其他部门负责人，连忙组织各种应急处理。
护工和护士纷纷让病人重新回到病房，远离游行人群。
也有人快速联系首都星的警局，安排人员维持治安。
园区的安保部门及时打开各种安保机器人、各处监控，也有安保负责人上去和游行者交流，试图驱散、隔断人群。
外面熙熙攘攘，但局面勉强被控制住了。
*
西区昆特街的酒吧。
这小酒吧冷冷清清的，但整体氛围还不错。
下午的时候，几乎没几个人。
老式的黑胶唱片，播放着久远年代流行过的爵士音乐，酒吧老板在优哉游哉地擦杯子，却突然有人雷厉风行地进入。
来人应该是个alpha，有一头利落的棕色短发，身材高大，面相本是有点敦厚的国字脸，但这人神情严肃得有点凶。
若不是alpha直接亮出了“高级督察”的证件，酒吧老板甚至会以为，这男A是来找茬的。
烫金的高级督察几字不值钱，毕竟这里可是首都星，在街上随便找个alpha老大姐唠嗑唠嗑，人家都有可能是退役高级军官或者是贵族。
但这证件上，印了金狮子的纹章！
荆棘玫瑰缠绕的黄金狮子！
眼前这棕熊一样的alpha，是皇室护卫团的成员，是金狮子的爪牙！
老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客气地说：“请问？”
“你见过这个人吗？”埃文·雷利给老板一张照片——
女alpha，二十出头的样子，有一头漂亮的栗色卷发，眉目清丽，有不同于一般alpha的柔和端庄，但这女A的眼神很有神。
老板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地下室搞摇滚那小刺猬，经常带过来的女A吗？
这女A犯事了？怎么会惊动到金狮子的爪牙？
但老板又立刻想起，这栗色卷发的漂亮女alpha，不是之前那单沸沸扬扬的案子里，首都星检察厅的新人吗？
他也稍微关注过那事儿，知道个大概。
但他从不打听客人的隐私，只指了一下地下室的入口，说：“平时都在那儿，你去看看在不在吧？”
这女A最近是和艾瑞斯那灰头发的叛逆小Omega混一起。
自从她来了之后，那小子就不爱大半夜玩那些乱七八糟的重金属摇滚了。
反而喜欢在下午的时候，弹唱那些悠扬的民谣。
连阴间的生活作息都变阳间了。
他原本还感叹，这叛逆的小子要栽了，没想到，这栽的跟头，恐怕还有点危险啊。
老板摇头，继续自顾自地擦着高脚杯。
埃文·雷利得到老板指路，直接往地下室的方向走下去。
刚进地下室，他就找到了。
一头栗色卷发的漂亮alpha，有点慵懒地坐在一边。
雷利警长以为她会更颓废一点，但这女A一点都没有被首都星检察厅扫地出门的丧气。
反而悠闲自洽得很。
地下室的小舞台上，还有个年轻的omega大男孩。
一头叛逆的奶奶灰，在彩色灯光下，分外扎眼。
衣服也有点杀马特的味道。
但这omega乖顺地抱住吉他，弹奏着悠扬轻快的乡村音乐。
叼着棒棒糖，一身摇滚服饰，头顶着挑染了一抹绿的奶奶灰，弹唱着十八线边境农业星调调的、老掉牙的曲子。
怪违和的。
埃文.雷利挑眉。
他扫了一圈，地下室没其他人。
等他走近，那一头奶奶灰的omega不爽地开口：“谁啊？”
高级督察先生又把他证件上的金狮子亮了出来。
叛逆的omega嘀咕一声：“不认识。”
而姜欣灵对omega露出一个“失陪”的微笑。
她对金狮子的爪牙说：“找我？”
“嗯。”雷利一边说，一边看了omega一眼。
艾瑞斯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就放下吉他，说：“我去拿杯喝的。”
见那头奶奶灰离开，雷利警长忍不住调侃：“成年了没有？”
姜欣灵摸摸鼻子，转移话题：“找我什么事？”
“那案子……到现在这鬼样子，你怎么看？”
“……”
“怎么，不配合我调查？”一边说，这alpha还一边点了下金狮子的纹章。
姜欣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反问：“我师傅文森特……你早就知道他不干净？”
所以当初才劝她申请回避。
“我直觉他是有点问题的。”雷利警长挑了个位置，随意坐下：“当初查艾瑞克.沃伦的时候，他那条线……呵，总之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
埃文.雷利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
姜欣灵扫了一遍后，闭眼。
脑子里一团浆糊。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不知道。”
“呵，不知道？”
“没有证据，而且，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知道那么多。”
是不信任她，还是在保护她？
不，如果到这种程度，肯定不是“保护”这样温和有情义的动机。
或许那单案子，才是让她真正入伙，必须拿出的投名状。
但她过不去自己的一关。
这份信念……如今看来，还救了她一条命。
断了职业生涯，但，起码还能清清白白地过日子。
姜欣灵脑子思绪流转，而高级督察先生却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装哑巴了。”
“我师傅……跟皇室顾问，跟葛德文伯爵家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姜欣灵斟酌了一下，说：“你去找别人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金狮子的爪牙露出不悦的神情：“以后我但凡查出点什么，你就是包庇罪。”
冰冷凛冽的冷杉气息压上来，alpha一脸阴沉地说：“那一条线下来，勾结非法星区恐怖势力都算轻的，再严重些，就是叛国罪！
“你想陪他们一起进监狱，还是下地狱？
“你师傅还算提携过你，但葛德文伯爵算什么？你跟他根本……”
姜欣灵对这人一连串的施压无动于衷，只释放了少量信息素抵抗。
只是，某个omega却托着鸡尾酒，愉快走近，叛逆的脸上，有一股近乎残忍的干净纯真，他的语调轻佻调皮：“怎么，警长先生，你想要钉死葛德文家族的罪证吗？我有啊。”
金狮子的爪牙拧眉。
有疑惑，但更多的，是alpha之间的谈话，被Omega打断的不爽。
艾瑞斯看懂了，但这臭脸他见多了，一点都不紧张。
“忘了自我介绍，艾瑞斯.葛德文，葛德文伯爵和黑区omega搞出来的私生子，因为名声不好听，就成了分家流落在外的野种，我最近被拉到首都星，就是……”
还没等奶奶灰小omega说完，他就被女alpha拉到身后，捂住了嘴。
姐姐的手指修长，还带着点红茶的醇厚香气，浑身刺鼻薄荷味的小刺猬，忍不住，在她手心，舔了一下。
姜欣灵满脑子都是浆糊，根本没心思在意手心那点粘糊的触碰，她只紧张兮兮地、用尽全力地、将这小孩按下去。
她对另一个alpha说：“跟他没关系。”
接着又补了一句：
“他什么都不知道。”
还没等高级督察先生开口，她又转头对小刺猬说：“我都说了，未成年omega不能喝酒，你还喝！喝醉了乱说什么胡话！”
【小爷我在黑区请那些AB喝酒的时候，你这书呆A还在考试呢！】
小刺猬只用力拉开alpha漂亮姐姐的手，继续对那个金狮子爪牙说：“我可以帮你找证据！”
看着眼前这AO粘糊的样子，大棕熊忍不住想起某狼和某兔，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怎么帮？”
“军用……不，你们金狮子专用的玩意，给我来一套，我溜进那死老头的书房，给你复制一份……唔唔唔……”
说到一半，小刺猬又被女A捂嘴了。
“闭嘴！”姜欣灵有点生气了：“这就不是你一个未成年omega要管的事儿！况且你是猪吗？葛德文伯爵倒了，你也……”
“我早想让那老头下地狱了！你这么担心我遭殃……干脆永久标记我好了！”
“你这未成年小屁孩懂什么永久标记！”
“我爸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我都出生了！怎么就不懂了！”
“你！”这一头奶奶灰的小刺猬，乖都是装的。
他是叛逆的摇滚，乡村小调都是弹着逗她玩的。
挣脱某个女alpha，男O有点嚣张地扯住雷利的衣袖，问：“金狮子养的，干不干？！”
雷利顿了三秒，点头。
“爽快！”omega不自觉地散逸出刺鼻的冰薄荷味儿，他见对面答应了，开始嚣张起来：“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说。”雷利警长并不意外。
“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没问题。”不用提醒，他也会这样做。
“还有，我要你帮我，搞死一个边境星O保协会的分会长！”艾瑞斯的指尖轻转，撩了下奶奶灰上那一抹绿，露出残忍又真挚的笑容。
“搞死？”高级督察先生挑眉。
“入狱也行，不过要无期徒刑。”艾瑞斯一边说，一边将几张照片，还有录音打开，通讯器拿在手上摇晃着：“我手上的证据，至少是够他蹲几十年的。”
雷利接过他的通讯器，目光在屏幕上飞快扫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艾瑞斯把通讯器抓回去，又在光屏上飞速滑动：“东西发给你了！哦，对了，我还额外送了点礼物，关于伯爵家alpha长女，菲洛米娜小姐的多人不雅照……啧，里面的小O们，都不能算是自愿的，你要努力一下，说不定能……”
对于贵族的风流八卦，干惯脏活的金狮子爪牙反而没多大兴趣，只瞄了一眼，就把图片划过去了：“葛德文家族不倒，这种东西，没多少用处。”
“好吧。”艾瑞斯甩了甩灰色的短发，有点遗憾地说：“还以为你们能帮我顺手搞掉那个女色鬼……”
“她对你……”在一边的姜欣灵听出小刺猬的话外音，下意识就问出来。
“没事。”艾瑞斯抱住她的脖子，又在alpha的后颈上吹气，张扬着试图魅惑：“姐姐，你这么关心我，不如和我去扯证吧！”
小姜脸上发烫。
“最好在这位高级督察先生动手前，就把我娶回家……呜呜”
捂住某Omega小屁孩的嘴，姜欣灵没辙了，准备将人拉走。
艾瑞斯却眼疾手快地，用通讯器在男A的证件上识别了ID。
“晚上我再找你谈！”
得到一个奇怪的线人后，高级督察先生看着眼前……这拉扯着要走的AO，觉得自己才是最应该走的那个。
他摇头，然后转身，只留下一句话：
“艾瑞斯·葛德文，无论怎样，如果你愿意帮忙，金狮子会承诺保护你。”
当埃文·雷利准备离开，他却接到一条紧急的通讯。
“你说什么？行踪暴露了？那家医疗机构被游行的人围了？”
雷利不爽地啧了一声，抄起外套，就往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