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某些人而言,夜晚,浓郁的夜色是最好的遮掩。
一女子提着灯缓步朝前走着,在荒废不知多久的庭院中,脚步走动的声音稍微显得大了些。
灯火摇晃,终于,停了下来。
女子的脸庞在灯光下显露出来,而就在他的对面,一个男子手背在后面,一双狐狸眼带着几分戏谑。
“郎君。”女子声音带着几分冷清,她浅浅地行了一礼。
男子虚虚搀扶,带着几分风流之意:“玉娘请起,这可使不得。”
两人对望,辛昭玉再次开口:“郎君找我出来做什么?”
男子微微一笑:“玉娘何必紧张,放松些。”
辛昭玉侧过头,手指拂过自己鬓边的发丝,不理会男子的话:“如果有事情,郎君请早些说明。”
男子笑意不变:“玉娘,怎么,这么担心你的枕边人发现?”
辛昭玉听着这话,一言一行也无丝毫停滞:“我为何不担心,小将军机敏,你找我来又如此仓促,烦请您快些说明要找我做什么事情。”
“玉娘。”男子不知何时伸出手中的折扇,轻轻敲打辛昭玉的肩膀,辛昭玉皱眉,很快躲开。
男子见状明显有些委屈,不过辛昭玉可不吃这一套。
“玉娘何必如此薄情,”男子感慨,“不过还是玉娘好,主上培养的这么多人中,玉娘是最听话懂事的。”
“玉娘,最近主子叫你盯着点儿许小将军,说不定会有什么动作。”男子言罢,手中的扇子晃荡两下,吹得他发丝飞舞。
辛昭玉:“我明白了。”
“郎君,”辛昭玉目光古怪的看着男子,“快要入冬,你这般扇风,小心得头风。”
男子摇晃扇子的动作一停,扯出笑容来:“玉娘你可真不客气。”
辛昭玉冷淡:“还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男子目光幽幽:“自然是没有了。”
闻言,辛昭玉侧身,立马就打算离开这里。
男子的影子在月色下无限拉长,在辛昭玉即将走出他视线的时候,他笑盈盈的唤了一声:“玉娘。”
“不要辜负主上,也莫要学旁人动了真情。”
辛昭玉的脚步不曾为这句话停留。
平常这种简单的话只需要让别人传信就好,如今这人亲自来,也不过是为了看看辛昭玉。
不希望她变成第二个关拂玥。
.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姜茯桐也过上了偶尔去大理寺看卷宗的生活。
也幸好宋襄颐要上值,不能经常和她一起,这也让姜茯桐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再面对宋襄颐会感觉有些怪怪的。
天越来越冷了,除了固定去大理寺,姜茯桐往外面跑的次数也少了下来。
偶尔听听沈晋鸿那边的进度,颜家娘子明眸皓齿,再加上出生富贵,追求者甚多。
姜茯桐的确觉得沈晋鸿还可以,但是放在端仪城那一堆富贵窝中却有些不够看。
将来如何,还得沈晋鸿自己更加努力。
最近沈晋鸿一家也在端仪城中找到了住处,前段时间也都搬了出去,这下子偌大的沈太傅府上又只剩下沈寅和姜茯桐两位主子。
姜茯桐今日连屋子都懒得出,有些想念自己曾经去过的南方。
兰絮问着:“娘子,要不要烧炭了?”
想了想,姜茯桐道:“再等一段时间,现在就烧炭了,真的等到更冷的时节,我怕我受不住。”
姜茯桐在屋子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就有些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切。
“娘子。”萧璋从门口进来,染了一身冷意。
“今日林统领的夫人差点儿被毒杀。”
话音刚落,姜茯桐一下子起身:“什么?”
“救回来了吗?”姜茯桐连忙问。
萧璋迟疑一瞬:“没有死,但是一直陷入昏迷,大夫说行不行的过来,看天意了。”
兰絮道:“林夫人真是命途多舛。”
姜茯桐皱眉,心神不宁的还咬了一口舌尖,这下子更加清醒了。
她不由得想起来宋襄颐曾经给她说的话来,这位统领夫人关拂玥的事情。
两次失踪,都很合情合理,看上去的确是一个完美的受害人。
就连宋襄颐也只能从这两件事情中保持疑问,无法进一步确认。
后续并非没有问过关拂玥其他的,但是关拂玥表现得非常好,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
这下子,关拂玥又出了事情。
姜茯桐也有一些不明白,为什么关拂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情。
杀人灭口?
但是从事件发生经过来看,又充满正当巧合。
无一不构成闭环。
或许关拂玥自己知道些什么?两次三番被威胁?
“娘子,”外面又有一人急匆匆进来,是府上的下人,“外面有位楚寺丞在等您。”
姜茯桐:“知道了。”
等着出了门,就见到楚寺丞坐在马车夫旁边,见到姜茯桐出来了他还挥挥手:“沈娘子。”
凑近了,楚宣影热情邀请姜茯桐上马车。
“沈娘子,关于林统领夫人的事情你听说了吗?”楚宣影问。
姜茯桐点点头。
“表哥想着沈娘子是想过去的,就让我过来接沈娘子,他已经先行去林统领府上了。”楚宣影解释。
楚宣影道:“这林统领夫人着实太倒霉了些,什么事情都遇得上。”
兰絮附和的点点头。
姜茯桐慢慢阖上眼睛,脑子依旧在运转。
继着刚刚她的想法,杀人灭口,威胁,接连不断的,她又想着这位林夫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能遇见这种情况无非是知道些什么,或者看见过些什么,但是林夫人出事的频率又不太对,第一次出事和第二次出事间隔太久。
换个立场考虑,如果真的被别人知道些什么,就要在最短的时间解决威胁。
但是关拂玥不属于这种情况。姜茯桐开始从第一次出事来推断不同的情况。
假如第一次关拂玥是真的要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活了下来,说不定是某种交易?
又或者,第一次的失踪不在于要命,而是达成某种威胁,目的达到了,关拂玥也就活了下来。
第一次不是意外的话,那么第二次真的也算是意外吗?
想到现在还没有下落的那个成衣铺前任掌柜段戎,姜茯桐忍不住颦眉。
在当初抓到庄信之后,经过审问之后,只说自己只是无意间和段戎认识,从他嘴里得知关拂玥比较喜欢在他们铺子买衣服,就连杂物间那扇门也是段戎和他喝酒无意间说漏嘴的,钥匙也是在那次醉酒之后掉落的,他捡起来之后也不曾归还。
这一切的一切,可谓是真真巧合不过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姜茯桐到的时候,林统领握着已经昏迷的关拂玥的手,眼眶还泛着红。
“你们说,”林统领没有回头,哑着声音说,“玥娘为何这般多灾多难,她以前吃得苦够多了,为何不能让她好好地过一生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林统领的问题,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姜茯桐看着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嘴唇乌青,曾经明亮的双眸就这样暗淡的阖上。
紧紧抿着唇,姜茯桐又一次感觉到了生命何其脆弱。
“玥娘呢?玥娘在哪儿?”声音格外熟悉,辛昭玉一把抓住屋子外面的下人,连声问。
很快,姜茯桐就见到来人,辛昭玉面色也苍白得很,她看着已经到场的几人,流露出悲伤来。
“辛夫人,”林统领是第一个开口的人,“你是玥娘的好朋友,来看看她吧。”
辛昭玉来到床边,一只手捂住嘴:“玥娘真的醒不过来了吗?”
所有人还是沉默的。
辛昭玉也明白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再也说不出话来。
姜茯桐安静地出了房门,就见到宋襄颐已经忙忙碌碌地开始询问关拂玥院子里的下人。
每个下人都说自己无辜得紧,宋襄颐冷战这一张脸,再次问:“那你们最近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然后就只见一阵摇头的画面。
其中只有一人摇头的最慢,像是别人都摇头了,自己跟着从众也跟着摇头。
那人正是关拂玥的两位贴身丫鬟之一,名叫冷冬。
很明显宋襄颐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把人单独叫出来,这位名唤冷冬的丫鬟吓得汗涔涔的。
姜茯桐光明正大的过去听,反正在很早之前,宋襄颐就吩咐过了除非他亲自开口,否则不必阻拦。
冷冬见着姜茯桐反而稍微歇了口气,毕竟姜茯桐看着没有宋少卿那么冷。
宋襄颐冷冰冰得问:“我刚才问你们的问题,只有你迟疑了。”
冷冬嘴唇张开,微微发抖:“奴婢没有。”
就连反驳也是那么的微弱。
“你的夫人待你好吗?”宋襄颐问。
姜茯桐默不作声的瞅了宋襄颐一眼,有些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意义。
冷冬低着头,慢慢红了眼:“自然是好的,夫人经常关心我,还帮我妹妹看病。”
“林夫人躺在病床上,命悬一线,你句不想帮帮她吗?”宋襄颐道。
冷冬咬住唇:“可是,我该怎么帮助夫人?”
“还记得我之前问的吗?或许这就是重要的线索。”宋襄颐声音缓和下来。
冷冬嗫嚅道:“其实,我也不确定,这算不算奇怪。”
其实,她更担忧的是自己无心之间害了夫人。
“我昨日去帮夫人买城西那边的桂花糕,回来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冷冬断断续续地道,“我被撞得晕了会儿,起来后那个人一直朝我道歉,我那时候低着头找撞落的东西,最后还是撞我的那人将春卷还给我。”
冷冬越说心中越慌乱:“我当时听宋少卿说有没有遇见奇怪的事情的时候,真的不确定这究竟算不算。”
“那,装糕点的油纸还在吗?”听了半天,姜茯桐终于开口。
冷冬连忙点头:“在的,春卷昨日夫人没有吃完,还剩了些。”
“带我们去看看。”宋襄颐下了决断。
冷冬将人带过去,将还没吃完的春卷指给两人看:“就是这个。”
姜茯桐伸出手来,打开外面的一层油纸,捏住一块桂花糕,姜茯桐实在看不出什么。
正当她将桂花糕放回去的时候,她感觉到手指上有些粗糙感,她看着自己捏过糕点的手,一点点的粉末沾在上面,粉末像是糕点的粉末又有点儿不像。
姜茯桐面色一凝,对着宋襄颐道:“这是……”
宋襄颐凑近,抓住那只手指,然后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点点奇怪的味道夹杂在糕点的香味里。
“找个大夫来。”宋襄颐吩咐。
至于冷冬,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呜咽起来,喃喃:“怎么会?”
姜茯桐本欲收回手指,但是一把被宋襄颐抓住,她投以疑惑的目光。
宋襄颐回忆拿出一条手帕,仔仔细细的将她的手指擦拭干净,这才放下:“好了。”
感受到手指残留的触感,姜茯桐垂眸。
有些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