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舒服，肚子疼。”林夕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觉得自己可能最近吃坏肚子，肚子一直疼。
“啊？哦哦。”孙旭升有些尴尬地回答，两个脸颊迅速飙红。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走过一片林荫大道，九月末的风总是如此凉，吹得让人想加一件衣服。
“国庆节不是有运动会吗？你这样就别跑了。”孙旭升关切地添了一句。
他怎么知道我参加了运动会？
是班主任跟他说的吗？
林夕雨没说话，就是很疑惑。
“晚上还要测试，晚自习前记得拿卷子。有水杯吧？用热水灌一杯捂肚子会好一点。”孙旭升走到高一2楼拐角处，随便交代了几句就进办公室了。
林夕雨用力抱着三维设计作业，脸上是晕染开来的红，便小跑着到班级里。
“啪嗒——”
林夕雨就感觉自己脑袋上被砸了什么东西，后来就闻到粉笔灰的呛鼻味儿，低头一看，原来是黑板擦。
最近中午被室友摔门吵到没睡着只能往班级跑，每次总会遭殃，被黑板擦砸到还算小事。林夕雨叹着气把身上的粉笔灰打掉，就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趴在桌子上休息。
肚子还是难受的。
小腹像是进了搅拌机一样，像毛巾一样被拧开，特别疼。林夕雨不断深呼吸，撑完了下午的课。
班级里一片嘈杂，大部分人跟没吃过饭一样往门口冲，都堵住了，还有小部分人留在班上吃饭，就是家长中午送来的保温盒。
林夕雨不慌不慢叠好东西，刚起身，就看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大片血，慌张坐下，做贼心虚地东张西望。班上还有好几个男生，还坐在她边上，一起身肯定就会发现凳子上全是血。
晚饭时间有四十分钟，林夕雨就硬是挨了三十分钟，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特别想上厕所，但班级的人越来越多，根本就没办法从位子上站起来。
“怎么没拿卷子？”孙旭升站在门口，松松垮垮地握着一大卷子，神情有些疲惫，身上也随意套着件黑色夹克，袖口卷起来。右手拿着个玻璃水杯，有种老头子散步的感觉。
林夕雨仿佛看到救星一样，鼻头发红，眼眶里装满泪水，求助似的看着孙旭升。
“怎么了啊？”孙旭升瞬间理解了林夕雨的意思，毕竟当老师一定要学会察言观色。
班级里的人有些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时不时嘀哩咕噜几声。
林夕雨一声不吭。
孙旭升走到林夕雨边上，在她同桌的位置上坐下，两个同桌位子都是空的，只是后面那排男生挤得满满，全是些壮汉子。
林夕雨急中生智，拿着自己的圆珠笔，一手捂着，右手在草稿纸上快速写字：裙子有血。
林夕雨从余光中察觉到孙旭升脸颊绯红，但她只能向孙旭升求助，其他女孩儿都不熟，像是故意排挤她一样，女生没有搭理过她，除了八卦王吴美龄。
“是没有水杯？”孙旭升压低声音，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林夕雨红着眼眶摆头。
“我打电话给你英语老师，让过来帮忙，可以吗？我毕竟是男老师，也不方便。”孙旭升随手摸了个黑色圆珠笔，也在草稿纸下写下这段话。
“她上次骂我，说我作文是中国式英语。”林夕雨感觉自己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瞬间哽咽着回答。
办公室没有女老师，都去开会去了，我翘班了，开会不让开手机，联系不上人，其他女老师也不认识。孙旭升皱着眉头，想着。
“肚子疼啊？拿我的杯子先捂一捂，老师等会儿就过来。”孙旭升把卷子放课代表桌上，又把自己的玻璃杯子递给她，随即起身往门口走。
林夕雨怀里抱着那个玻璃水杯，眼里的泪水直接掉下来，这个杯子还是烫的。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吧，孙旭升拎着一个黑色袋子从班级门口走进来，声音特别轻，可是还有其他同学注意到了，一直注视着。
“衣服挡着，去厕所吧。”孙旭升脱下自己的黑色夹克，递给林夕雨，又把手上的黑塑料袋放在林夕雨腿上。
“座位上也有血。”林夕雨声音特别小，看着黑色塑料袋，似乎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孙旭升两只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张新数学试卷，仰了下头示意林夕雨从左边位子上走，她那俩同桌还没来。
林夕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同时刻将孙旭升的黑色夹克系在自己的腰上，拎着那个塑料袋就小跑着出去，余光中透过窗户看到孙旭升将试卷纸盖在自己座位上，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湿纸巾放桌子上。
林夕雨走得有点匆忙，进厕所时也慌慌张张的，真的是做贼心虚，明明没有做贼。林夕雨怀抱着那个黑色塑料袋，快速穿到厕所隔间里面，心跳十分快，感觉身上都发热，颤颤抖抖地掀开塑料袋。
果然是少女卫生巾，还有一袋红糖一个玻璃杯子，甚至有暖宝宝。
林夕雨感觉浑身臊得慌，不断深呼吸，过了好久才换好，又磨磨唧唧的，不敢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是不是不太好？
上课铃已经响了。
林夕雨轻咬下唇，低着头小跑着回到班级，腰上还挂着孙旭升的黑色外套，试卷已经发好了，林夕雨只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在那一个被铺了一张数学试卷的凳子上。
不敢抬头看。
孙旭升正坐在讲台椅子上，面前放了个电脑，像是在做教学PPT。
晚自习，林夕雨真的体会到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四节课都没有离开位置，孙旭升在，她不敢。同学们基本上都在低头写作业，毕竟第一次月考考砸的人不是少数。
十点晚自习下课。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林夕雨和孙旭升。
“老师，谢谢，你的这个外套怎么办？”林夕雨低着头，声音又小又软。
“这件太旧了，穿了好几年了，打算买个新的，这不要了。”孙旭升边说话边从座位上站起来，低着头看着趴在位子上的林夕雨。
孙旭升一边收自己的电脑充电线和书籍，一边问：“课代表，现在好一点了吧？”
林夕雨边伪装继续写三维设计，边假装不在意地点头，可是脸上蔓延开来的红出卖了她的想法。
“你住二号宿舍楼，我住三号，刚好顺路，送你回去。”孙旭升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满脸都是疲惫，卧蚕都变成了眼袋，耷拉着。
林夕雨没说什么，只是叠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快速站起来，撕开那张湿纸巾包装，用余光偷瞄了一下孙旭升，趁他没有注意，快速把血渍擦了一下。
两人绕过走廊，顺着柏油路往前走，经过一小片瓷砖铺的广场，银杏落叶飘过，学校银杏叶黄得早。
“课代表啊，你是不是想考上海的大学？”孙旭升左胳膊肘下夹着个电脑，满脸都写着我想睡觉，真的是哈欠连天。
“嗯。”林夕雨怀里死死揣着塑料袋，还用三维设计挡了一下。
“要不……考同济？我母校，还可以。”孙旭升随意拉家常。
“考不上。”林夕雨有些兴奋，觉得孙旭升好像真的把她当自己人，后来又难过起来，毕竟同济大学是985哎。
“所以，要努力啊。”孙旭升笑了一下。
林夕雨咬着下唇憋了好久才憋出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老师，你不教理科数学吗？”
“啊？学校不让，说新老师先教文科，下一届才能教理科，所以我现在是7班8班两文科班的老师。”
林夕雨突然好想哭，可又没有正当理由，只得抽着鼻涕，
“怎么了？想学理科？”孙旭升一下子发现了林夕雨哭的原因，只能用开玩笑的语气赶紧哄人。
“你能不能跟学校申请一下教理科？”林夕雨声音越说越低，只觉得自己在做什么白日梦。林夕雨一边走路一边用手指抠自己的作业，紧张又委屈。
“嗯？可能不能吧，我教七班八班，虽然分班有大批学生学理科，但是剩下的这批学生，我要负责，教够三年。”孙旭升回答十分直接，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林夕雨没说话，只是打招呼后便上楼了。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给父母打视频电话，林夕雨偷偷找到一楼的楼梯拐角，那个地上全是灰，特别安静的地方。
“夕夕，怎么这么晚给爸爸打电话？”手机那头传来特别厚重的男人声音，用夹着方言的普通话说。
“爸爸，我想学文科。”林夕雨心里忐忑，跟打了鼓似的，等着家长的回复。林夕雨站在一楼拐角那里有一个后备门，可以看到外面，林夕雨一直看着孙旭升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对面安静，没有回答。
“夕夕，你想学什么爸爸都支持你，爸爸明天跟你妈说一下，她可能说话难听，要做好准备。”
“嗯。”
“上了高中是不是很累？苦三年到大学就好了，要努力一点，也不要太累着自己。”林夕雨爸爸林克礼十分心疼。
林夕雨只是不停地“嗯”，然后内心十分愧疚，可是学文科一方面是有隐情，另一方面是自己理科真的不行，只能考五百多一点，还不如文科考六百多，还有机会去同济大学。
几天后国庆运动会，林夕雨参加的是4×100接力跑，因为班级的每个人都要参加。
“高三八班林夕雨请就位。”
……
林夕雨穿着班级集体定的最单调的白色T恤，肚子上用别针绑着运动员序号，红底白色的长方形布条。
“课代表，加油啊！”
林夕雨整个人都惊呆了，朝着声音的方向四处搜寻，就看到孙旭升穿着白衬衫坐在观众席，挽着袖子，拿个手机朝她挥手，本来是阴天，可是他笑得十分灿烂。
我跑起步来不好看。
林夕雨一整个无语，一直在自我怀疑中，为什么会想到这几个字？林夕雨摆了一下头，拿到接力棒后心无旁骛往前冲，虽然不是第一，也不至于是倒数，林夕雨很满足了。
冲到终点线的那一瞬间，林夕雨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看到孙旭升还在那儿挥手，手上还拿着手机。林夕雨有一点不好的预感，当把运动员序号布条交给工作人员时，林夕雨拿到自己扔在边上的包，果然，就知道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林夕雨看着手机上的表情包，有点哭笑不得，自己跑步时十分狰狞的表情完全被拍出来了，还附加二次创作，上面加了几个字:我想死。
林夕雨：你怎么来了？
林夕雨给孙旭升重新备注了一个网名:Sun，原来的就是他名字。
Sun：教师要参加运动会，我报跳高，等会儿就跳了，刚好看到你，就打了声招呼。
“夕雨，有时间吗？”
林夕雨收敛了一下表情，转头看向身后，是梁任枋，露出一个特别礼貌的笑容，点了一下头。
操场上很嘈杂，开跑前的枪声，各种欢呼声如热浪一般涌过来，十月了，也有些燥热。林夕雨看着穿着篮球服的梁任枋，有点心虚，可能当时话说的太绝了。
“我可以追你吗？”
“你可以追我，但是我不会同意，所以，没必要，我们不是一路人。”林夕雨把话说得特别死，还没等梁任枋回答就跑到跳高那个地方，果然看到十几个老师排队跳高，周围围着一大批学生，都在看热闹。
林夕雨假正经，偷偷拿出手机相机，等着最佳时刻。
“咔嚓——”
怎么办？
相机居然能发出声音？
林夕雨躲在人群中，立马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不到一秒，林夕雨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听到自己的手机有信息传过来。
Sun：课代表，拍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