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乔书珞进来的动静，顾怀远缓缓睁开了双眼，眼角隐隐有一丝不正常的猩红。
对上乔书珞平淡的眸子，顾怀远出声唤道：“夫人……”
语气里甚至还藏着几许委屈。
乔书珞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扫过，启声赦免了一旁两相为难到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的曲佑：“曲佑，你同画阑出去守着，别让外人进来。”
曲佑如蒙大赦，根本不敢去瞧顾怀远阴沉的脸色，匆忙退了出去。
乔书珞缓步上前，眉梢微挑，目光转向地上跪坐的女人，但话却是对顾怀远说的：“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侯爷若是相同我和离直说就是，何苦费这么多功夫？”
再平静不过的语气，似乎只是在和顾怀远商量明早用些什么饭食一样自然。
地上的女人闻言，心生诧异，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恰好对上乔书珞看过来的目光，没有任何气愤的迹象，女人的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
不同于女人的衣衫不整，顾怀远却穿戴整齐，他揉了揉额角，答非所问：“还好夫人来得及时。”
乔书珞轻叹一声，不论如何，这事总要尽早处理了才行。
没有任何怒意，任何责骂，乔书珞直接略过了女人，只问向顾怀远：“你知道是谁的人吗？”
顾怀远的语气饱含深深的倦怠与无奈：“还能是谁啊，宁家的。”
女人没想到顾怀远一眼就看透了她的身份，睁大了眼，惊恐地望向两人。
乔书珞淡淡地回给她一个眼神，语气更是如出一辙的波澜不惊：“你如何确定就一定是宁家的？一天之内两遭，还都是同样的路数，他们也不至于蠢成这个样子。”
顾怀远起身，有些站不稳，他阴狠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我猜的，不能确定，但让曲佑将人带回去审一审就清楚了。曲佑于这方面可比慎刑司的酷吏了解得都多。”
说罢，顾怀远抬掌，一个手刀劈下，女人面带惊恐昏了过去。
乔书珞不由觉得无语：“曲佑哪里会审问犯人，你吓她做什么？”
顾怀远回身，不待乔书珞反应过来，便一把揽住了她，埋首在她的脖间：“你居然连她都担心，却不肯问问我？”
男人的呼吸烫得吓人，乔书珞身子一僵，抬手推了推他：“起开，少用你不知都抱过些什么人的手抱我。”
顾怀远竟异常听话地直起身，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借着烛光，乔书珞这才清楚地看清了他眼里暗暗蕴着的委屈，与他的外表实在是……太过违和。
“你明知我没有。”顾怀远低声应道。
乔书珞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怀远身形不稳，重新跌坐在椅子上，但还是紧紧地拉着乔书珞的一只手。
“郭攸明此人一向认为武将身上血煞太重，对我避如蛇蝎，今夜却突然要敬我酒，自那时我便起了疑心。果然，不出所料，那酒水里添了别的东西。”说着，顾怀远冷笑一声。
至于加了些什么，不言而喻。
乔书珞此时才注意到顾怀远猩红的双眸和身上滚烫的温度，当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去。
但顾怀远却没有遂了她的愿，药劲上头，他此时正是难受的时候，还能坐在这同乔书珞平静地说这些话已经是废了很大的定力。
察觉到乔书珞的挣扎，顾怀远直接将人拉了过来，伸手环住了她的腰际，声音低哑：“别动，我难受。”
两人的距离突然缩近，在知道他被下了药之后，乔书珞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顾怀远喉间轻轻咽了咽，顿了一阵才继续开口：“我察觉到不对劲，那酒水早被我偷偷吐了，但还是避免不了受了些影响。后来的事情你应当也猜到了，有人把我引来此处特意布局，目的应当是让整个猎场的人知道此事。到那时，就算你不气，也总会有人替你出气。”
虽说大致拼拼凑凑知晓了事情的全貌，但乔书珞总觉得顾怀远这话里分明带着一丝对她的怨念。
乔书珞没好气地说道：“明知道事有蹊跷，还非要过来，你图什么啊？”
顾怀远仰首，看向她：“宁岚音派人引你撞见下午那一幕时，你不也是一样吗？”
也是，他们两个于这种事情上倒是如出一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既然你发现了不对劲，而且看这场面，你一个人应当便能解决，又为何要让曲佑来找我？”乔书珞终于问出了这句困扰她一路的问题，带了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怀远没立即作声，只看着她轻笑一下：“只是想看看我在夫人心里分量如何罢了，夫人这么快就能找来，我很满意。”
乔书珞眉心微动，清楚地意识到他没有说实话，这怕是，又是他的试探之举。
她的心突然悬了起来，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不忘布局反将自己一军吗？
这个顾怀远，可真是越来越令人琢磨不透了。
乔书珞定定地望着他，那双揉碎了天光的眼眸，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午夜梦回时。
沉默良久，顾怀远似乎也陷入了她这双不辨喜怒的眼中。
可乔书珞却及时抽身，趁他不注意，甩开顾怀远的手：“走吧，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先回去再说。”
顾怀远又捂住了头：“夫人，不行，我头疼。”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堂堂定北侯顾怀远居然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乔书珞闷声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顾怀远眼睛一亮：“只要能牵着夫人的手，这点痛就不算什么。”
乔书珞眉梢微挑，看来并非是她的错觉，自从下午她与顾怀远那番谈话后，他现在当真是一点都不遮掩，实在猖狂孟浪。
“是吗？”乔书珞轻声启口，神色忽然柔和下来。
顾怀远瞧着这一转变愣了愣，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乔书珞停在顾怀远身前，缓缓俯身，逐渐与他相贴。
她身上的腊梅香气萦绕在鼻下，顾怀远被乔书珞突如其来的主动惊到，喉结微微滑动，他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才没有抬手将人揽坐在自己怀里。
但下一瞬微凉的指尖抵上他的额头，打破了所有的旖旎幻梦。
乔书珞语气温柔，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顾怀远，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