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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1 / 1)

小书珞顶着通红的双眼,嗫嚅道:“阿九哥哥,我不想和他说话,可他非要在后面追着我,还说我若是不理他,他便要放狗咬我。我害怕……所以就躲起来了。”

乔书珞幼时性子温吞,最是怕生,在外人面前说话都是声若蚊吟。

他刚认识她时,只知道她是太子齐时天天挂在嘴上炫耀的漂亮小表妹。

后来乔书珞母亲病逝,皇后时常将她接进宫中常住,她与齐时感情甚好,闲暇时齐时也乐意拉着这个表妹一块儿玩乐,虽说大多时候她都只是默然地待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一群人嬉闹。

赵铭久是太子伴读,一来二去,同这个小表妹也熟络了起来。

他从来没见过比她还要奇怪的姑娘,七八岁的小姑娘家,身量单薄,长得极为漂亮,可那双眉宇之间似乎总萦绕着化不开的忧愁。开始的时候,他从没见她笑过,就像是画上的人,精致美丽但却没有生机,仿佛风一吹,她就要随风而散。

赵铭久一直都想不明白,满京城家世比她要显贵的姑娘寥寥无几,寻常高门贵府里出来的千金闺秀大都趾高气昂嚣张恣意。

唯独她,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相府明珠,却处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从小受尽欺辱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

彼时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哪里会懂女儿家的心思,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她,偶尔闲聊时才会提一嘴,说这个小表妹可真文静。

但赵铭久却乐得逗她,最开始他只是好奇,想瞧瞧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笑起来到底会有多好看。可后来,他恨不得把自己从各地寻来的稀奇玩意儿全都堆到她面前,价值连城也好,千金难买也罢,他只想让这个小姑娘能笑着,开心无忧一辈子。

到后来,乔书珞与他渐渐相熟,那个画里的小姑娘才像是活了过来,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会哭会笑也会偶尔使点小性子,但也仅仅只是在他面前。

赵铭久伸手拭去女孩眼角的泪水,昏暗的光影下少年神色温柔:“是谁说的要放狗咬你?”

“我不认识他。”小书珞摇了摇头,但又一顿,“可他有提到,说自己叫宁之浩。”

“做得好,以后若是再遇上有人这般,便先保护好自己躲起来,我总能寻到你的。”赵铭久依旧温柔地伸手摘去她发间不小心蹭上的草屑,眼神却带了几分暗色。

小书珞一边找自己的帕子擦眼泪,一边再次对赵铭久强调:“阿九哥哥,我今天流眼泪的事情,你不许告诉别人。”

赵铭久失笑,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还在惦记这个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哭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要!”小书珞嗔他一眼,“要是爹爹和姨母知道了,肯定又要担心。”

赵铭久颔首,语气略带疑惑:“我从前一直没问过你,为何这些在外面受委屈的事从不给相爷和娘娘说?”

犹豫半晌,小书珞才踌躇着开口:“那,那我告诉你,你不许给旁人说。”

赵铭久浅笑:“嗯,我一定不说。”

小书珞长长叹了一口气,竟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语气很是老成:“阿九哥哥,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已经没有娘亲了,只有不生事端,能忍则忍,能退则退,才能护得住自己。”

“你一个小丫头,想这么多做什么?”赵铭久不由皱眉,她六七岁的年纪怎么有这么多的顾虑,“再者说了,你的父亲是一朝相爷,姨母是当今皇后,你满京城横着走都没问题,哪里还需要你来护着自己?”

小书珞神色黯然:“可是,他们说爹爹往后会有新的夫人,我会有新的弟弟妹妹,到那时,爹爹就不会再护着我了。而姨母又在深宫高墙之中,步履维艰,天底下不知多少人等着她出错,我不能给姨母添麻烦……”

赵铭久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打断了她的话语:“以前倒没发现,你这心思居然这么多。”

小书珞拨开他的手,有些生气:“我都告诉你了,你也得说话算话,别告诉旁人,表哥也不行。”

赵铭久言语带笑,但神色却很是认真:“忍什么忍,往后再受到委屈便给我说,你的麻烦,我帮你平。”

小书珞诧异地抬眼看他,不多时又泄气:“阿九哥哥你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怎么可能会有人一直护着我?别欺负我年纪小,但这些道理我都是知道的。”

少年郎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语气中带了狂傲:“怎么不可能,我就会一直护着你,只要我在,便没人能欺在你头上。”

小书珞微愣,眨巴着泪眼,夜风拂面,少年的神情与几点萤萤星火落在眼中,令她在往后岁月中追忆良久。

她正要问些什么,下一瞬,就被赵铭久拍了拍脑袋:“行了,别想那么多,皇后娘娘已经让人寻了你好长时间了。我再不把你带回去,娘娘怕是把整个后宫都翻个遍了。”

小书珞微微点头,可又想起来:“姨母让那么多宫人找都没寻见我,那阿九哥哥是怎么知道我躲在哪里的?”

“想知道啊?”赵铭久挑了挑眉,神秘道,“你慢慢猜。”

小书珞轻哼一声,嘟囔道:“不说就不说。”

赵铭久笑意不减,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擦一下吧,脸上沾上灰了。”

果然,赵铭久的指腹上留下了一抹灰迹,小书珞有些不好意思,竟让他看见了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她赶紧去摸自己的帕子整理仪容,可神情却是一变。

赵铭久奇怪:“怎么了?”

“阿九哥哥,我的帕子不见了。”小书珞皱着眉头,“若是被旁人捡去了,再传出些乱七八糟的话可怎么办啊?”

“没事,先送你回去,待会我再返回来沿着这一路帮你找。放心,我一定能帮你找到的。”

小书珞想了想,点头应好:“谢过阿九哥哥,今天晚上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赵铭久:“你是殿下的妹妹,麻烦倒谈不上,只是这人情你可得记住了。”

小书珞眼底有几分别样的情绪,良久没有说话,只是跟在赵铭久身后默默地走着。

赵铭久不知道小姑娘为何突然沉默,半真半假地调笑道:“你若是不想还这人情也可以,我这人啊心胸宽广,一向不对自家人说这些还来还去的话。所以,阿珞……”

他的话没有说完,留下半句欲说还休,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小书珞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别开眼:“还就还,谁要跟你一家人啊?”

“阿珞,我现在也算你半个哥哥了,你不如说来听听喜欢哪个小郎君,我帮你把把关。”

“轻浮!怎么能随便说这样的话?!”

“怕什么?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殿下也时常说,让我帮忙留意哪位小郎君能……”

“阿九哥哥!你和表哥成日里都乱讲些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逗你的……”

“你……真讨厌!”

“哎,阿珞,你慢些走,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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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书珞始终都不清楚,那日赵铭久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她只知道后来没过几天,宁之浩在夜里被不知身份的人套着麻袋,拖去暗巷中揍了一番,整整卧床一月未起。

而赵铭久,那几日则是被定国公赵伯伯施了一顿家法,至于缘由便无人知晓了。

等乔书珞再见到他时,已是十余天之后,他胆大包天地翻过相府的院墙,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阿九哥哥?”

乔书珞没想到他伤未好全居然还敢翻墙,又怕惊动到自家的护院,只能压低了声音。

“我听表哥说你被赵伯伯罚了,不好好在国公府里养伤,来这里做什么?”

赵铭久摆摆手:“我爹就是看我不顺眼,没多大事,都是小伤。”

他从怀中取出一团东西来塞到乔书珞手中:“拿着,我那时答应你的。”

乔书珞好奇地接过,那是一方帕子,但却不是她自己的帕子:“给我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要谢谢阿九哥哥。姨母说你那日为了寻那张帕子闹了好大的动静,现在寻不着也不要紧了。”

“那可不行,我既然答应了你的,总得给你赔一张才好。”

乔书珞展开那方帕子,上面绣着难以辨别的图样,绣工亦是一言难尽。

“阿九哥哥,这帕子上……”乔书珞欲言又止,“绣的是什么啊?”

赵铭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是腊梅,我就是看它同你以前那张帕子上绣的一模一样才买的。”

哪里有一模一样?

他莫不是在讽刺她的女红做得奇差无比吧?

乔书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赵铭久把手往后不自然地缩了缩,平常看乔书珞做起这些事来信手拈来,他哪里能想到会那么难,偷偷挣扎着绣十来天才弄出这么一张不堪入目的帕子来。

虽然有些拿不出手,但是一想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万一因为丢了帕子掉了眼泪……

他还是硬着头皮把东西塞给了乔书珞。

乔书珞早就瞥到他手上的伤,憋着笑:“阿九哥哥,我也不是非要一个帕子不可,你不用自己亲自动手绣的。”

“谁说是我绣的?我将来可要做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你怎么还笑,再笑就把这帕子还给我。”

“我不笑了,这帕子我一定留下了。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在帕子上绣一团乱线的。”

“不是一团乱线,是腊梅!”赵铭久强调道。

“乱线乱线,就是乱线。”

“是腊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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