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到最后,两人的秘密被抖落得一干二净,皆是身心俱疲,太上长老本就带伤,此刻尽显疲态。
鬼诀也冷静了几分,又忽然听见太上长老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问她:
“你成立的那个没什么用的魔族,打算怎么办?”
她一下子又气的七窍生烟:“你看不起谁?!”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太上长老已是累了,好声好气道:“我并非看不起你,只是你那魔族实在是……”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憋出来句:“规矩不成,人心涣散。”
鬼诀无法辩驳。
实则确实如此,她成立魔族,本就是想趁着黎久寒命势微弱之际夺了他魔尊身份,能够招揽到魔修就足够了,谁还有空搭理凡人死活?
谁曾想宋凌冬会管!
她不但管,还直接成立了魔界与修真界叫板。魔界中人无论修为高低,凡人修士,皆受她庇护,只要不滥杀无辜,就能如常生活。
一时间引得无数被魔气所伤之人趋之若鹜。
凡人力量虽小,却实在数量庞大,眼看着魔界声势已经要超过她的魔族。
那宋凌冬更是吞了魔心杀了魔尊抗过了成魔雷劫,怎么看都比她更像一个魔尊,反倒将她鬼诀衬托得像个赝品!
苦心孤诣一场安排,全给宋凌冬做了嫁衣!
这叫她怎么能忍?!
派去的魔修不是看上了魔界的生活倒戈,就是被宋凌冬面无表情一剑砍了,她无奈,只得来找太上长老商议。
千年前,在她还是商依依时,就与太上长老有过数面之缘。
在城主府时,蠃鱼曾经给过她一块黑色石头,那时她便隐约被其蛊惑,心生魔念,没过多久,黑色石头被修士大能发现是魔心,封印于无量窟中。
后来妖兽攻破往思城,只剩她一人活了下来,满心怨怼中,她想起了魔心所言:“天道欲生魔。”心里便起了贪念,想取走魔心,成为天命魔尊。
可惜叫那度厄之核拦住。不但没能拿到魔心,还害的她落入轮回道。
她记忆具在,借着上古大能陨落的灵力修炼,在修士层出的时候化名鬼诀,与太上长老相认,成立了傀儡宗,并炼出一个和自己原本样貌无二的傀儡——商依依,投入西海下往思城中,借复活姐姐之名,等待机会。
太上长老取了半截魔心,借此悟出天道之意:平衡之下必生魔族。他想得道成仙,就得顺应天意,等候魔族成立。
两人达成共识。
天衍宗全力搜寻度厄碎片和度厄之核,拼成度厄取回太上长老一半修为。傀儡宗则寻找另一半魔心,暗中通过往思城将魔气溢散,助力魔族成立。
实则她隐瞒度厄之核吞并魔心、公开讨伐天衍宗时,就已经存了和太上长老撕破脸的意味。
太上长老自然清楚。
但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对手——宋凌冬。
两人均为“成熟稳重”的高阶修士,利益当前,再大的龃龉都能忍。
“我傀儡宗是压不过宋凌冬,但是你未必不行,取回你的修为,就算加一个谢时澜,他二人又岂是你的对手?”
太上长老厉声拒绝:“绝对不可!无量窟魔气一旦没有封印必会为祸世间!”
鬼诀笑得阴森:“她宋凌冬成立魔界,不是自称要庇佑众人吗?若无量窟魔气泄露,必得度厄相助,这所谓的度厄之核和度厄碎片,她是融还不是不融?”
“她不融,自有四界逼她融;她若乖乖融了,此后我为魔尊,向你修真界许诺,绝不伤害无辜之人。”
她将度厄其余的碎片推到太上长老面前,语气诚恳:“再者说,带你取回修为大道得成,庇佑世人不是轻而易举?”
太上长老看着度厄碎片,一阵沉默,却也没有直接拒绝。
鬼诀笑地更加意味深长。
人心难逃贪欲所控,便是太上长老也不能。
宋凌冬,我到要看看你这魔尊,能当几天。
*
“尊主庇佑我等福泽深厚,必得长长久久与天齐寿啊……”
宋凌冬面无表情听着张家大哥的吹捧。
她从小长于皇宫,这话她听别人对她那暴虐的父皇说了许多,可说到最后,她父皇不还是个倒霉的亡国之君,哪来的长长久久与天齐寿。
于是她只冷着脸听着,不做回应。
自她一剑破开城门并高调宣布建立魔界以来,离国皇城中的人就对她又怕又怀疑。他们既疑惑宋凌冬扬言要保护他们的初衷,又质疑宋凌冬的实力和魄力。
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女娃娃,虽说带着无比强悍的魔气,但妄言自己要建魔界当魔尊,实在不靠谱。
甚至还不如大名鼎鼎的帝王剑谢时澜让人信服。
有不长眼的站出来,直言他绝不可能信服一个小姑娘,成立魔界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任由宋凌冬一个人做主,魔尊合该能者居之。
此人是在场中修为叫高者,宋凌冬来之前他具有绝对的话语权,自然不愿原有地位被打破。
宋凌冬闻言只冷笑了一声:“好啊。”
然后一剑将那人捅了个对穿。
众人默。
纷纷拜地高呼“拜见魔尊”。
傀儡宗和其他势力闻讯而来,除了投降进城的,凡是意图伤人的,均被宋凌冬杀了个干净。
谢时澜还在一旁拉过她的手,温和道:“这些人不值得你动手。”而后一道剑意将其余意图不轨的人也削了。
他的维护态度太明显,众人不仅忌惮帝王剑的威力,更害怕宋凌冬这样面无表情杀人的主儿。
事实证明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说废话是没有用的。宋凌冬从头到尾一句话不需要说,只要拔剑就无人敢有异议,在这极其混乱的时间节点以绝对的震慑力建立了威严,魔界初成规模。
人类的本性,就是基建。
一旦在宋凌冬的保护下得到了安全感,城中无论凡人或是修士便纷纷开始生活起来。离国皇城荒废多年,他们便热热闹闹开始搞起了建设。修士间也互相交流心法,寻求克制魔气爆发的办法。
慕名而来寻求安稳的人越来越多,乱世之中竟隐约有几分欣欣向荣之景。
宋凌冬的脾气却随着人越来越多而变差。
原来来人中有一半是傀儡宗和其他魔修探子,不是想趁机刺探她水平,就是想在这里搞些破坏搅混水,她杀人的速度都快赶不上傀儡宗魔修送人头的速度。
时不时还冒出两个自诩正义的修士,扬言要杀魔尊以护佑苍生。
见着谢时澜免不得要骂几句“为虎作伥”、“修真界叛徒”,宋凌冬当时眼神就变了。若非谢时澜熟悉她细微的神态,及时按住了她的手,只怕那修士就不是被宋凌冬一剑拍飞那么简单了。
此刻她虽睁着眼听张家大哥的吹捧,表情却像是听人痛骂了三天一样难看。
张家大哥吓地忘了词,冒了一头冷汗,不止哪里又惹到了这性情暴虐的魔尊。
魔尊是个暴君,这是众人的共识。
她不说话,谢时澜也知道她必然是钻了牛角尖,绕过桌子站到她身边,示意张家大哥先走。
张家大哥如释重负地跑了。
宋凌冬穿了身玄色滚金边衣裳,肤白如玉,唇红似血,眸黑胜墨,乌发高束,银白的丝带柔柔垂落,精致至极,却也冷淡至极,是她想要的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
再配上她阴郁的神情,想来但凡见过她的人都不敢质疑她魔尊的身份。
谢时澜低头,看她桌子上铺开的纸,底下一层是在皇城东修建房屋的申请。上面一层却被她用毛笔画了个乱七八糟。
谢时澜伸手从桌上捡起那纸,线条凌厉,仔细一看竟是剑招,足可见落笔人的心情之烦躁。
他看了看,忽的一笑,似春风化雨。
宋凌冬皱着脸看向他:“你笑什么?”
谢时澜调侃道:“剑意确实不会骗人,现在魔界众人皆当你是暴君,果真不负你暴君剑意。”
系统哈哈大笑。
宋凌冬便沉了脸:“我怎知建个魔界如此麻烦,什么大事小事都要来问我,至今连无量窟都来不及去。”
她本不想同人抱怨,可看见谢时澜就忍不住吐槽:“还有那群不长眼的修士,我不肯杀他们,他们却要来找我的麻烦,还敢指责你!”
谢时澜一听便知,这话真正落到的点,还是他。
他便故作苦恼:“那如何是好?不若将那些修士都杀了。”
宋凌冬气压更低:“我倒是想替师兄出气,可是……”她憋了半天,怎么说都觉得不对,索性“哼”了一句:“若他们再敢置喙于你,我定剁了他们!”
系统不由得“啧啧”,说她是暴君,可这暴君偏又极有原则;可若说她是明君,单看她一副随时要翻脸的表情,便知是得昧着良心的。
谢时澜像是天生带着灭火药一样,不过在宋凌冬身边待一待,她的不耐烦就少了几分,仰头看谢时澜:“师兄,跟我来此,你后悔吗?”
若不是因为她,谢时澜自可当高高在上的帝王剑修,修真界中无人不敬佩他,何须来此魔气横行灵力不生之地,还得听那些人闲言碎语的指摘。
不知怎的,她虽心知自强者无需在意人言,但一旦涉及师兄,就总也按捺不住脾气。
或许在她心里总也觉得,师兄本不该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