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谢时澜的声音传来。
宋凌冬回过神，下意识说了句：“封印的事。”
说完她又开始思索，虽然已经答应了师兄要一起面对危险，但是剧情这种事，她感觉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于是她选择从早已经暴露的系统切入：“师兄你知道我脑子里有个东西的吧？”
谢时澜清了一片空地，拉着她坐到一个树桩子上，屈膝蹲着，拿了干净的水和布巾，动作轻柔地擦她脸上沾着的魔物鲜血。
闻言手上动作不停，沾了水的布巾并不冰凉，甚至是温温的，轻轻从她脸上划过，他的声音同神情一样温和恬淡：“嗯，记得。”
宋凌冬便觉得能聊下去，侧着脸让他好擦另一半：
“这个东西叫系统，藏在我识海中，别人看不见，师兄不是说听到过它说话吗，什么什么我得和魔尊谈恋爱……”
谢时澜的动作却微微一顿，他的喉结不自然地上下动了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手上力道忽然没控制好，宋凌冬只觉得脸颊忽然被不轻不重地一按，虽说不疼，却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凌冬下意识转过来看，正对上谢时澜清冷卓绝的脸，鼻梁高挺，唇形完美，眼眸似星，正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距离太近了……
宋凌冬甚至从他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师兄……”
她忽的凑了上去，反倒把谢时澜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
宋凌冬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拉着他袖子晃了晃：“师兄，你怎么不帮我擦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天真的依赖。
谢时澜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举起手，宋凌冬已经将脸凑到他手边，极不客气地提出要求：“多擦下，谢谢师兄。”
谢时澜认真替她擦干净了脸。
宋凌冬又歪着头，从小往上看他：“师兄，头发散了。”
她脸颊上挂着几缕碎发，漆黑的头发原本扎成马尾高束着，却因为打斗有些松散，看起来慵懒又亲近。
谢时澜又给她扎头发。
宋凌冬感受着他修长的指节穿过自己的头发，带来让人舒服地想要发出喟叹的触感，偷偷在识海里问系统：
“我怎么觉得师兄有点怕我呢？”
系统原本是个恋爱甜文系统，这问题终于问到了它的专业，一下子来了力气，从地上坐了起来：“笨！这不是害怕！”
谢时澜开口打断她俩的对话，问道：“想怎么扎头发？”
宋凌冬连忙从识海里出来：“要帅到一看就让人害怕的。”
谢时澜没忍住笑了一笑，将她的马尾扎地又高又凌厉，这次不用撕衣服了，灵力化作一条银白丝滑的绸带，将她头发束起。
宋凌冬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几分孩子般的神态，半是惊奇半是喜欢地去摸那垂落下来的银白丝带。
谢时澜摸了摸她的头，哄道：“足够帅了。”
系统被他语气里的宠溺酸得皱成了一团。
它在识海中一边打滚一边心想：“现在的情况好像八成大概可能，也很甜？”
它“噌”地一下飘起来，盯着谢时澜清冷似皎月的脸，猛地一拍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是它想岔了啊！
宋凌冬这个人，越是逼她做什么就越是不行。反而是日复一日的温水煮青蛙，才能将她这块硬邦邦的石头泡软。
谁说只有和所谓的男主在一起才能搞甜宠？
系统在心里指指点点：全都格局小了啊！什么男主，什么魔尊，通通都是思维误区！女主喜欢谁，谁才是甜宠男主角！
原来这虐恋变甜宠的任务也不是不能完成啊。
这么想着，它挂上一副老谋深算的笑。
宋凌冬很是纳闷：“你笑什么？”
系统“嘿嘿”一乐：“没什么，找到了人生……阿不，统生的意义。”
宋凌冬翻了个白眼。
系统一反常态，不但不反对她跟别人讲系统和剧情的事，反而还迫不及待地推她：“快去，快去和师兄继续讲啊。”
“你不是不想被人发现？”
系统闻言磨了磨牙，再次确认宋凌冬这人就是个坏女人，先前跟师兄提起它的事就是摆明了故意气它！
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事的时候，它忍！
见宋凌冬露出更加不能理解的神态，系统总算感受到了几分大权在握的爽快。
真不容易啊！
它一届系统自从来了这里就受尽委屈，忍气吞声好些年，总算是叫它熬出头了！
但是它是一个专业的甜文系统，深知搞cp的精髓就在于“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潜移默化暗戳戳，说透了就不够甜了。
于是它换了一副格外诚恳谦逊的脸色，善解人意道：
“哪能啊，宿主你做什么我都可以的。再说了，跟无量窟封印比起来，我这种早就暴露的系统，在你师兄面前提一提也没什么的……”
一定有问题。
宋凌冬心里笃定。得想办法探探情况。
去啊！去把这个恋爱给老子一顿暴谈！
系统换了粗犷的嗓音在心里呐喊。
两人各怀心思，彼此友善地点了点头。
宋凌冬定了定神，将系统来自一个神秘的地方，在它们那里这个世界可能是一本书，因此它知道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包括太上长老在无量窟设的封印有问题一事，都迅速同谢时澜讲了一遍。
宋凌冬其实想着，不管师兄会怀疑这个世界的存在还是怀疑自己的存在，她都愿意多解释几句，如果怀疑系统所言的真实性，她也可以想办法证明。
毕竟系统那里的人怎么看待这个世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怎么对待自己的人生。
可谢时澜静静听完后，只问了句：“它会伤害你吗？”
宋凌冬神识绕着系统转了一圈，在系统快要炸毛之前才回答：“不会。”
谢时澜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好。”
系统眼尖地发现他指尖还没散干净的剑意，后知后觉自己差一点就要面临死亡威胁了。
这个惊天大秘密竟然就这样无比顺畅地被揭开，又毫无探讨价值了。
“我想去无量窟看看。”宋凌冬道。
她看着谢时澜神色，又加了句：“师兄曾经在那里受伤，若是不想去，可以在外面等我的。”
“去。”谢时澜垂眸，神态坚定，毫无勉强之意，“你去哪我都陪你。”
去无量窟，便会路过离国。
一路上时不时便有魔物伤人，悉数被两人解决。越靠近无量窟，便越是尸骨累累，魔气纵横。
等到了靠近离国地界，已经几乎不见几个活物了。
宋凌冬看着斑驳的城墙，忽然有些离奇的近乡情怯之感。
皇宫中的记忆一幕幕涌来，除了母亲温柔的眉目，便是奢靡血腥、魔物嘶吼、尸骨遍地。实在称不上美好。
谢时澜似有所感，冷不丁开口道：“当日便是在此，我看你同沈南池离开，分明小小年纪，却偏沉静不似寻常孩童。”
“那时我便想着，若我不为你撑腰，你只怕真要在天衍宗中，当一个一言不发的旁观者了。”
宋凌冬便也回忆起来：“那时沈师兄眼拙，以为我是魔。还是师兄替我解释，不过……如今我当真是魔了。”
谢时澜便笑：“你便是魔，也与其他魔不同。”
闻言，她用了那双点漆般的眸子看向谢时澜：“师兄，你怎么这么笃定，我不会变成杀人如麻的魔呢？”
她状似无害般甜甜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瞳孔也逐渐加深，绮丽的容颜越发妖异鬼魅。
下一瞬间她骤然变脸，笑容似假面一般从她脸上脱落，万象同因倏然而动。
*
沈南池忽然打了个喷嚏。
胡子初还在他腿边跪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个不停。
“沈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呢？孟师姐平日如何你都是看着的呜呜呜……现在韶长老执意说她心生怨怼修为尽损不配为她弟子，就要把人扔到极寒静地里去，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沈南池心中忧虑之事实在大过孟松云一人，闻言只觉得头疼更甚：“极寒静地说到底只是囚笼，何至于死人呢？”
“但是孟师姐受魔气所伤本就有师门原因，若是韶长老还如此态度，只怕她此生都难以释怀了！”
事已至此，胡子初也无法再替孟松云遮掩：“她一直觉得师父喜欢宋凌冬超过她，于修行一事上早已心境不稳……”
沈南池平日里从未听说过此事，闻言更是头大。
胡子初又开始哭嚎：“别人都说沈师兄最关心师弟师妹，哪知沈师兄就是个见死不救的！托你照顾的宋凌冬入魔，你带回来的孟师妹现下也生死一线，你却还想着袖手旁观！”
沈南池捂着头长叹了一口气：“你先闭嘴。”
胡子初一听有戏，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掌门已无力管事，待太上长老露面，我可再去询问。”
沈南池眉头紧锁着，掌门的交代还在耳边：“太上长老修为太强，以你一人之力只怕无法抵抗，若到不得不动手的时候，千万设法护好其他弟子。”
他现在只能盼着宋凌冬与谢时澜两人莫要动静太大，在他安置好宗门弟子之前，千万别激怒太上长老提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