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程意夜里再也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所以新的一天以精神饱满的状态坐地铁上学。
她重新扎起朴素的马尾，戴上框架眼镜，不再过分关注自己的外表。
期中考试的失败让她意识到自己是来礼城学习的，不是来攀比美貌的，更不应该为男孩打乱学习计划。
回想起来尽管她喜欢温霁的时间不长，可是她因为暗恋他变得不自信，在他面前别扭不自在，要是长此以往，她可能会自己都会不认识自己。
她对于温霁的喜欢大概率是停留在他的貌美皮囊，加之那晚岑音事件给她带来的“吊桥效应”，她以为他是救世主。
事实上她对真正的他了解并不多。
没有人能成为她的救世主，学习才是她自救的最佳手段，向来如此。
她长相清秀，成绩优异，本也是学生时代的天之骄女，不该因为喜欢温霁而否定自己、觉得自卑。
而对于温霁，她与他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认清差距知难而退，才是正道。
她不需要追逐温霁那样生来耀眼的人，她自己也会发光发热。
即便光微弱如萤火点点，但也足矣。
趁她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程意决定不要再喜欢温霁了，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喜欢一个人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才行啊。
秋日的阳光还带了点夏日的温热，穿过如棉如絮的云层丝丝缕缕地落在教学楼回型的走廊上，偶有朝气的学生踏过此处。
晨间微凉的秋风卷着枯枝落叶飘飘摇摇落在地面，为下一季的枝繁叶茂奉献铺垫。
程意进教室的时候时间尚早，但徐今屿已经到了许久，翻开书自行早自习。
她默契地与他对视微笑问候，回到自己的座位翻开厚厚一沓试卷复习错题。
“程意早！”
岑音踩着早自习地铃声匆匆忙忙地跑进教室坐下，仍旧活力满满。
“早。”
岑音认真地注视程意的脸一会儿，笑道：“太好了，你看起来脸色好多了，昨天看你的样子我都要担心死了……居然不到一天就满血复活了！”
程意弯了弯眼眸：“多亏了徐今屿给我讲解错题，我发现犯了很多不必要的错误，知道解题思路之后自然就豁然开朗了。”
岑音靠近程意，上手揉了揉她粉白的脸颊。
“咦，你今天竟然没化妆没打理头发什么的？”
程意被她揉着脸，撅着嘴艰难道：“因为我要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上了...岑音你先松开手！”
岑音无奈地收回手哀怨感叹：“学霸学神的世界我果然不懂啊。”
-
专注投入学习的第二天，程意的学习效率提高不少。
徐今屿能长居礼高年级第一的能力并非浪得虚名，他擅长将自己的时间规划得井井有条，程意跟随他的步伐感觉自己收获满满，至少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踏实。
生活环境造就了人与人截然不同的秉性与人格，徐今屿无论是长相还是学业都有桀骜的资本，但他始终亲和得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对比温霁，他的家世样貌让人觉得压迫且小心翼翼，程意总生怕在他面前出糗。
可是和徐今屿呆在一起的时候程意毫无负担，他待人宽厚，她根本不会联想自己的行为表现有任何不妥。
他温和的性格让人觉得心安和被包容，程意能够轻松自然地和他相处。
走出地铁口，徐今屿照例固执地要送程意回家。
气氛有些安静凝滞，程意主动开口打破：“徐今屿，你是怎么找到合适的兼职的？”
“是学长推荐的，你对兼职也有兴趣吗？”
“是啊，我也希望能够早点依靠自己赚钱。”
徐今屿脚步顿了顿：“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要搬出家住吗？西岸是富人区，你生活得应该并不拮据。”
程意思考了一瞬，斟酌着措辞解释道： “我住的是我大伯家，他们待我很好，可毕竟那不是我自己家，他们的富裕也跟我无关。”
徐今屿对此似乎极能理解，他点点头，“明白了。如果生活环境让自己觉得不适应的话，确实可以考虑搬离。如果你需要兼职，下次等我结束现在这份工作我们可以一起找。”
“好啊。不过你打算租房的话是一个人吗？你现在也是自己住？”
“我现在跟我妈妈住，在她工作的附近，因为是工厂所以租的房子离市中心很远。”
程意笑道：“你这么优秀又努力，你妈妈一定以你为傲。”
徐今屿轻微地叹了口气：“应该是吧，只是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一个人身上……”
“听起来压力很大，也很辛苦。”
“是啊，小时候没得前三名就会被关在门外跪大半夜，那时候经常下雨，所以直到现在我的腿偶尔都会犯风湿病。”
徐今屿语气平静，甚至面带微笑，程意反而手足无措，思前想后良久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至少，你现在已经有能力摆脱过去了。”
徐今屿点点头：“谢谢，我会的。”
谈话短暂地结束，徐今屿仍然坚持将程意送到温家附近，程意没能拗过他。
今夜的天空阴云密布，夜风经过头顶的树叶簌簌作响，吹散了学习一整日的疲惫。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无人的干净街道，周围精致的小洋房林立，巨大的阴影落在地面。
徐今屿想到什么，转过身一脸惊喜地开口：“程意，我发现你今天重新扎马尾戴眼镜了。”
程意不太好意思：“因为打理头发什么的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我也希望一直保持好看的样子，但又觉得不能过分在意外表。”
徐今屿借着昏黄的路灯细细打量了程意一会儿，欲言又止道：“其实你……”
程意面露好奇：“其实什么？别卖关子呀。”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长得很好看。跟扎不扎头发，戴不戴眼镜没什么关系。虽然你化妆打扮之后很漂亮，但你现在这样也很好看。”
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被夸赞漂亮，程意也一样。她的眉梢微微扬起，拖长声音尾调：“徐今屿，我发现你还挺会讲话。”
徐今屿面露绯色，语气有些急：“我是说真的...我不是油嘴滑舌的人...”
程意摆摆手，说了句“我知道”便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
走到前方一处拐角，光线忽然暗淡了下去，加上四周参天梧桐的枝叶密布，几乎遮天蔽日，将泠泠的月光拦在天穹之外。
程意摸索着前进：“前面好黑。”
“那边有维修指示，应该是路灯坏了。”
“我们走快点吧。”
程意挪着小步子往前踏入树林下的阴翳，没走几步，脚不慎踩到了未知的不明物体，程意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没事吧！”
程意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双有力的双手箍住，徐今屿整个人以庇护的姿态直直挡在她的面前。
她不自在地后退半步：“没事，好像踩到了一根树枝...是我胆子太小了。”
程意刚想继续往前，可徐今屿挡着路迟迟不让开，抓住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程意面露不解,迷惘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落在眼下一片阴影：“徐今屿你……”
隐约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拂过自己额前，程意不知如何是好地怔在原地。
正当她紧张地试图挣扎的时候，前方一束手电筒的光芒猝不及防地穿射过来，直直照在程意与徐今屿的身上。
她和徐今屿都被强光刺激得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时程意这才反应过来徐今屿的唇离她的额头只有几寸的距离。
程意眯了眯眼适应光线，慢慢抬眸朝那道光线看了过去，只见温霁举着手机站在温家门前冷光色调的路灯灯光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徐今屿疑惑问道：“程意，他是谁？”
程意对于温霁的出现也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是我哥……”
徐今屿愣了下，松开了握着程意手腕的手。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他的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腼腆，冲温霁礼貌点头后飞快地奔向地铁站的方位。
程意朝着温家的方向走去，有意错开了像抓到了她的把柄而一脸兴味的温霁。
“那是谁，你男朋友？”
程意摇头：“他是我们班班长，帮我补习来着。”
温霁略略勾起嘴角，表情耐人寻味地看向程意自说自话道：“这么晚回来，就为了和他约会？”
程意淡淡地蹙眉：“我们没有约会。”
温霁侧身，无所谓一般地“哦”了一声，显然不相信程意的说辞。
程意不想和他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小跑着先于他回到温家。
陈嫂做了丰盛的夜宵，程意自顾自地上桌吃东西，完全没在意温霁带着莫名怪笑上楼回房间的表情。
听到餐厅里陈嫂招呼程意的声音，温茗围着一件雾霾蓝色的针织披肩下了楼坐在程意身边。
“小意回来了...学习累坏了吧？吃完早点睡觉，不然明天该起不来了。”
“谢谢伯母。”
“怎么样，坐地铁还方便吗？不行的话还是让陈叔送你们吧。”
“很方便的，伯母您不用担心。”
温茗笑笑，给程意盛了一碗清粥，“你觉得方便就好，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温霁不知何时听见动静，又走出了房门来到餐厅,“有啊，我今天撞见程意和她男朋...”他弯起月牙眼，带了点讥诮刻意停顿了下，“男同学一起。”
程意惊讶于他会提起那件事之余气恼地瞪了温霁一眼，明明刚才的处境已经够难为情了，现在却还要被他挖苦一番。
温茗神色也微妙了几分：“一起学习的是男同学？”
程意连忙解释：“他是我们班班长徐今屿，最近在帮我补习功课。”
温茗温柔一笑，表情里带了点意味深长：“那应该好好谢谢人家，方便的话下次请他来家里做客吧。”
温霁得逞一般点头附和，表现出平时少见的热情好客风度。
程意无奈应道：“好，下次我叫上他和岑音一起。”
_
夜里洗漱完毕，程意坐在书桌前继续整理白天新学的知识点。
昏黄的灯光与窗外漆黑的夜色相互消弭，带着绒边的橘黄色灯光无限延伸，直至刺破夜的深沉。
正当她在草稿纸上演算公式的时候，忽而听见卧室门被敲响了几下。
她握着笔的指节停顿片刻，不太清楚这么晚会是谁来找她。
总不至于是温霁。
程意合上习题册去开门，廊道的光泄露进房间，交错之处的光更为明亮。
她抬眼看去，只见温霁的手指蜷成拳头还悬在半空，他的表情和他的身高一样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他声线冷淡，眉目清冷道：“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