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披散下头发后拎着小手包走出房间，明明是精心打扮全副武装，但在下楼的那一刻却表现得如平常般云淡风轻。
温霁坐在院子里等待，在程意出现时眼神往她身上随意一扫，尽管停顿很短暂，却还是被程意捕捉到了。
程意略带了点局促：“怎么了？”
温霁压下心里微妙的情绪，眼睫轻垂：“没什么。”
程意跟在温霁身后出门，一辆复古的敞篷跑车等在了大门外，驾驶座上的是一个年轻人。
周询坐在后座上，摘下了墨镜，眼底划过一丝惊艳，勾了勾嘴角。
“妹妹，你今天好漂亮。”
“谢谢。”
温霁神色平静地坐上了那个像是特意为他留的副驾驶，而周询下了车给程意打开后座的车门，不明情况的程意配合地坐了进去。
“开车吧小李，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家的跑车速度！”
“好的。”
那个年轻人顺从地应了一声，汽车瞬间冲了出去。
像是为了炫耀华丽的车技一般，司机驾驭着汽车在迂回的山路上风驰电掣了一圈。
程意很少坐这么快的车，紧张地扶着座椅。精心打理的头发瞬间被风吹得凌乱，每根神经都被揉碎提起。
温霁在后视镜里撞上了程意的视线。
“你还好吗？”
程意强忍不适，想要在他们面前做个飒爽的女孩，硬着头皮朝他点点头。
温霁眉峰蹙起，对司机道：“开慢点。”
车速放缓了不少，但程意仍旧头脑有点发胀，她悄悄看了一眼阖眼小憩的温霁，转头就和看着她笑得明朗的周询对上眼神。
她尴尬地移开目光，周询却以为她是害羞，戳了戳前方的温霁。
“你妹妹好乖好害羞啊。”
温霁嘴角很轻微地抽了一下，将眼睛闭得更紧了一些。
程意：……
最终程意也向温霁学习，在周询灼热目光的注视下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周询看看程意又看看温霁，忍不住暗自嘀咕：“不愧是俩兄妹，连装睡不理我的样子都一样。”
-
车子开进一幢住宅，周询提醒到了之后，程意惨白着脸跟着他下了车。
周询到底是和温霁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家境自然也不差。
不过与温家雅致有情调的风格不同，周询的家里富丽堂皇，上至大面积的落地窗，下至花纹繁复名贵的地毯，恨不得把“我家有钱”做成四个大金字挂在墙上。
越往里走场面越喧嚣，竟还有现场表演的学生乐队。
KTV室宽敞的真皮沙发上坐了好几个同校同学，程意拘谨地跟在温霁和周询身后和他们打了招呼后只想一个人钻进地缝里。
果然她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温霁走进厨房问在里面准备晚餐的菲佣要了一杯蜂蜜水，随后递给了陷在软皮沙发里神色恹恹的程意。
“他们待会儿可能要喝酒，会比较疯，你别掺和。”
程意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才后知后觉地向他道谢：“好...谢谢你的蜂蜜水。”
温霁不放心地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才起身离开向周询的位置走去。
程意捧着温热熨帖的蜂蜜水四处观察，前方点歌台身边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孩握着麦克风唱了一支曲意绵长的情歌，水准不输三流歌手。
最重要的是那仙气飘飘的温柔气质，实在是像……
周询看着那个方向有些无奈：“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把白怡也叫过来了，温霁你没关系吧？”
温霁耸肩：“没关系，刻意回避反而跟真有什么似的。”
周询又张望了一圈，表情瞬间崩塌，像被人强行塞了口屎一样：“操，肖淮怎么也来？！哪个蠢蛋把他叫来的！”
他想到上次程意和肖淮走在一起，问道：“程意，你和肖淮熟吗？”
程意听到了刚才周询骂的话语，静默片刻，抬眼看向周询认真道：“我和他不熟，我不是那个把他叫来的蠢蛋。”
周询听见这话，原本不太明朗的神色一下子扑哧笑开，连带着他身边的温霁也偏头将手指蜷成一个拳头抵住唇边溢出的笑声。
笑完了周询才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误会啊……”
一曲毕，白怡颇具仪式感地鞠躬谢幕，全场听众不吝掌声与尖叫为她捧场。
白怡不愧是仙女，她表情柔静地走了过来，和周询温霁两人颇有风度地微笑问候之后，便绕过长桌去了肖淮那一排的座位。
而周询身边的仙男温霁，对他人保有近乎冷漠的礼貌，面对曾经的追求者也不例外。
在场的各位关注点几乎都要停在这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未成意难平CP上——如果周询没有举起麦克风的话。
“各位，我们来玩个骰子游戏怎么样？”
有人提出疑问：“怎么个玩法？”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枚骰子，骰子上每个数字代表一种行为，数字对应哪种行为由投影屏随机抽取。”
“两个掷到相同数字的人，必须共同完成数字对应的行为。各位要参与的话，愿赌服输噢！”
厘清规则之后，所有人开始掷骰子，包括坐在程意对面的温霁和周询。
首轮是两个男孩抽到一起咬被线吊着的樱桃，起初他们想要违背游戏规则，硬是在旁人的起哄声中完成了任务指令。
气氛预热得还算不错，紧接着第二轮掷骰子开始。
赵群作为主持人，拿着麦克风念出了投影屏上的文字。
“这一轮数字相同的两位分别是肖淮和白怡，数字6，对应的是——动态发合照官宣恋情，不过24小时不准删除！”
被点名的肖淮和白怡微笑对视，丝毫不扭捏。
肖淮举起手机，和白怡举止亲昵地拍好合照，随后两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亮出手机界面，上面赫然显示的是已经编辑好的恋情宣言。
灯光绚烂无比，赤橙黄绿的彩灯悬挂在天花板上，旋转着向四周流转着迷离的光芒。
在白怡即将点击发布的那一瞬，肖淮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好，我玩真的。”
白怡轻笑了一声，向来温柔的脸上多了一丝魅惑，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发布。
“我也是。”
全场起哄声几乎淹没程意，而白怡的迷弟们瞎嚷嚷表示心碎，没想到一个游戏居然磕到真CP。
程意偷偷观察着温霁的反应。
不出意外，什么都没观察出来。
这一轮后劲太大，十分钟后众人终于冷静下来进入第三轮。
赵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想到我们的游戏还能促成真情侣，那我们来看看下一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好契机！”
“第三对数字相同的是...程意和周...”
赵群“周询”两个字还没说完整，他也注意到了投影屏上对应的是温霁的名字……
程意震惊得思绪乱成一片，理智瞬间分崩离析。
温霁耷拉着眼皮完全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方才周询回到座位前和负责控制投影屏的赵群酝酿阴谋般交换眼神的场景恰好落入了温霁的眼底。
于是他在四周哄声吵嚷的掩盖下，趁着自己这边昏暗一片，修长的手指攀上台面，不声不响地偷换了他和周询的骰子。
“我靠刚刚赵群要念的是周询吧？”
“不然呢？这里就他姓周啊...总不能是他老爹吧？”
“我去，暗箱操作啊。”
在人群窸窸簌簌的讨论声里，赵群和周询尴尬对望，周询不得不示意他按照游戏规则继续念下去。
赵群咳两声强行挽尊：“没有那回事！刚刚是我口误！……的确是程意和温霁，他们抽到的数字4对应的是——纸牌接吻一分钟！”
全场莫名死寂了一秒后沸腾，程意的脑子轰然炸开，眼睛里带了点求助望向温霁。
温霁也同样看着程意，即使表情镇定却也微皱着眉。
肖淮见程意陷入困局解围道：“不合适吧？温霁和程意不是兄妹吗？”
白怡坐在他身边，神色不明，却也并未阻止，垂着眼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周询捋清头绪后报复性发言：“他们一不是亲生兄妹，二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有什么不合适的？”
可对上程意含了点泪珠又无助的眼神，他的心又软了下来：“当我瞎说，那要不算了...”
“凭什么算了，刚刚我和张岩还吃樱桃了呢，差点亲上，我们说什么了吗？”
刚才第一轮的两个男生脸色难看，说出来的话是摆明了要程意和温霁完成游戏指令。
周询一时之间有些下不来台，只好应下。
程意手心出了点汗，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摆，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没关系的，就是隔着纸牌亲一下而已。
“程意你上不上，不上换我，我很想亲一下温哥呢！”
难以定夺的当下，有男孩开玩笑活跃气氛，程意短暂地获得了一些勇气。
程意的眼神锁定温霁的嘴唇，他唇色红润偏粉，饱满的样子看起来柔软好亲，程意暗暗给自己打气，颤抖着手指伸向桌面上堆叠的卡牌。
从里面抽取了一张卡牌后，程意站起身缓缓走向温霁。
他神色依旧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原本浅棕色的眸子在这灯影绰绰里显得有些幽深。
在所有人的观望里，程意主动倾身靠近他，就在那张纸牌即将放在他的唇上时，他突然出声。
他低头向程意抛去一个倜傥绚丽的笑，声音清冽，字句清晰。
“如果拒绝的话，有没有备用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