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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她(1 / 1)

直到姜绾整个瘦削的下巴都已经疼到麻木,陆还凛的夹霜带雪的手才堪堪放过了她。

姜绾擦去咸湿的泪水,上古剑冢深重的冷寂密密麻麻扎进她心里,而陆还凛的话却令她面上尽是茫然之色。

她什么时候替陆还凛挡过剑?

她想要解释。

“当年为你挡去夜伽罗那一击,是为你我及时止损。”

姜绾只当他是因为系统而记忆错乱,再回想起当初那一瞬间,她心中确实只有“止损”二字,可是如今看来,是她把一切都想的太容易了。

悬空的剑林仍在碰撞作响,姜绾被陆还凛身上的凌冽剑意与深山冬夜的寒冷压迫着,感到身上实在有些受不住,便环着手抱住了自己只有一层薄纱的身子。

她没想到这具身体还能回来。

这三十年,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执念?

“你又何必执着于重塑我的身躯……”

“我这样害你,看我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岂不是更痛快。”

陆还凛墨黑的眼眸古井无波,平静的抬手将她的发丝松松挽起,一支铜花簪在深静的夜里悄无声息落入她的发间。

它曾经同它化作烟灰的主人一同落入苍茫黑海深处。

是她想要的,哪怕看到有与它有八九分相似的都要买下的那一支。

“我要你死而复生,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为何让我放不下。”

他低头用冷冷讥讽的目光将她审视,随后从鼻间轻笑:“不过如此。”

“再美的容颜,死后也是零落成泥,每一寸肌肤都碾作沧海一粟。”

姜绾轻抖着身子,整个人在暗沉的光线下苍白的如同一道影子,一缕发丝贴在脸颊,就那样红着眼眶怔怔抬头看着他。

先前转头时,她曾看到周围另有十一具棺木。

不周山剑冢经年肃穆,如今她却这样衣不蔽体的站在这里。

可这里的一切都告诉她,她甚至可以不穿衣服站在这里,因为根本无人在意。

即使这里有一百双即将得道之人的眼睛在看着她又如何呢?

她和这世上任何角落里的一草一木都并无分别。

她的生生死死,在他和他们眼里,也不过是阳化了阴,阴又入了阳。

唯有爱能让她不作草木,而作稀世珍宝。

她很渴望爱。

“嗜欲深者天机浅。”

陆还凛原本无波无澜的面上带了一丝自嘲的笑。

“是我太狂妄。”

狂妄到以为再深的爱欲他都能掌控在手,就像他曾经以为只要师兄长们还在,这世上便是天道人道地道俱在,可惜原来眼之所见也可以是幻象,信仰可以死,爱欲也可以死。

姜绾深吸一口气,在寒夜之中又轻又细的吐出一阵白雾。

她仰着头褪下身上那缕薄纱,颤抖着带着他的手描绘自己的一切,苍白着脸回看他的眼眸,声音就像一只破了嗓的莺:“欲望无错,因欲生恶才是错。”

陆还凛当年对她生欲,可是究竟而言他并未做错什么,为何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姜绾只觉得脑中厘都厘不清,只靠着心中那点心爱,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还是好喜欢他,哪怕已经过了三十年,哪怕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样子。

应该是她错了。

可就算是问现在的姜绾,临了当年那时,也还是没有其他选择。

陆还凛淡淡抽出被她握在腰间的手,捡起被她扔在棺木上的纱衣披在她的肩头,脸上携着达不到眼底的笑:“连我即将得道的师长都躲不过因欲生恶,你又有什么资格谈欲望无错。”

她这副身子哪怕裹了千层霓裳,他都再熟悉不过,无需任何描绘。

因为她的每一寸血肉都是他亲手捏成。

姜绾咽下他的讥讽,又想去握他的手,可就在碰到他的一瞬间,却被他狠狠抓住了手,就这样举在空中动弹不得。

“离我远些,否则我要你再作尘泥。”

一滴泪洇入脚下冷沉棺木,她不死心的抬头问他:“为什么忘了我,却还记得我替你挡攻之事?”

陆还凛将她的手臂抓的更紧,只是又沉又冷的看着她,却只字未言。

他举起的手臂令他的宽袖滑落在臂弯,在森冷的空气中暴露出满臂错落狰狞的剑伤,每一道疤痕都告诉她,这里曾经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无法治愈。

姜绾看到那些新伤伴着旧伤的痕迹,想起过去他曾答应她不会再受伤,可是后来他的伤几乎都是她亲手给的。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

“拜你的斩神所赐。”

“不过为了记住你,我也确实帮了斩神不少忙。”

他曾经用与大妖交战受伤作为借口,以求她一句亲昵的担忧和不怎么重要的疗愈。

又用剑心化血,用不周山地脉里的九地神石凿刻出了锁魂扣。

姜绾死后,关于她的记忆不可控制的在陆还凛脑中不断消散,为了不忘记她,他甚至用剑心化剑不断穿刺自己的神识以保持清醒,到最后神识已经刺无可刺,他干脆用斩微剑在自己手臂上刻下无数道伤口。

那些湿淋淋从伽罗黑海回到天涂山的夜,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传闻中朝夕求道的剑道宗师,无数正邪剑修心中的信仰,却在无人处如同一只布满伤口的苍白厉鬼,幽魂一样行走在天涂宗的凛凛雪夜。

“斩神,斩神不是……”她看着那些伤口,觉得胸口沉闷钝痛到腿都快要站不稳。

她该怎么和他解释斩神的事?

她不是有意要这样伤他,可是思月也没有做错,她只是想要替她挡灾化吉啊。

她甚至在复活后都没有与思月说过这件事,只说自己因故换了一个身子,以免她会陷入自责。

陆还凛松开她的手,冷淡的笑一下:“斩神如何不重要。”

“你现在就待在这里,与我的师兄长们一道。”

“不周山剑冢夏炙冬寒,很适合参悟人道,这里的剑器也都很欢迎你。”

一旁的剑林突然碰撞声大作,那叮铃哐啷的声音竟然让姜绾听出了一丝难言的暴躁。

陆还凛面无表情道:“我说欢迎就是欢迎。”

剑林立刻止了声息。

他用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掠过一遍,随后转头看向这十二具棺木后的巨大墙壁。

一副巨型太极阴阳图正冷冷的将姜绾盯着,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显了形的邪恶狐狸精,时时刻刻都可能被一卦打的魂飞魄散,再无重来之日。

陆还凛回过头来,后退一步看着她孤零零站在棺材里,像是很满意这具棺木,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它完美的像是天生为她而作。

陆还凛走的干脆利落,走前看棺材的时间都比看她的时间多。

姜绾活过来了,可他眼中却再也无她。

斩微和斩虚重剑沉默的漂浮跟随在他身后,墨色的衣袍被他大步走路的风带起飘开,那一刻他好像仍然是那个永远没有一丝多余动作和言语的青年剑修。

陆还凛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姜绾的眼中,只剩下她一个人伴着剑冢的肃冷缓缓坐入那具完美的玄木棺材里。

姜绾不知道自己在剑冢被关了多久。

刚醒来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幻境里。

但现在看来,这里应该确实是大荒之隅的那个不周山剑冢。

她的灵魂离开不知道有几个日夜了,爹娘和程绫他们会不会已经很伤心着急?

那长得同徐溪一样的许栖元先前还说十日后要来提亲,却不知他所说的心仪女子,此刻已经被他的师叔锁在剑冢深处难见天光。

她得回到唐晚的身子里去。

魔宫毒女姜绾早已死在三十年前,如今这具身体即使还在,又有什么意义?

她现在这副面貌,只会不断提醒陆还凛,曾经初初下山的他是多么的可笑,而这三十年的他是多么的可悲。

在这个幽深的万古陵墓中,连系统都被迫下了线,根本无从召唤。

这样的深山,估计信号也确实好不到哪去……

陆还凛又来过两次,每次来都是居高临下的垂目盯她,推开她的时候眼神里尽是厌恶和嘲弄。

他常常来了片刻便会离开,来去匆匆之间夹裹了丝丝风雪,让剑冢的地面上都多了些许雪融化水的痕迹,也让她逐渐习惯了寒冷。

姜绾猜想他离开是回天涂宗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执意把她关在不周山,若是在天涂山,她可能都已经找到机会将他睡了。

她想问问系统关于陆还凛的事,因为在原剧本剧情里他一直都是战力极强的正道人物,至少在结局也没看出半点黑化的可能性。

可是他现在实在疯的厉害,真的不对劲。

如果陆还凛真的黑化,他的杀伤性怕是比起玄凤思都要恐怖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可真的不兴黑化……

姜绾站在墓内剑林边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们说,要是我重新追他,他可能会爱上我吗?”

如今她是唐家七小姐了,他们的隔阂是不是就可以没有那么大了?

当然,前提是永远没人发现唐家七小姐其实就是当年的魔宫毒女姜绾。

剑林突然开始不满的撞动起来。

姜绾觉得……这片死物居然好像又在鄙视她。

跟陆还凛一样完全不友好。

她撇撇嘴,伸手拉住边上的一把剑,仍然喋喋不休:“他应该已经恨死我了吧。”

“是我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姜绾身上披着她先前强行要陆还凛留下的外袍,他虽然不耐,但还是把衣服扔下了。

她一手攥着这件衣服,另一手用手指卷绕自己的落下的一缕头发,烦躁道:“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过了三十年,好像越来越喜欢了。”

“原来真正的喜欢是根本放不下的。”

姜绾绕到那十具檀香木制成的棺木前,缓缓走了一圈,自言自语的问:“天涂宗的师兄长们也不想我和他在一起吗?”

姜绾一直记得陆还凛说过,不周山剑冢里葬着他战死的十位师兄长,可是这墓里却有十二具棺材。

其中十具是檀香木制成,另有两具是由千年玄木制成。

先前她醒来时躺的棺木,便是千年玄木制成的。

姜绾好奇另一具千年玄木棺里躺着谁,但是死者为大,她也不敢擅自在这里打开棺材。

毕竟她也是做了好多天心理建设,才敢像现在这样在这座陵墓里行动自如。

姜绾一路走到巨型八卦阴阳图前,趴在墙壁上念着:“若是我还能和他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待他,也好好待你们的兄弟姐妹斩微和斩虚。”

“我真的会对他负责的。”

像是觉得她实在太过聒噪,剑林深处突然蹿出一把剑,忍无可忍的一头扎在姜绾身后,那猛的“噌——”一声响,吓的她马上从墙上起来急急忙忙转过身子。

见是一把通体莹蓝的漂亮宝剑,姜绾身子靠着八卦图墙壁慢慢蹲下,试探着伸出手在宝剑边晃了几晃。

“那个……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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