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演习是师部安排的，主要是为了挑选精锐作为特战队员的储备，所以是以单兵为单位作战的。演习的形式也以近身冲突战为主，枪弹和炮弹也选用的轻型空包弹，不会上重武器。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而演习的地点也选在了离部队不远的一片山地中，那边地势起伏大，适合隐藏作战，虽然比起真正的山地战仍有差距，不过作为演习地点也可以勉强够用。
演□□共为期三天，第一轮比拼的是靠耐力和毅力拉练，以规定时间内到达目的地为选拔条件，第二轮是单兵的近身对抗，丛林突袭，甚至会加入一些基础虐俘训练。
一开始听到这些科目的时候，林璃觉得胆颤心惊，毕竟她只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些科目，不过后来宋静安慰她道，“别担心，他们演习的时候都有数，不至于发生特别大的演习事故。”
林璃开心，“那太好了，平安万岁。”
“对了，听说你那天还遇到了黑仔？”
“是啊，师母，”林璃叹了口气，连语调都低了几分，“我的脸都在你们部队被丢尽了。”
“演习结束我就原地消失。”
宋静好像没听清她最后这句嘟囔，眼色亮丽的看着她，“然后顾少校英雄救美？”
哈？
明明是她人不如狗，还抢了黑仔一颗糖。
还被传出来这么浪漫的鬼话？
“不是啊师母，这都传的什么跟什么啊……”
“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了。不过我们小林长得这么甜妹，顾少校这个万年老铁树开花也不奇怪……”
“铁树？”
“那是，我们医院好多小姑娘喜欢他的……”
“就爱这种叫什么……高冷面瘫脸？”
今天演习的第三天，已经快到初夏了，傍晚时分的空气有些灼热，连尘土里都有一分膨胀的热意。
好在演习截止到目前还比较顺利，除了两个士兵因为在山地里造成的腿部受伤之外，基本没有其他伤员。白天除了一些士兵的小伤之外，几乎风平浪静。
“师母，我感觉我们都可以完美收工了。”
“再坚持最后几小时，”宋静从容的笑着，看了看时间，“到时候结束了，请你吃好吃的。”
“好耶。”
时间平静的快过度到了晚上，山里的的气温也并未完全散去，宋静已经先走了，林璃守在营区外临时搭建的值班站里，解开白大褂扇了扇，喝下一口水，打算跟张可然发消息祈祷最后的风平浪静。
“林医生，又来了两个伤员。”
！
年轻小护士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像是吓得不轻，“我已经通知宋医生了，她马上就到，您先看看这个伤重一点的吧。”
“好的，什么情况。”
“是顾——”
小护士又念叨了个什么，林璃没仔细听，先一步戴好口罩手套迅速跑到帐篷里，大致瞟了一眼伤重的人，青年男性，意识不清，全身多处创伤，几乎集中在身体左侧，左手臂和左腿尤为严重，几近血迹斑驳，面部——
林璃的目光移上去，却在那一刻定了格。
眉心微拧着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张脸。
像是最害怕的事最终发生了，林璃的心被猛然被抽紧，几乎顷刻就红了眼眶。她迅速花几秒钟定了定神，沉声道，“怎么伤的。”
“据卫生员说，应该是炮弹震伤，他护住了隔壁那个轻伤的。”
“先配合我确认血压，脉搏。”
“左手臂和左腿，准备止血带。”
“另外，叫野战三院的急救车，这里设备不够，尽快转回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顺便催一下宋医生。”
林璃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工作，即使声线有些浑浊，但反而更能降低一点心中的慌乱。
顾承屹眉头皱的很深，看得出他的伤并不轻——周身基本都是弹片造成的外伤，左手臂骨折。幸运的是他穿了防弹衣也戴了头盔，要害部位被保护的很好，只是四肢几乎都被弹片擦过，留下不少细小的伤口。
眼泪很咸。
林璃的泪是无声的，没有一点情绪，好像只是生理性的，缄默的掉落。
宋静很快就到了，肯定了林璃的做法之后，就吩咐道，“小林，你可以清创吧。”
“是。”
“那你直接开始，我们一起。”
“是。”
她缓了缓神，便打起精神开始工作。记不清自己到底红着眼做了多少个清创，又用完了多少止血棉。
只看到血渍黏糊糊的，腥红的沾满了她整个手套和外套。
野战三院的急救车来得很快，急救车到达营区的时候，顾承屹的外伤基本有了初步的控制，只是深度清创还需要继续。她跟宋静又跟着急救车去往医院。
宋静跟急救医生示意之后，林璃又陪他照完脑部CT和腹部X光，终于确认顾承屹的情况初步稳定。
看着他被推进了普通病房，林璃虚弱的瘫坐在地上。
口罩边缘几乎已经被她的汗水和眼泪湿透，取下来时候，脸上的勒痕也有些泛红。而她的身体因为过于紧绷早就溢满了虚汗，脱下白大褂的时候，连自己衣服的后背都湿了一大块。
是一种完全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深夜的野战三院很凉也很静，林璃跟宋静发了一条消息说明了具体情况，然后从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一瓶水，坐在野战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今晚的风比昨天更凉一些，一个人坐着，颇有些寒意。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的这个时候。
矿泉水的瓶盖今天特别紧，紧到她的手腕弯起，才发现自己的指尖还有余震。
天空里仍有星星在闪，而刚刚经历的那三个小时，好像一场紧张又脱力的梦。
她的鼻子终于还是迟来的发酸了，像在冬天喝下一口冰镇碳酸饮料那么酸。紧接着，眼角又痛又涩，一些苦腥味的泪水不受控的往下掉落……
“呜呜……”她捂住脸，突然闻到了手掌心浓重的、散不尽的血腥味。
她喜欢他。
还是喜欢他。
那么那么的喜欢他。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林璃就先一步到了顾承屹的病房外。基本是连轴转了24小时，此刻她的神色仍有些疲惫——野战三院给他安排的是单人病房，病床是经过特别设计的加长型，不锈钢的床沿上带着一个小小的护栏；天花板上是极简风格的吊灯，结实的大理石地板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些浅浅的反光。
“林医生，”小赵远远的就看到了她，拎着一个包走过来，“你还挺专业。”
？
林璃无语，但也着实没力气去反驳他。
“主要之前吧，我以为就是个小姑娘，我们营长的迷妹来着。”小赵讪笑着，“没想到救人的时候这么厉害。”
“他有很多迷妹吗。”林璃没看他，转头拿起床头的观察日志，又调整了他输液的进度。
“那你不知道，三院好多护士小姐姐都是他的迷妹呢。”
“……”
两人轻手轻脚的走进病房，顾承屹的双目紧闭着，左手臂和左肩被石膏板固定住，外面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绷带。脸部的好几处也被纱布贴上了层层的胶带，他的手垂放在床单上，液体从他的右手注入进去，一滴又一滴。
“还没醒呢。”
“多处创伤伴有轻微脑震荡，还有一会儿。”
确认了他基本没什么内伤之后，林璃的心确实放下了许多，刚刚又瞟了一眼他床头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各项指标平稳。
她问小赵，“他怎么会受伤的。”
“谁知道呢，”小赵弱弱的应着，也是一头雾水，“我那个时候还在后台写数据。”
林璃没再细问，只是缓缓道出自己的疑惑，“你们演习不是用的空包弹吗。我听说部队的演习是严格规定的，就算是炮弹也有弹着区。他会自己跑进弹着区？”
“而且，不是说以连队为作战单位吗，那顾承屹应该在指挥室才对。”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小赵瞬间有点懵，好在她及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声道，“抱歉，我只是好奇。”
关心则乱。
小赵明显看出了她的心乱。
毕竟他侦查这一课修的很好，他的顾老大有很多迷妹不错，不过像林璃这样的，面容精致，专业强大的迷妹，却很少见。
尤其少见的是，她对他，他们俩，
——有点微妙。
“我也是听说啊，”小赵憨厚的笑着，决定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和盘托出，“当时都快赢了，但一个新兵走出了监控区，他去找。”
“一个新兵，要他去？”
“嗯，这个新兵身份比较特殊，是”小赵把包里的东西收拾好后，顺便在旁边拉好了一张陪护椅，又把杯子里倒上水，“是王二虎的堂弟。”
王二虎。
她想起来，是那个一年前牺牲的战友，也是黑仔原本的主人。
“……所以他连命都不要了？”
“战友之间，哪里还分彼此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