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寻立即明白了颜语的意思。
过去这数天，他们基本确认自己确实被困循环，而不是什么幻想。每天醒来，天气是一样的阴雨连绵，周围所有人的人如许原、韩慧、总编，甚至侯亚都会按着他们原本的路径去做。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像NPC一样，他们的行动轨迹不会改变，除非是受到颜语和陆一寻的影响。但现在，这条规律出了问题。
“是我们带来的蝴蝶效应，还是？”颜语问道。
“我们找警察了解一下情况吧。”陆一寻刚好在楼道里走出来的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吴警官？”颜语微微惊呼。
等吴项斌给一位居民做完口供之后，陆一寻就带着颜语迎了上去。由于这一次，颜语和小吴还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双方又是一番介绍和寒暄。
“那你刚好住在606？”吴项斌意外的看了颜语一眼，死者林哲松正好住在603。
“嗯，不过我们今天都在外面，”颜语指了指自己和陆一寻。
“哦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吴项斌露出了些许腼腆的笑，“这种事毕竟不太好，我是担心吓到你了。”
正说着，颜语一抬头就看见，两名警务人员抬着一台担架从电梯里出来，担架上的人被一匹纯白色的长布盖住，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莫名叫人心底发憷。
“咳，”陆一寻突然开口，“我们能不能去现场看看？”
吴项斌愣了下才道，“你们想去现场看？”他迟疑的看了眼旁边的同伴，虽然现场鉴证已经完成，但带旁人进去终究有些不合适。
“其实，”颜语深吸一口气，“我和林大叔也算是朋友。”
听到这话，吴项斌也正了正色，取出笔记本，“这我可得记录一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嗯，不介意的。我是去年开春，开始在云城电视台实习之后搬到这里来的。搬到这里大概一个月的时候吧，有天晚上我忘带钥匙，被关在了门外，我给物业打了电话之后就在门口站着等。
接着林大叔路过，看到了我。他可能也是怕我有戒心，所以没邀请我到他家，反而是从家里搬了两张凳子出来，陪我在走廊等。
那天是晚上七八点了，他将自己手工包的饺子煮了一些，分给了我一半。”
吴项斌点点头，这些信息和其他邻居说的倒是对得上，“大家确实都说，林哲松平时人挺好的，给邻居们送过一些吃的，经常帮忙拎东西什么的。”
听他愿意透露一些信息，颜语也暗暗松了口气，“那他真的是自杀吗？”
“可能是意外，可能是自杀，但应该不会是他杀。他是一氧化碳中毒死的，邻居从他家门口路过，闻到了味道又不敢靠近，这才报警。
消防队先过来的，然后将暖炉关掉以后，才报的警。”
“暖炉？”颜语蹙眉，现在才九月份，天气不算冷，根本不需要用煤炉取暖。
“对，”吴项斌继续解释，“也就是因为这个暖炉的使用太离奇，所以现在才推断是自杀。他身上没有搏斗痕迹，家里也都干净整洁，当然最终结果得尸检确定。”
颜语随即按亮手机，现在是晚上9点40分了，“所以，尸检结果今天能出来吗？”
“嗯？”吴项斌有些意外，慢了一拍才道，“大概率不能吧，等我们回去都十点多了，法医那边值夜班的也就一个人。”他顿了顿又道，“明天之内应该能出结果。”
颜语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陆一寻显然明白她的担忧。
如果明天真的是9月13日还好，但如果依然是12日，那现在这起案子还尚未发生，也无从调查。如果可以，颜语恐怕希望阻止这件事。
“你要是害怕的话，”吴项斌扫了眼陆一寻，“可以先在朋友家住一晚。”
颜语和陆一寻的视线撞在一起，但随即不自然的分开。
“那你们知道，林大叔为什么自杀吗？”
“这个还不清楚，”吴项斌也有点沮丧，“我们问了一圈，都没什么结果。林哲松是一个人住，从来没人看到他带谁回来过，也没见到有人看望他。
这一点，他家里的物品也可以说明。拖鞋就一双，只有一间卧室，衣柜里只有他自己的衣服，甚至连私人物品也不多。”
“那你们通知他的家里人了吗？”陆一寻问道。
“啊，这个是有点奇怪啊。他今年五十二岁了，但一直是单身，没有登记婚姻也没有子女。父母好像很多年前就移民国外了，暂时还没联系上。看上去，就是个挺孤独的人。”
颜语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问了一圈竟然什么线索也没有。
林大叔会是自杀的吗？或许吧，但因为孤独自杀，她很难想象。因为见到他的时候，他眼中是有神采的，甚至是有温暖的。
“我们跟你上去，就在门口看一眼，行吗？”陆一寻放软语气。
吴项斌很少见到陆一寻这副模样，还真的有点硬不下心肠，往旁边看了眼，“你们千万别给我惹麻烦，现场都拍了照的，你们动一点，都会被发现。”
“好，”陆一寻一口答应下来。
三人接着就搭乘电梯上了楼，来到了603门口。
这里的门并没有上锁，门口拉上了黄色的警戒条，第一眼就能让人知道门内发生了某些可怕的事情。吴项斌将警戒条解开，推开门。
“来，给你们俩一人一对鞋套。”
陆一寻和颜语都接过鞋套，小心的换上。
颜语怕单脚站不太稳，下意识就想扶着墙，但紧接着就碰到了陆一寻的手臂。他稳稳的抬着手肘，视线落在屋里，明明一句话也没有，却偏偏让她体会到了一点贴心的滋味。
“谢谢，”她的声音又低又轻。
但陆一寻显然听见了，唇角弯起一丝弧度。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吴项斌揉了揉鼻子，“总觉得这屋里还是有点味。”
颜语似乎也闻到了一点，但此时门窗大开，凉爽的风不断吹进来，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大概率是错觉吧。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林哲松的家，和她的想象却是差不多的。他虽然是一个人住，但屋里干净简洁，浅灰色的沙发、茶色的茶几、黑色的电视......家具不多，显得房间较为空旷。
“就是在这里发现他的，”吴项斌带着两人往里走。
他们来到了一间狭窄的浴室，大约只有三四平方米。淋浴区较为狭窄，与干区用浅色磨砂透明帘子分开。浴室柜上只摆放着牙刷牙膏洗漱杯，一旁的架子上只挂着两条一模一样的灰色毛巾。
仿佛能透过这些，看到一位单身男士简单的生活。
“消防队来的时候，门窗都是紧闭的，甚至这浴室的下缝都塞了毛巾，毛巾被鉴证科拿走了。”所以他们才初步判定是自杀。
就算有人真的打算在9月天用煤炉，也不至于专门在浴室里用吧。
颜语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缓缓从浴室里退出来。
陆一寻在路过书架的时候，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嗯？怎么？”吴项斌走过来，看到陆一寻拿起了书架上的相框。
“我也认识他。”陆一寻冷不丁的开口。
“怎么认识的？”颜语开口问道。
“他是快递员吧，”陆一寻轻轻放下相框，“我们公司寄出去的快递一般都是和ES合作的，我在收发室曾经见到过他。”
“只见过一面也记得？”颜语问。
“不止一面，不过那次印象很深刻。”他顿了顿，“那次有份文件很着急，同城件本来是隔日才送到，结果他答应专程跑一趟帮我送。”
陆一寻主动要补给他一百块辛苦费，但林哲松坚定拒绝了，说自己住的离那个地方不远，跑一趟也是顺便。
但现在看来，那个地方离这里似乎也不近。就是不知道林哲松是为了帮忙而编造善意的谎言，还是有些别的缘由。
“还看吗？”吴项斌看了眼手机，“队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喊我走了。”
“那我们出去吧。”
电梯到了，吴项斌先走了进去，却发现陆一寻还站在颜语身旁。他后知后觉似的笑了下，“行啦，那我先回，有事电话联系。”
陆一寻忽视掉他眼中的暧昧，“嗯，今天多谢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这会电梯门已经快关上了，但吴项斌一听立即又按开了门，“这是你说的啊，我要去吃大龙虾，等我回头查查哪家比较贵。”
颜语不禁笑了出来，看来她和这位小吴警官会很有共同语言。
“你今晚怎么安排？”
“我送你回家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但随之又都安静下来。
最后还是颜语再次打破平静，“现在是晚上十点了，要不你就在我家休息吧。”
陆一寻瞳孔微缩，但面上还是无比镇定，“这是不是不太好？”
颜语当然是相信陆一寻的，所以也没什么顾忌，“我还想和你讨论一会，而且现在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如果明天还是12号的话，你醒来就会在家了。”
陆一寻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放松下来，“好，那就叨扰了。”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心跳还有些快，但等两个人重新捧着茶杯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心情又恢复了坦荡。
“那是，送给你父亲的花？”
颜语愣了一下，才注意到自己买的花还静静躺在餐桌上，“嗯，昨天，哦不，11号晚上预订的，所以现在每天早上都会收到。”
陆一寻看了眼那百合花，心思似乎有些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