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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1 / 1)

处理完事务,已到深夜。

沙漏上浮着的沙砾已过大半,忽然一阵风将窗户吹掀开来,顾知亦起身去看,只见外头风雪卷漫,地上不知何时浮了层白白盐粒子。

房中的红烛也烧到了头,灯芯在烛蜡的末端发出哔波一声,燃尽了最后生命。

临近年关,京城并不宵禁,成群的锦衣卫在街上来回巡逻。

与这一墙之隔的府外更是隐隐传来些爆竹声、说话声,又无一不与此处的寂静形成了对比。

顾知亦长身无立站在窗户前,片片雪花飘落在他长卷的翘睫上,很快的前半身便盖了一层薄薄的风霜,远远瞧着如同个冰人般。

不计的寒冷代价,便是体内的寒意席卷而来,顾知亦以袖掩嘴,发出激烈的呛咳,“咳咳……”

在放下袖时,顾知亦的眼尾处浸满了湿意,他看着衣袖上的猩红之色,慢慢阖上了目。

**

常理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多少次御医半夜到府了,每每公子的身体将好时,又会因为某种突发状况再一次恶化。

常理端着熬好的药来到床榻前, “公子,太医说您的身子最近需要静养,不能再走动了。”

微末的药渣子还沉在碗底,单是用看也能感受其中苦涩。

顾知亦垂眸看着那药,并不放在心上,“我的身子我自己有数,吩咐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常理有些踌躇,犹豫许久,只捡了些关键来说,“祈王说,他家姑娘明日生辰,若是公子能去的话自然最好,不能的话并不强求……”

祈王的原话是:袖儿乃本王的掌上明珠,京城里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爱慕。若是明日他顾知亦不能来,以后也不用来了。

可这话常理不敢说。

祈王一家世代行军,又拥兵自重,先帝在时就封了异姓王,是以他的性格要比一般的老头来的倔些。

也许是武将杀戮重,成婚数年,祈王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百般依从。从他的嘴里想必是不会说出这么近乎温和之语的。

所以,这是在逼他去了。顾知亦端药的手停了一瞬,神色莫名,“呵,这老匹夫。”

翌日

祈王府,琴声悠扬。

宴席上,一穿着红衣的少女被一众贵女们拥簇着,她秀长乌发垂披与两侧,有楚楚可怜之姿,亦有梨花映月之美。

“袖儿妹妹,今日妆扮的如此之美,莫不是在等着情郎。”坐在红袖邻侧的司楚捷调侃道。

不等红袖回应,一旁的工部尚书之女琴悠悠抢先道,“我看顾大人今日是不会来了,听说他此次回京带了一位女子回来,怕是早就忘了还有个名帖都没定下的未婚妻吧。”

“你……”司楚捷一噎,转身拉住红袖的手,“别听琴悠悠瞎说,她就是嫉妒你。那女子粗鄙不堪,又岂能与袖儿妹妹你这美娇娘相提并论。”

如今天下分为三派,世家百年沉淀自成一脉,祈王拥兵自重为武将之首,这两派又纷纷都瞧不上内里腐朽没落的皇家。

顾家虽不处世家之首,可顾知亦此人气度风华,却能将满京城的才俊都比了下去。因此众人妒忌也是寻常。

红袖自然明白这些,她亦有所耳闻那个被顾知亦带回来的女子。

她如同小鹿儿般,怯生生望着司楚捷道,“真的吗,司姐姐你见过那女子吗?”

顾知亦不曾将简今安带出来过,司楚捷当然是没有见过的,只是对着红袖却不能这样说,她家想巴结祁王府也不是一两日了。

想来,那山野里出来的女子,能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司楚捷脑海中拼凑出一副农家女的模样,她转了转眼珠,结合传闻道,“我只是远远的瞧过,那女子长得高大,跟个武夫一样,行为举止也是粗鲁至极。”

“蹭~”的一下,琴师的弦崩断了。周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换成了副等着看笑话的神情。

司楚捷从说人坏话的兴奋中瞬间清醒,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恨不得当下抽自己两耳朵。

而且她还不敢道歉。毕竟这一道歉,岂不是将红袖这个出生武将世家,也如武女的事实给摆到明面上来了。

旁人不知,她这个跟着红袖几年的人哪能不知,虽红袖不说,可她最是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武夫字眼的。

司楚捷曾经在背后悄悄撞见过,有侍女因碎嘴多说了几句武将世家什么的,就被红袖命人拔了十指指甲的。

司楚捷用手帕点了点额头上的汗珠,“袖儿妹妹,我……”

红袖倒是面色如常的拉起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司姐姐怎的出了如此多汗,难不成是这席间太热的缘故?”

司楚捷不敢叫她瞧出异常,只慌忙应是。

红袖眼皮轻掀翻了一眼,嘴里关心吩咐道,“来人啊,快给司姐姐拿几方凉帕给她擦擦,再将这果酒撤下去,换成降火的花茶来。”

即使席上的地龙燃的多足,也毕竟是下雪的冬日。这两样相交替的用下去,怕是夜里就会感染上风寒。

司楚捷有苦不敢言,还佯装出一副妹妹懂我的表情,感激的道了句“谢谢妹妹。”

其实,红袖这幅姿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作为祁王独女,父亲地位权势如此之高,不管是明面还是私下都将她给宠上了天,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使得的那种。

按理说,这样情况下红袖本该是个热辣娇蛮的性子,可问题偏偏就出在了顾知亦身上,应该也是当下的环境上。

顾知亦身子单薄,又被一众贵女青睐,贵女们自然也在私下诸多揣测过他的喜好。

她们一致认为,如顾知亦这般皎皎郎君,是喜欢外貌举止都大方温柔的女子的。所以,只要是对顾知亦有好感的,无论内里如何,对外均是一副娇弱女郎的打扮。

红袖自然也不例外。

席面上很快恢复了热闹,这件事如插曲一般被悄悄揭过。

府外

长街上白雪皑皑,车轱辘在冰面上压出两道直线,发出“吱呀”的沉闷声。

“吁~”常理勒马,回头看车厢,“公子,到了。”

祁王府外的祺管家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这宴席的主角儿,他家小姐盼着的主角儿。

祺管家激动的朝后方递了个眼神,一名小厮心领神会的点头,飞快的朝府内奔去。

而另一个小厮则端来一方矮凳,放在马匹后腿处的空地上,恭迎着车厢内的贵人下车。

风雪愈发大了,几乎将整个世间都裹的如同云端一般,而这云端上的人也终是掀开了车帘,叫人能近距离端详他的仙人之姿。

顾知亦拢着一身青缎锦的大氅,眼眸半敛的俯身踩凳,待他站定后,众人又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传闻没错,顾大人的身子果然越来越不好了。

此次出门,顾知亦并未多做打扮,鸦黑的头发在身后仅用了根白丝带固定,眉骨下方是一双浓郁化不开的墨色双瞳。

而唇上那抹不正常的红,更为平日里的温润郎君添了几分清冷。

祺管家看着身穿几件冬衣,还如此消瘦的顾知亦暗暗惋惜,这进了祈府日后还不知要被老爷给操练成什么模样。

祺管家上前一步,道,“顾大人,您可终于来了,我们小姐可等候多时了。”

闻言,常理在后默默朝天翻了个白眼。

瞧瞧,权势滔天的豪门下竟连奴仆都如此桀骜。虽嘴里说着敬语,却连礼都不行,满口都是自家小姐如何如何,半分不顾念别人的死活。

偏偏祺管家的态度也代表了祁王的态度。

顾知亦恍若未觉,只浅笑道,“家中有事,出门前耽误了些。”

顾知亦昨夜吃了药后,便睡的昏昏沉沉,早起时身体还疲乏不堪。出门时他总觉得有些事未做,可在常理为他披上大氅并告之他时间到了时,又都给忘了。

一路疾行,又在车中处理了些公务,顾知亦已觉深深疲惫。在冒着冷风在府外与祺管家打了片刻机锋后,再次落座的顾知亦脸色又白了几分,看人的眼神也轻飘飘、懒洋洋的。

可在红袖眼中,顾知亦的神色就是温润似水,甚至还带着些几分情意在里头的。

这时的京城虽有男女不同席的规矩,可在世事变迁,在武将也能封为异姓王的影响下,一些人早就将这些规矩给抛诸脑后了。

宴席上,觥筹交错,众人推杯换盏。

祁王在上座笑的开怀,一会炫耀曾立下的赫赫战功,一会又明里暗里点着顾知亦,希望他多与自己的女儿亲近亲近。

顾知亦觉得烦不甚烦,垂着眼儿只道是,眸中却愈发晦暗。

一切都失了兴味,若不是两家联姻带来的好处,他是半分也不想多留在这儿。

场上还在继续,顾知亦半酌半饮的咽下水酒,轻嘲一声。

真真是无趣,还不如在家玩简今安来的有趣。

思及此,酒杯从手中骤然滑落,顾知亦神情微愣。

他记起来了,他答应过要同简今安一起过生辰的,也答应过今日要去接容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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