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 进门左侧就是卫生间。”
游弘翊走到门口，示意程商扮演死者孔妍一起还原现场。
“凶手尾随进来，孔妍吓了一跳, 惊慌之下想要喊人，却被凶手一把捂住了嘴。”
他模拟凶手把程商推进门，捂住程商的嘴。
程商已经将自己代入孔妍，惊慌之下两只手挣扎着想扒开游弘翊的手。
“孔妍在跟凶手抗争时抓破了凶手的手背和手腕, 凶手瞥见左手边卫生间墙面上挂着一个毛巾, 维持着捂嘴姿势将孔妍推进卫生间，又取下挂钩上的毛巾塞进她的口中，这样他捂着孔妍口部的那只手就腾了出来。”
游弘翊自然不会真找个毛巾塞程商口中, 程商只能无实物表演嘴被塞住, 双手继续挣扎。
“凶手企图控制住孔妍双手手腕, 孔妍反抗过程中被凶手抓伤手臂，最终她因力气不敌凶手，两只手都被控制住。”
“凶手正面控制住孔妍的手腕, 将她推到有毛巾挂钩的这面墙，然后腾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没了呼吸。”
游弘翊放开程商, 视线落在了卫生间的垃圾桶处。
“客厅的垃圾桶满了没有倒, 而卫生间的垃圾桶却是空的，连新的垃圾袋都没有套。”
“毛巾挂钩上没有毛巾, 凶手用指甲刀将死者的指甲清理干净, 应该会用到指甲刀, 所以我猜测这两样东西都被凶手扔进了卫生间的垃圾桶, 之后又下楼将垃圾扔了。”
“这样都对上了！”程商握拳的右手击在左手手掌, “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楼下的垃圾桶, 暂时还没清理。”
“好，我们抓紧时间看完卧室下去翻垃圾桶。”
孔妍的卧室很简单，一张铺着蓝色哆啦A梦床单的双人床在中间，双人床右边是两组衣柜，右边靠窗有一张写字台。
程商看着整齐的床铺感叹道：“床都铺的整整齐齐，看得出这是个自律的姑娘。不像我那些堂妹表妹们从小到大没叠过被子铺过床，还美其名曰反正晚上还要睡，干嘛要多此一举。”
“别废话了，过来看这儿。”游弘翊催促道，“写字台的抽屉被翻过，凶手可能是在找指甲刀。”
写字台的桌面干净整洁，中间放着iPad和键盘，左右两边摆着简单的化妆品和护肤品。
写字台左手边有三个抽屉，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收纳盒，将三个抽屉都归置得很整齐。
游弘翊盯着抽屉分析道：“前两个抽屉被翻动过，凶手应该是在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了指甲刀，所以第三个抽屉中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程商走过去看到写字台上的相框，相框里的两个女孩儿穿着姐妹款连衣裙抱在一起。
他认出那位笑的很灿烂的娃娃脸是戚芦雪，另一个女孩儿恬静的面庞带着些许清冷，她浅浅地笑着，眼底闪着光，看得出两人都很喜欢也很珍惜对方。
这对姐妹花的关系是真的很好，难怪戚芦雪这么担心她，知道她出事儿后情绪如此崩溃。
两人把孔妍的带密码的iPad装进证物袋，又将房间每一处都拍了照。
装好证物，他们快速下楼来到环卫垃圾桶旁。
程商望着堆满垃圾臭气熏天的环卫垃圾桶，面带绝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任命地翻找起来。
现代人都会在垃圾桶里套个垃圾袋，扔垃圾直接将垃圾袋系好丢掉。
小区环卫垃圾桶里几乎都是装好的垃圾袋，大大降低的他们的搜寻难度。
游弘翊观察过孔妍家的垃圾袋，都是黑色不透明手提式的。
他们将目光锁定在手提式黑色不透明的卫生间垃圾，不到20分钟，游弘翊就听见程商惊喜地喊，“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毛巾和指甲刀拿出来装进证物袋，惋惜地说：“可惜了，垃圾袋里没有孔妍的指甲。”
游弘翊松了口气，把垃圾又一袋一袋扔回环卫垃圾桶，一边说：“孔妍在厕所遇害，凶手又这么谨慎，他八成是把指甲直接扔进了马桶里冲掉了。”
两人拿着证物往回走。
他们先绕路去了一趟通讯公司让他们把最近一周孔妍的通话记录、短信记录全部查了出来。
从通讯公司出来才驱车驶回市局。
程商将iPad交给技术科，剩下的证据都给了物证实验室。
他还特意嘱咐物证实验室的同事，“这个毛巾和指甲刀都是从垃圾袋里翻出来的，还是卫生间的垃圾袋，都很有味道。”
物证实验室同事：“……辛苦你们了。”
游弘翊则去了一趟网络安全部门，把昨天晚上10点30分给孔妍发短信的这个号码给了他们，让他们想办法查一下这个号码的信息。
午饭前，众人陆陆续续赶回办公室，在会议室集合开会。
游弘翊大致叙述了他对案发现场的猜测以及孔妍家的情况，又简单概括了一下孔妍的日常生活，“看得出孔妍是一个自律且规划性很强的女生，她在生活方面应该很有节制，生活也非常简单。衣柜里几乎都是工作服和运动服，只有少数几件裙子。”
之后程商补充道：“游队刚才说的毛巾和指甲刀我们已经找到送到物证实验室了，不过以凶手的谨慎程度来看，我猜上面应该不会留有他的指纹。”
“我们还在孔妍家找到一个带密码的iPad，我已经将电脑交给技术科了。另外，技术科同事跟我说孔妍的手机是坏的，手机应该是被泡了很长时间水后又尝试通电，主板全烧了，他们正在努力恢复，不过估计需要很长时间。”
这部手机是在孔妍身上发现的，当时看手机关机且无法开机，痕迹科的同事还以为是没电关机了。
阎风愤愤不平，“难怪凶手有恃无恐地将手机放在死者身上，他是故意的吧！”
“我赞同程商的猜测，凶手这么谨慎的人既然敢把手机放在孔妍身上，里面的东西八成已经被删光了。”游弘翊两手交叠支着下巴，分析道：“我推测他应该是杀了孔妍后拿出手机删了那条信息，接着把手机放进水池中，等他处理完尸体后再将手机擦干尝试通电，随后放进死者衣服口袋中。”
“这凶手是变态吧……”时浅嘀咕道，“这都是什么恶趣味？耍着我们刑警玩儿吗？”
梁丘苑拿着程商的电脑仔细看完孔妍家里的照片，说道：“孔妍的衣服简单，只有几样性价比很高的基础护肤品和简单的彩妆，彩妆看起来使用率不高，唯一使用率很高的是那只豆沙色的口红，这个色号应该上日常上班时涂一下显得气色好……基本上都跟戚芦雪说的对上了，孔妍肯定是没有谈恋爱，可能连暧昧对象都没有。”
“果然是个有规划的姑娘，看得出来，谈恋爱压根不在她的规划内。哎，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可惜了……”
阎风短暂感慨一声，接着汇报起他查到的内容：“我查了班长，还找了一些同班同学问过，证实了班长从大二开始追求孔妍，但被孔妍礼貌的拒绝了。孔妍说自己暂时没有谈恋爱的规划，只想先拿到海城证券的offer，等以后工作稳定了再考虑感情生活。”
“对了，我还查到班长没有作案时间。孔妍他们走后剩下五名男生去了餐馆隔壁的电竞酒店。我们查了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的监控视频，他们五人进入房间之后一直没有出来，有一名男孩还用手机展示了当天夜里的游戏战绩，证明他们确实一直在五黑打游戏。”
他说完这些，遗憾地摇摇头，“班长知道孔妍遇害后情绪很不稳定，他觉得是他害死了孔妍，如果不是他组织这场聚会，孔妍也不会遭遇不测……哎，希望他能早点从这场阴影中走出来吧。”
他这番话说完，会议室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受害者遇害，最痛苦的便是受害者亲属朋友。
走出这场阴影又谈何容易？
安慰的词语苍白无力，他们唯有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才是对受害者以及受害者亲属朋友最好的抚慰。
“继续说说我们对于孔妍社会关系的调查结果吧。”梁丘苑打破了会议室的沉默，“孔妍社会关系简单，她在单位关系最好的是单位司机，司机今年55岁，孔妍带国外旅行团，每次都是他开车和孔妍一起把团员从火车站和机场接到统一的酒店，然后再从酒店统一送往机场。”
时浅紧接着说道：“司机说孔妍性格不错，每次从国外回来都会给他带小礼物，过节的时候也会给其他同事带礼物。大家虽然和她不太熟，但是提起她都是赞不绝口。”
“我们还通过旅游公司联系到了他们在法国的合作伙伴，孔妍在法国的同事傍晚的时候可以跟我们用网络视频交流。”
郝正初紧接着汇报：“我们调查了网约车司机，根据他的手机接单记录显示，孔妍这一单在昨天晚上10点58分结束行程，接完这单他就回家了，但是我们在玫瑰花园门口街道的电子停车场查到他在里面停了12分钟。”
阎风皱着眉头问：“停了12分钟？虽然说12分钟可能来不及作案……但他为什么在同一地点等了12分钟？”
“好问题！”郝正初抿了口茶继续说道，“我们也问了这个问题，司机说他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网红烧烤店，就把车停附近，去烧烤店叫了一份烧烤带回家。司机的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不过我们去了一趟网红烧烤店，里面的监控记录确实能证实他这12分钟都在店里。”
听完众人的汇报，游弘翊沉声总结：“现在看来，被害人孔妍是一个社会关系简单、没有仇人、没有欠账、也没有情感纠葛的女孩。那我们只能通过网络入手，戚芦雪提到的骚扰短信可能才是本案的突破口。”
“我跟程商回来时顺便把孔妍家的监控记录带回来了，他们这个小区一半是回迁房，一半是商品房，所以管理一直特别混乱，回迁房这边小区院内的监控一直没有，监控死角很多，只有楼道和大厅的监控正常。”
“分出一部分人看监控，剩下的人先尽可能的收集信息，等等看技术科能不能将那条短信恢复了。”
“是！”
……
下午3点，技术科负责人孔阳秋拿着iPad来到了刑侦支队。
“虽然死者手机我们还没恢复好，但我们发现她的iPad上同步了手机账号，因此iPad里有被害人昨天晚上10点30分收到的那条短信。”
听闻孔阳秋找到了那条恐怖短信，办公间内的警员立刻围了上来。
孔阳秋竖起iPad，点开那条彩信，恐怖的照片和诡异的音乐同时跳出来，照片中的女尸极为醒目。
阎风紧紧盯着照片中的背景，脱口而出，“这图片上的位置怎么这么像佟江大桥啊？”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发现了。
“这就是孔妍死后被抛尸的位置！”
“没错，图片上的位置和发现尸体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是死亡预告！”
“你们看见没有，照片上还有好多奇怪的图案……或者说符号？那是什么意思？”
照片上的是符号很奇怪，都是类似于“-”、“┐”、“┍”等等符号，毫无规律，让人摸不到头脑。
“这像是一串密码。”游弘翊盯着图案看了半天，突然问道，“我听说死者孔妍收到了两次骚扰短信，另外一条短信能不能找到？”
孔阳秋遗憾地摇摇头，“被害人应该是在iPad上删除了上一条短信，所以我们只能发现这一条短信。”
“这凶手不是有什么精神病吧？”时浅怀疑地说，“你说他谨慎吧……他居然给死者发死亡预告，他就不怕死者报警吗？哦，还有那部手机，他还故意把手机弄坏放在死者身上等着我们去发现，真不怕我们在手机里发现什么线索吗？”
“但你要说他胆大吧，他把现场处理的干干净净，一点儿线索都不给留，甚至指甲都给人剪干净了，像毛巾指甲刀那些能让我们找到的线索几乎都没啥大用，反侦察能力极强。”
梁丘苑手搭在她肩膀上，语气沧桑，“你可千万祈祷他别有什么精神病吧，不然就算咱们费尽心思抓了，也不好判！”
“总之能够发布死亡预告的凶手，很可能是连环杀手。”游弘翊眼神凌厉，郑重其事地说，“我们现在思路换一换，得通过死亡预告这个方向找寻凶手。除了盯监控的几名警员，其他人都去研究研究孔妍的各种社交账号，争取弄明白凶手是怎么寻找到孔妍的，看看有没有办法能够逆向推理出凶手如何确认杀人对象。”
“是！”
技术科发现了iPad里的这条短信之后，刑侦支队的工作中心就变成了追查死亡预告这条线所上了。
下午5点多，网络安全部门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他们根据短信号码追踪了号码的所在地，证实是国内用虚拟IP地址发送的短信。
只是这种虚拟IP地址很好获取，初步怀疑凶手有可能是购买了能用互联网随便给指定手机好发布广告信息的软件。
网络安全部门的同事正在尝试追踪凶手的发布位置，但是这种虚拟IP地址在互联网上有非常多，想查到他的具体发布位置还需要时间。
游弘翊看了一下午监控，抬头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下午6点了。
他懒得去食堂吃饭，干脆泡了一桶方便面回自己办公室，一边吃一边在网络上找寻着凶手的蛛丝马迹。
孔妍是美食和旅游博主，她在微博上分享旅游照片，抖音分享烹饪美食。
她两个平台经营的都很好，两边的粉丝数量也差不多，一个250万，一个280万。
游弘翊正刷着孔妍的抖音账号，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刚恢复，就吃这个？”
他办公室的门没关，唐半夏直接进来，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美食后语气有些复杂，“看着美食吃泡面？你已经困难到这种程度了？”
“想什么呢，这不是想节省点时间吗，我在查死者孔妍的抖音账号。”游弘翊暂停了手机里视频，抬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又有新的线索？”
“算是吧。”唐半夏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他对面坐下，“今天刑科所一天都在为这个案子忙活，但是能找到的线索真的非常少。我们只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上找到了半个指纹，其余的都被凶手擦掉了。死者的手指甲被凶手清理的太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血迹和皮屑，自然也无法提取到死者的dna。”
她小口地喝着水，一边说着，“尸体已经解剖完了，死前有少量饮酒，有少量进食。她胃里的食物只有很少量进入十二指肠，应该是在饭后2小时之内死亡的。按照她闺蜜所说10点半收到的短信，他们吃完饭的时间可能是10点15左右，那她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凌晨12点之前。”
“我们还仔细看了她的口腔，她的口腔内壁有很轻微损伤，看着像是用柔软的东西塞住嘴巴，应该就是你们往物证实验室送去的那条毛巾。听说你们还是从环卫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真是辛苦你们了。”
“哦对了，今天在她家里我不是跟你说拿走了卫生间的挂钩，我们回去比对了一下，她背上那一处苍白区域应该就是挂钩硌的，挂钩的高度和形状都与那一处区域相符，凶手应该是把她抵在有挂钩的那面墙上掐死的她。”
在活着的情况下身体软组织被压或者被硌到时，毛细血管中的血液就会被挤压到两边，受压部分发白，呈缺血状态。但血液是流动的，等我们将压力源拿走时血液会再次流动回来。
而人死后血液不再流动，所以如果在死亡过程中一直维持受压状态，死后那一块受压部位等不到血液流回来，就会一直维持苍白的颜色。
正因如此，唐半夏才判断凶手是将死者抵在有挂钩的那面墙上行凶。
游弘翊边听她说话边抓紧时间吃泡面，等唐半夏说完，他也吃完了。
“跟我分析的一样。”他擦擦嘴，又问道，“物证实验室那边儿结果怎么样？”
“也没线索。指甲刀上没有任何指纹，凶手用毛巾擦过地，还洗过，所以上面也没有提取到死者口腔细胞。”唐半夏眉间带着忧色，“凶手心理素质很好，杀人干脆利落，案发现场处理的也没什么破绽，我怀疑这不是熟人作案。而且我今天还在想，他把案发现场处理的这么干净，连尸体的指甲都仔细的剪了清理过，他为什么单独留了一部手机在死者身上？”
游弘翊早就猜到凶手可能不会在毛巾和指甲刀上留有痕迹，这么看来那部手机八成也没有线索。
“手机被泡过，孔阳秋说很难恢复，估计需要很长时间。不过我觉得凶手既然敢把手机留下，里面可能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他言简意赅地说了下今天的调查结果，“我们今天的调查结果跟你的推测吻合，凶手很可能不是和她相熟的人。”
唐半夏无意识地咬着纸杯的边缘，“和死者是陌生人，但是知道她准确的回家时间，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凶手肯定是蓄谋已久。”
“你看了死者运营的账号有什么发现吗？”
“孔妍在抖音和微博上都有几百万粉丝。”游弘翊慢慢地说，“孔阳秋找到死者生前收到的那张图片了，图片右上角还有一串加密符号，可惜另外一条短信被她删了，我觉得两张图片上的符号加起来应该能组成某种信息。”
“下午看那张图片的时候我就在想……凶手喜欢用死亡预告这么刺激的方式来博眼球，那凶手选择杀害孔妍是不是因为她是小有名气的美食博主和旅游博主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唐半夏有些惋惜，“今天下午桃桃也给我看了死者的微博和短视频，她是一个很积极热爱生活的姑娘，可惜了。”
“孔妍的公众形象一直非常积极，现在她遇害的消息还没有公布，不过可以预见到她遇害的消息公布后肯定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游弘翊两指捏着鼻梁，语气沉沉，“凶手非常狡猾，还会给死者发布预告短信，我担心他的目标受害人肯定不止一个，他很可能还会继续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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