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弘翊快速翻阅着化验报告, “也就是说邵今瑶手中也有氰/化/物？”
时浅面目凝重地点点头：“恐怕是这样的！”
游弘翊合上这份报告，盯着封面琢磨了一番，抬头问道：“其他人家里什么情况？”
时浅汇报道：“应文耀的家里没有发现氰/化/物, 聂灵雁和死者范梧桐住在一起, 游队你和阎风哥也查过了。翟文轩的家里也没有发现氰/化/物, 但是我们在他书房的写字台上看到了一张合影, 是他和一个男人的，两人长的很像, 合影里的动作也显得很亲密。”
她掏出手机调出照片递给游弘翊，“就是这张照片, 目前照片还在痕迹科那边。”
照片中的两个男人的确非常像, 翟文轩朝着男人的方向微微歪头抿唇笑着，他旁边的男人脸上也挂着浅笑，左胳膊搭在翟文轩的肩膀上，右手敷衍地比划了一个剪刀手。
拍这张照片时翟文轩的年龄应该不大, 头发是微长的韩式造型, 额间的刘海儿遮住眉毛，脸上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而他身边的男人跟他一样高，眉宇间的青涩已经褪去, 比翟文轩看着要沉稳内敛不少。
游弘翊心念一动，“资料里翟文轩有哥哥吗？”
时浅摇摇头, “之前查他资料，并没有看见他还有一个哥哥。”
“你马上查查这个人, 问问技术科的人脸识别系统能不能比对出来。”
游弘翊说完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另外, 翟文轩的情况一定要调查仔细。”
时浅一一应下, “是！”
新线索的出现把游弘翊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他本来计划再次对翟文轩预审的, 但很显然翟文轩身上到现在还有很多谜团，在没有完全了解清楚的情况下，确实不适宜贸然提审他了。
他身旁的阎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迟疑了一下问道：“现在是不是不适合提审翟文轩了？”
“确实。”游弘翊思忖了一番，“先提审邵今瑶，时浅他们在她家发现了氰/化/物，说明她的嫌疑同样很大。”
游弘翊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清了清嗓子，恭恭敬敬地接起电话：“师父，您找我什么事儿？”
“呵，有事儿师父，没事儿张局，游弘翊你小子挺会的啊？”电话那头的张局冷呵一声，“我打电话给你什么事儿，你心里没点儿数？”
游弘翊心里当然有数了，不然也不会接起电话就喊师父了。
他起身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是因为我们手上这个案子吧？”
“你知道就好！”张局说着，音调降了下来，“你也甭紧张，我给你打电话不是来骂你的，只是这个案子很特殊，受害人是直播途中死亡，现在网上对这件事情的讨论度非常高，影响很恶劣！”
“局里刚开完会，要求你们尽快解决这个案子！”
游弘翊早就猜到是这个原因。
案发当天是27号凌晨，到现在才28号下午。
这30多个小时里他们几乎没怎么睡觉，一直在四处调查，对四名嫌疑人也进行了多轮预审。
游弘翊按按眉心，最终什么都没说，一口应下道：“我知道了，我们会尽快找到凶手查明真相！”
挂了电话，他坐在办公椅上沉思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查起了相关新闻。
“去鬼屋探险途中离奇死亡”这种事情带着猎奇性，很容易勾起网友的好奇心。
眼里只有流量的媒体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热点话题，尽管警方这边儿已经跟体量比较大的传媒公司都打好招呼了，但还是阻止不了那些自媒体在网上发着吸引眼球的夸张标题来蹭热度。
微博上相关词条也一直位于中上的位置，他们不好贸然删帖，这已经是降低相关词条权重后的结果了。
游弘翊点进相关词条，热门微博下的评论早就过万了。
【没想到“诡异探险队”也翻车了。】
【这鬼宅确实凶啊，“诡异探险队”在这儿翻车不冤，没看之前好多人来这里探险后来都出事儿了吗？】
【“诡异探险队”哪儿凶去哪儿，我早就说他们这么虎早晚得出事儿！】
……
关于“去这栋鬼宅就出事儿”这种传说，游弘翊也让队里的警员查过。
警员调查后发现这些似乎只存在于传说，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唯一有迹可循的就是抖音上一名叫“超大胆的小胖”的博主。
这名博主是“小胖探险队”的领队，以前带着自己的探险队去鬼屋闯过。
他队里曾经的一个队员就是网友口中“去完小儿子上吊的卧室后被恶鬼索命回去暴毙身亡”的那人。
江海路一号鬼宅以前传说也不少，但是风头并没有这么盛。
就是他们探险队去过一次，一名队员回家后当天死亡，这才引发了众人对这宅子的讨论，从而衍生出各类传说，这栋宅子也一举成了江城几大鬼宅之一。
警员顺着这条线索找到“超大胆的小胖”。
一开始小胖支支吾吾坚持说自己队员是恶鬼缠身而死，后来在警员的追问下他终于肯说出实话——根本就没有什么恶鬼索命事宜，他那位队员是突发疾病死亡。
当时他看到网友的讨论后灵机一动，干脆朝着“恶鬼索命”这方面炒作，还编造了一些死人的传说在网上流传。
那些传说被他编得有模有样，他的抖音号当时靠着这事儿没少吸流量，一举成为抖音最火的几个探险自媒体号之一。
不过坚信范梧桐死于“恶鬼索命”的网友相对来说还是少数，大多数网友更倾向于他属于他杀。
有一些学医的网友特意指出来，范梧桐这种反应肯定是毒发身亡，还列举出能他这种症状可能食用的毒药。
还有一些网友神通广大的扒出了应文耀和范梧桐的恩怨。
【我一个朋友就在梧桐科技工作，听他说现在梧桐科技爆火的那款游戏的创作者其实是“诡异探险队”的成员应文耀，范梧桐通过不正当的手段从应文耀手中把游戏骗过来，却连个署名都没给人家。】
【我跟应文耀一个大学，我证明确实有这件事情！】
【卧槽！梧桐科技近期那个爆款游戏说是日进斗金都不过分吧？连个署名都不给也太黑了吧！不过这也说明应文耀的杀人动机最大吧？】
【反正如果我是应文耀，我也挺想杀了范梧桐的……】
【据说范梧桐抄袭成性，这都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
网友们隔着网线积极推理，要不是警方提前把江海路一号老宅封了，游弘翊甚至怀疑可能会有“侦探”自发地去宅子里寻找线索，企图帮助警方破案。
他随便地翻了翻微博便关了手机，从办公室出来招呼阎风准备资料，一会儿提审邵今瑶。
这会儿已经下午1点多了，两人懒得去食堂觅食，干脆摸出两桶方便面对付一下，一边商量着待会儿审邵今瑶的对策。
半个小时之后，吃完午饭重新整理了资料的游弘翊带着刚回来的时浅一同进入了审讯室。
阎风和刚睡醒的郝正初则在监控室随时支援。
新一轮的交锋开始了。
“我这午饭都没吃饭又被拉了过来。”邵今瑶靠在椅子上，神色中透着疲惫，“游警官这么着急，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吧。”
“那是自然。”游弘翊也没跟她兜圈子，直言道：“我们在你家发现了氰/化/物残留。”
邵今瑶淡淡地“哦”了一声，脸上表情未变，声音也没什么起伏：“找到氰/化/物又怎么样？就能证明我是凶手了？”
“警方判定罪名需要完整的证据链，单单找到氰/化/物肯定是不能证明你是凶手。”游弘翊说：“我只是很好奇你一个公司高管，家里为什么会出现氰/化/物这种剧毒物质。”
邵今瑶语气很敷衍：“我们家里闹老鼠，有人告诉我说用氰/化/物能把老鼠杀死，而且以后再也不会有老鼠敢来了，我就想试试而已。”
邵今瑶在跨国企业任职高管，住的公寓也是涉外的国际高档公寓，无论是小区环境还是物业水平都不会允许小区里有老鼠的存在。
游弘翊对于这四名嫌疑人的资料早就烂熟于心，对于邵今瑶的家庭住址也清楚的很。
他没有追究对方敷衍的理由，似笑非笑地问：“氰/化/物在国内属于严格管制化学品，你的氰/化/物是哪来的？”
邵今瑶倒是回答地很干脆：“黑市买的。”
一旁负责记录的时浅抬起头，用怀疑地语气问道：“你一个刚回国的人，而且又不是江城本地人，你怎么会知道江城有黑市？”
“这很难吗？黑市应该在很多地方都有，在网上仔细寻找还是能找到黑市的一些蛛丝马迹的。”邵今瑶耸耸肩，“也可能是我比较幸运，让我找到了。”
“用氰/化/物毒老鼠？亏你能想得出来！你这是把江城警方当傻子吗？”她这种敷衍的态度让时浅有些动怒，“明明一粒老鼠药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会冒着生命危险去黑市买氰/化/物？你觉得我们能相信你的鬼话吗？”
邵今瑶反唇相讥：“那这位女警官，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买氰/化/物？来，你给我一个不傻的推理。”
时浅未来及开口，就听游弘翊平静地说：“你想为胡明海报仇。”
这句话在邵今瑶冷静的眸子里掀起一丝波澜。
眸底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她迅速垂下头隐藏自己的情绪，再次抬头时她又恢复了方才镇定的模样。
她这细微的举动自然是没能逃过游弘翊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认真了不少：“游警官，我承认我的确是想为我的未婚夫报仇，但是我想做的是收购梧桐科技，我想要名正言顺地拿回我未婚夫失去的！”
“事实上我已经开始这么布局了，你可以看一下今天的范梧桐名下另一家上市公司指点科技的股价是不是正在大跌。而他的梧桐科技的最新一轮融资也会受阻，IPO计划即将宣告失败。”
监控室里的阎风和郝正初闻言立刻拿起手机，一个查指点科技的股价，另一个查梧桐科技的新闻。
不到1分钟，游弘翊耳机里就传来两人的声音。
阎风：“游队，指点科技现在股价是-6%。”
郝正初：“我暂时没查到跟梧桐科技融资上市有关的消息，但是网上关于范梧桐抄袭成性的黑料已经愈演愈烈了。”
邵今瑶说完这番话之后游弘翊立刻联想到了进审讯室之前看到的那些新闻和微博。
看样子无论是一群自称是“梧桐科技的同事”和“应文耀的同学”所曝出的应文耀、范梧桐两人的恩怨，还是那些关于范梧桐抄袭成性的舆论，皆是有意为之。
邵今瑶也看出了游弘翊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这些年我准备了大量梧桐科技的黑料，我在回国之前甚至还重金顾用了最好的做空公司，目标就是为了搞垮指点科技，收购梧桐科技。”
“如果你还不信我说的，你可以看一下今天的科技类和金融类推送的新闻，还有微博上的热搜，应该都是关于范梧桐本人的黑料吧。我们的计划是先用范梧桐的黑料扩大影响，之后做空公司还会再发布一个做空指点科技的报告，接着指点科技的股价会迅速跌落。”
“趁着范梧桐的注意力都在指点科技上，我和我的公司就会在这时候进场完成对梧桐科技的收购。”
邵今瑶话音落下，游弘翊的耳机里再次传来郝正初的声音。
“确实有一家做空公司刚刚发布对指点科技的做空报告，这事儿也上热搜了。”
游弘翊看着自信满满的邵今瑶，轻轻摇了摇头。
“金融市场瞬息万变，就算你做足了准备，请了最厉害的做空公司，又收集了范梧桐足够多的黑料，梧桐科技也不见得最后就一定会到你的手里。”
“范梧桐手握两家科技类大公司，一家公司几年前成功上市，另一家公司如果不是这起意外，估计用不了几个月也能成功上市。”
“你确实在进攻没错，但是范梧桐也不是挨打不还手的草包。他个人能力强，手段狠厉，你的这些小手段未必能动的了他。”
跟着云陵市省厅经侦队长苏廷希一起查案的那段日子游弘翊也没有浪费，跟着学了不少金融相关的知识，这会儿跟邵今瑶说起来头头是道。
“而且市场上这么多有钱的投资公司、财团，他们也盯着梧桐科技这块肥肉很久了，如果范梧桐的两家公司真的起了这么大的震荡，他们同样会出手，到时候梧桐科技能不能被你收购还不一定。”
“我刚才说的所有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你准备这么久的复仇肯定是要万无一失的，那么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让范梧桐死，只有他死了，他的公司群龙无首时，你的胜算才能更大。”
他看着邵今瑶镇定的表情一点一点地龟裂，拿起桌面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水，有条不紊地说：“所以你回国之后没多久就加入了范梧桐最喜欢的探险俱乐部，并且还跟范梧桐的设计总监应文耀成了好朋友。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更好的了解范梧桐的一举一动，这样你才能有更从容的机会下手。”
“这也能解释你对于范梧桐公司的所有攻击为什么都是在他死后才开始的。”
他的这番话说完，邵今瑶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
她攥紧拳头，一字一顿地问：“所以游警官还是认为人是我杀的了？”
游弘翊没有否认：“我确实这么认为。”
时浅语气复杂地说道：“范梧桐抢了胡明海开发的APP，还害他最后抑郁而终，你内心肯定无比怨恨他。你买氰/化/物就是为了亲手杀死他给胡明海报仇吧？”
邵今瑶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她的瞳孔轻微颤动，呼吸也停顿了几秒。
她干脆闭上眼，微微仰头靠着椅背沉默着调整呼吸，想用这种方式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良久，她沙哑地开口：“你说的没错，人是我杀的，我也确实对范梧桐恨之入骨。我男朋友也不是抑郁而终……他是病死的。”
“凭什么胡明海死了，我背负着这些痛苦艰难地活着，而他却在国内风光无限？我不能接受这种结果！我必须要让他获得应有的惩罚！”
面对邵今瑶，时浅的感官也很复杂。
她确实被范梧桐那个人渣害的很惨，但这也不是她杀人的理由。
时浅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语气软了下来，轻声问道：“胡明海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的未婚夫胡明海本来和范梧桐是最好的朋友。”
邵今瑶没有睁开眼睛，她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依旧维持着一个姿势低声交代。
“范梧桐这个人他在编程方面确实很努力，但是他真的没有什么天赋。明海和范梧桐在研究生期间联合开发的那款APP——也就是让梧桐科技立足于游戏市场的那款塔防游戏，其实创意和APP的源代码都是明海一个人完成的。”
游弘翊问道：“为什么这个APP最后会落到范梧桐的手里？”
邵今瑶睁开眼睛，眼底泛着一片细密的红血丝，语气悲凉又讥讽。
“这就不得不夸一下范梧桐了，他虽然编程的水平不行没什么天赋，但是他在运作人际关系方面比明海强太多了。而明海这个人平时没什么爱好，也不擅长社交，就喜欢敲键盘编程。范梧桐可能就看到了这一点才有意接近他，跟他交朋友吧。”
她两眼放空，一改之前镇定理智严谨的模样，说话也没了逻辑，几乎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明海也是傻，我跟他说了很多次范梧桐这个人不可交，他在耍你，在利用你！他只会笑着摸摸我的头安抚我，从来不跟我争执，可能……也没有把我这句话当回事儿。”
“范梧桐知道明海要开发这么一款塔防游戏的时候主动要求和一起开发。明海不善言谈，所以每次APP的说明会都是范梧桐负责，这也就给了外界一个错觉，好像这款APP范梧桐的参与度特别高。”
游弘翊蹙着眉问：“所以范梧桐带着这款塔防游戏回国，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邵今瑶道：“对。”
“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手上证据吗？”
“明海有用摄像机记录自己开发进度的习惯，这个项目从设计之初明海就开始记录了，全部的视频都在我公司的电脑里，我把它锁在了我写字台侧边的保险柜里了。”
“胡明海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软件给范梧桐呢？”
“还不是因为范梧桐这个卑鄙小人诡计多端！”
游弘翊的话让邵今瑶回忆起当年。
痛苦又愤怒的记忆通通砸到眼前，体内的血液也跟着情绪一起翻涌。
“明海一直身体不好，为了编写APP的程序更是经常加班熬夜到很晚，最终把自己熬垮了！这个APP完成的时候，他也被诊断出了胃癌。”
“这时候范梧桐找到了明海，跟他说这个APP如果在国内投放市场一定会引起轰动效应，一定能赚很多钱，到时候就可以有钱给明海治病了。”
时浅光听着都很生气，她压着自己的情绪，努力用客观的态度问：“范梧桐就是这么把这款塔防游戏骗走的？！”
“对，明海把整个APP所有的数据全都倾囊相授。”
邵今瑶垂下头，双手缓缓覆在脸上，“我当时也劝过他，但是他说他相信范梧桐。结果可倒好，范梧桐拿着这款APP回国后果然是大杀四方，彻底忘了在国外的明海。”
“明海见到范梧桐成功了，便开始联系他。一开始他还会每个月打过来几千美金，但是这笔钱对于明海的病情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也跟着发颤。
“明海也跟他提过能不能多汇过来一些钱，毕竟每个月几千块美金想要治疗癌症根本不够。但是他每次都以事业刚起步公司账上没有钱为由搪塞明海，还在明海弥留之际直接删除了明海的好友，从此拒接再支付一分钱。”
“那个时候我和明海都没有钱，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病床上停止呼吸……我一直在想，想他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信任范梧桐这个卑鄙小人，甚至把数据交给他时连个协议都没有和他签署过。”
游弘翊默了默，半晌，他才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给范梧桐下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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