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7点, 刑侦支队几人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集合。
游弘翊提前订好了二楼的包厢，几人随便点了些吃的喝的，就在包厢里交换刚才得到的信息。
郝正初简单地叙述了和王艺彤的对话。
他说完，阎风愤愤地吐槽：“这个王艺彤说话密不通风的, 看似跟我们说了很多, 实际上却半点关键信息都没透漏！”
“不要小看这些富二代们，他们从小在人精里长大, 一个二个也都是人精。而且他们的发言动辄和股价相关,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门儿清。”
梁丘苑坐在他对面，低头在手机上操作了两下，调出了一条社会新闻给大家展示：“你看, 王艺彤家的公司最近正在寻求上市, 朱家是他们公司的重要股东。她肯定早就猜到了我们警方会找她了解情况，提前就对我们可能会问的问题做了预案。”
阎风被她说的没了脾气, 双臂环着胸, 哀怨地瞪了她一眼：“哼，最讨厌你们这些有钱人了呢！”
“求您了, 快别用这种恶心的语气跟我们说话。”
梁丘苑收回手机, 脸上的嫌弃劲儿根本收不住。
阎风正想怼回去, 坐在他身边的游弘翊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小点心堵住他的嘴，“你那语气是挺恶心的, 你还是消停会儿吧。”
阎风委屈巴巴地别过头去。
游弘翊随手拍掉手上的点心渣, “梁丘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梁丘苑无视了阎风委屈哀怨的目光，忍着笑说道：“游队，你还真别说, 和张文娜聊完之后我觉得孙晓梦嫌疑还挺大的。”
“孙晓梦一直被陆悦玥霸凌, 时间长达三年半, 而且我听张文娜说的情节还挺夸张的。和她结束谈话之后我又跟其他几个女孩聊了聊，她们和张文娜所说的都差不多。”
“在这种前提下孙晓梦居然在毕业前半年突然和陆悦玥成了好朋友，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违和感。”
闵阳羽听着也觉得多少有些离谱，迟疑地说：“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打不过就加入？”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时浅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拍桌。
只可惜她对面坐着游队，她也不敢太造次，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陆悦玥的行为超过分，我当时听着都很生气的那种，我真的无法理解孙晓梦为什么和霸凌过自己的人交朋友！”
“梁丘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怀疑，下次审孙晓梦的时候着重审这个点。”
游弘翊靠着沙发靠背，指尖在桌面无意识轻点，眉头微微凝起，“另外关于陈玲我这边也有新进展。陈玲口中的那个师哥齐天海其实是她的暗恋对象，在陈玲暗恋一年之后被陆悦玥捷足先登。”
“但是这也不能是我们怀疑陈玲的依据，毕竟陆悦玥和齐天海在他大四毕业的时候就分手了，他们分手之后陈玲完全可以继续追爱。”
梁丘苑一点儿也不意外，轻哼一声，“她果然没跟我说实话。”
唐半夏坐在游弘翊的另一侧，这个位置是沙发座最内侧，她半侧着身子，怀里抱着沙发上的抱枕，静静地听着他们几人的分析。
等大伙儿说的差不多她才淡声补充：“我跟游队也找了一些陆悦玥的其他同学询问，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是嚣张跋扈，看得出大家对她的感官也比并不太好，只是现在人都没了，他们用词就比较温和委婉。”
陆悦玥身上有旧伤，唐半夏原本怀疑这伤是她跟别人打架留下的，甚至有想过凶手会不会就是这个跟她发生过激烈冲突的人。
但他们问了一圈儿同学，对于这件事情一无所获，大家都表示没听说过谁跟她打过架。
她现在明显感觉案情进入了瓶颈，大家落入了一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但是仔细想想谁的动机都不足以走到杀人”的境地。
大家讨论了一会儿，游弘翊两手交叠抵在下巴处，不疾不徐地分析道：“现在肯定还有我们没有调查到的隐情，比如孙晓梦为什么突然和陆悦玥成为了朋友？朱宸宸不想杀人为什么要在奶茶里下安眠药？又或者说凶手会不会另有其人？这个人当晚就在女生宿舍且四人对ta都不设防，因此ta能随意打开408的门，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四人下药？”
“我们先从这几个问题下手，也许把这些问题解决了，案情也会有新的进展。”
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今天大家早点儿下班回家，明天一早我们照着这几个方向继续查！”
“是！”
大家纷纷站起身，拿起手机和外套往外走。
游弘翊捞起桌面上的车钥匙，“谁需要我顺路送回去？”
时浅一蹦一跳地下楼梯，伸手举过头顶摇了摇，“我家离着也就一站路，我自己回去就好！”
闵阳羽跟在她身后说道：“我已经叫好车了。”
“郝队和阎风跟我顺路，我送他俩回家。”梁丘苑冲着游弘翊使了个眼色，“你负责把唐法医安全送回家就好！”
游弘翊也不知有没有看懂她的意思，挑了下眉，“行吧。”
上车后，唐半夏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游弘翊余光瞥见她的神情，“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馊主意。”
“嗯，确实是——”唐半夏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哽了一下，偏过头怒目而视，“什么叫‘又想到了什么馊主意’？我什么时候出过馊主意？”
“那可太多了。反正你每次露出这种表情，大概就是又在琢磨什么馊主意。”
游弘翊左手撑在车窗边儿，右手松弛地搭在方向盘上，张口就来：“比如高一那年学校组织放风筝大赛，别的班级做的风筝都是蜻蜓蝴蝶什么的，你倒好，忽悠大家做了一个财神爷的风筝，附近居民看到后还以为财神爷显灵了特意跑过来拜拜。”
“再比如高一下学期……”
“停！”唐半夏羞愤地打断他，“这种事情你不用记得这么清楚！”
“这还不是归功于你做的事情让人印象深刻？”
车子拐过弯停在了唐半夏小区门口，游弘翊侧着身体，饶有兴致地看着又羞又气地唐半夏，“所以唐同学，你是不是对这个案子有了什么新想法？”
“是有一些新的方向。”唐半夏白了他一眼，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俯身冷笑道：“既然游队明察秋毫又这么了解我，那你自己猜去吧！”
说罢，她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游弘翊摸摸鼻子，低声笑了出来。
第二天清晨，刑侦支队的警员们一早就到岗，按照游弘翊昨天交代的方向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调查。
一个上午过去，游弘翊带着梁丘苑刚审完孙晓梦和朱宸宸，两人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商量一会儿陈玲该怎么审，郝正初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把手中的文件扔到桌面，一屁股坐到自己工位上，猛灌了半杯水，这才气喘吁吁地开口：“北山县公安局就给咱们回复了。齐天海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游弘翊一愣，阔步走过去拿起桌面上的文件翻了起来，“去世？怎么去世的？”
“根据传真过来的资料看，是一起车祸。”郝正初有气无力地指了下游弘翊手中的文件，说道：“当时齐天海在江城到北山的大巴车上，结果大巴车在路过北山盘山路时车子发生侧翻并跌落山坡，造成了8人死亡11人受伤的惨烈交通事故，齐天海就在这个事故中丧生了。”
他说完，又看向梁丘苑：“梁丘，当时你问陈玲关于齐天海事情的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避重就轻只说了她跟齐天海是一个社团的，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我问她是不是喜欢齐天海也被她否认了。”
郝正初食指点点桌面，“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她为什么要在齐天海身上撒谎？”
游弘翊合上文件，轻拍梁丘苑的肩膀，“走，拿着这个继续审陈玲！”
游弘翊审408宿舍三名女孩儿时，法医室也没闲着。
唐半夏一大早再次把奶茶送去化验，回到法医室又跟褚子安和景桃桃配合着把新送来的两具在火灾事故丧生的尸体解剖了。
等忙完手上的工作时已经下午2点了，她去冲了个澡，又和景桃桃在办公室各泡了一碗方便面。
景桃桃用叉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方便面，苦兮兮地抱怨：“唐老师，这两具尸体解剖完你居然还有胃口吃泡面？我现在是什么胃口都没了。”
这次送来的两具尸体死状确实很惨，饶是自称大心脏的景桃桃都有些受不了。
唐半夏面不改色地咽下口中的面条，“你这是第一次见这种尸体，不适应很正常，等以后习惯了就好。”
正说着，褚子安也捧着一碗泡面坐过来，“桃桃比我强多了，我前几次看见尸体吐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都有改行的念头了。后来见得多了，吐着吐着才习惯。”
几人边吃边聊，等一碗泡面吃完，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同事轻叩法医室敞开的门。
“唐主任，化验结果出来了。”
“好的好的，辛苦你们了！”唐半夏起身过去接过化验报告一目十行浏览完，转头交代景桃桃：“桃桃帮我收拾下桌子，我去趟刑侦支队。”
景桃桃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唐老师你快去吧！”
唐半夏到刑侦办公间时，408宿舍三名女生的审讯刚结束，游弘翊正带着队里的几人对预审材料进行讨论。
她走过去，一言不发地把化验报告扔在游弘翊面前的桌面上。
游弘翊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这份化验报告，心领神会，“新想法？”
唐半夏似笑非笑地摇摇手指，“不敢当，只是‘馊主意’罢了。”
在场其他几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总觉得这两人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唐半夏怼完游弘翊，正色道：“我昨天想，既然说三个女孩都有嫌疑的话，那她们不可能想不到栽赃陷害这个办法。今天一早我提取了奶茶吸管内壁的奶茶残留拿去做了一次检测，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安眠药的成分。”
“也就是说四人当天晚上喝的奶茶里并没有安眠药，而她们体内的安眠药另有出处？”
游弘翊思忖几秒，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你来的正好，我们正要讨论这次408宿舍三名女生最新审问结果，一起坐下来听听吧，看看还能不能激发出新的思路。”
众人落座，游弘翊喝了半杯水润了润嗓子，说起今天的审讯成果。
“我们最先审的是朱宸宸，她隐晦地承认陆悦玥抢了她的保研名额，但是她表现的对这件事儿好像并不在意，还表示自己会考虑出国念研究生。对于她家和陆家不合的传言她倒是没否认，只是说自己和陆悦玥都不喜欢参与家里的生意，觉得现在这样够吃够花就挺好的。”
“不过她的语气、微表情和肢体动作，我总觉得这不是她的实话。”
“除此之外，她咬出了孙晓梦和陆悦玥之间的另一层矛盾，陆悦玥曾用威胁恐吓的手段逼迫孙晓梦放弃保研机会给自己让路。”
游弘翊说完，梁丘苑紧接着说起孙晓梦的审讯。
“孙晓梦承认了陆悦玥抢了她的保研名额，但作为交换，陆悦玥让陆家给了孙晓梦一个非常好的待遇，她可以在陆家新成立的部门有一个自己的项目，如果这一个项目做成了她一年就能分四五十万。她也是因为这个才忍气吞声抱紧陆悦玥的大腿。”
“照她的话说，考研是为了有一份更好的工作，既然陆悦玥给她的这份工作已经足够好了，她还考研干什么？更何况她的母亲一直身体不好，她更早出来挣钱也能让她母亲负担轻一些。”
“当然，这个还需要证实。”
“最后就是陈玲，我们今天才得知齐天海已经去世了。我们用这条信息去跟陈玲聊，她终于承认齐天海是她一直暗恋的男生”
“齐天海是因为陆悦玥出轨，心灰意冷地跟她分手想离开江城这个伤心地回老家，随后在路上出了交通事故。”
“因为这个，陈玲非常恨陆悦玥，她把齐天海死亡的原因都归结到了陆悦玥身上。”
唐半夏认真听完，摇摇头，“她们都有动机，但是动机还是不够。”
“对，问题依旧出在这里，我们还需要继续了解死者和三个女孩的社会关系。还有，我们现在得考虑凶手不是408宿舍女生的可能性，需要把对凶手的筛查面儿扩大到整个楼层。”
游弘翊思索片刻，又补充道：“保研的问题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说如果真的如传闻所说陆悦玥是靠不正当手段获得了保研资格，那她何必大费周章去请笔仙？”
这个问题大家似乎确实没有考虑过。
阎风思索片刻，道：“有没有可能陆悦玥对保研的紧张和请笔仙都是她在表演？她知道自己保研成功了，但是怕大家猜疑她用不正当手段抢了保研名额，所以故意演给所有人看？”
唐半夏立刻否决了他这个想法。
“我觉得不太可能，假设陆悦玥真的通过手段获得了保研名额，那她更应该低调才对。总在别人面前提及保研这件事儿，万一被有心人挖出料，最后事情暴露那她就连考研的资格都没了。”
阎风：“这么说也有道理……”
游弘翊沉声道：“总之现在这个案子依旧疑点很多，而且我怀疑三个女孩都有问题跟咱们隐瞒了。郝哥，你和小闵在去一次学校，务必要求学校配合我们交代实情！”
“另外，我们还需要去她们几人家中了解一下情况。孙晓梦家不在江城，先放一放。阎风你和梁丘去朱宸宸家走一趟，陆家我来负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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