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内，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李星鸿到底上哪去了！这人什么毛病！以为我不知道吗！非得把饭塞他嘴里？”
李星鸿微微一怔，当即出声道：“我在呢，你对他们发什么火？”
杨雪钊拿着一份报告从长廊尽头转了出来，一眼瞥见叶霏烟，怒容顿时收敛，遣走了身后的侍者，乖顺道：“叶姐姐怎么来了？你身后这位又是……”
“在下耶律竹，见过杨都尉。”
“是副都护。”李星鸿指正道，“你喊他大名就行了，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官场上的规矩。”
叶霏烟随手一指耶律竹手里的礼盒，“喏，这是陛下让我带给你的问候礼。”
李星鸿接过礼盒，打开一看，是一把尤克里里，西洋使团进献的贺礼。
他勾起嘴角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让人去定制了。”
耶律竹玩味似地注视着李星鸿，“我可以去休息了吗？二位如果需要我，随时可以传唤。”
李星鸿打了个响指，对着空气道：“给他准备一间房间，星云。”
星云出声应道：“好的。”
“你也给我走，都走。”李星鸿对杨雪钊挥赶道。
“不行！侍者说你把三餐和药都倒了！今天这一顿我非得看着你吃下去。”杨雪钊表现得振振有词。
“杨小郎君，你这是折磨我呢？”
“雪钊，有我在，放心吧
。”叶霏烟对杨雪钊微笑道，“你去忙吧。”
杨雪钊挑了下眉，“叶姐姐，你好好管管他。”
李星鸿走进餐厅，拉开椅子，示意叶霏烟落座，脸上带着轻松的神情。
“我今天就是为你而来的，云敛，告诉我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陨化变得严重了？”
李星鸿抬了下眉峰，“有段霄在呢，我没事。”
“即便段霄有让人起死回生的神通，也救不了一个一心赴死的人。”叶霏烟的语气里带着谴责之意。
李星鸿没有接话，拿起筷子，对着餐盘里的食物发愣。
侍者将药盒递到了桌上，那些瓶瓶罐罐让叶霏烟为之一震。
“云敛，以前的你即便面对困境，也会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为了你在意的那些人，你的姆妈，你的阿娘，还有柴大哥和尉迟烽……”叶霏烟道。
“我知道我必须借着别人的光，才能继续走下去。”李星鸿垂眸道，“现在他们都走了，我只剩下你了。”
“那就把我当做支撑，就像以前那样，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受伤和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叶霏烟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我不管你爱我也好，恨我也好，你心里一定要装着我才好。”
“我只是恨我自己，没能护住那些人。”李星鸿声音沙哑，“和我在一起你得不到快乐，也不会幸福，可即便如此，我却
还是不想放手，是我太卑鄙，又贪得无厌，你不用同情我。”
叶霏烟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云敛，我可以保护自己，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任何代价，我对你的感情也不是同情，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
“我能听到你说一句‘爱我’吗？”李星鸿认真问道。
“我爱你，不仅如此，我希望你活着。”叶霏烟顿了一下，继续道，“其实我今天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我们用俗世的约定来证明这份感情，去登记结婚，好不好？”
“叶霏烟，你是不是变傻了？”
李星鸿脸上挂着笑意，可眼中却没有欣喜，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良久，叶霏烟注意到他的眼眶有些泛红，那副眼眸中除了欢喜，还有惨败者的狼藉。
她想，也许他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也许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妥协。
她紧握着他的手，神情真挚，“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想清楚了，我绝不会后悔，李星鸿，我的世界有你才完整，不……是你构造了我的世界。”
“可我的时间不多了，霏烟。”李星鸿的视线有些模糊，嘴角释出一丝笑意，“这一次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对不起。”
“我要你活下去。”叶霏烟道，“金曜可以救你的命。”
李星鸿的瞳孔里摇曳着震慑的光，当
即起身道：“不行，叶霏烟，你疯了！这不像你……这根本不像你！你受了什么刺激？”
“听我说，李星鸿。”叶霏烟神色严峻，“你是轩辕，你能够逆转这个时空注定灭亡的走向，我有个计划，你愿意听吗？”
李星鸿坚决道：“我不会听从你的安排！我是不是帝星根本不重要，我死了会有下一任轩辕出现，他同样可以改变未来！”
“但帝星的出现时间是随机的，我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下一任轩辕出现。”叶霏烟道，“如果我没法选择离开这个时空，那我希望我命中注定的帝星是你，而不是别人。”
“如果没有你，漫长的生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和受刑又有什么区别？”李星鸿神色痛苦，“还是说你希望我在你老去时结束自己的生命，永远随你长眠？”
“不是这样，李星鸿，我要你统一这时代，结束纷争，然后来千年之后找我。”叶霏烟目光闪烁，呼吸有些急促，“我问过光神，他说千年之后那棵银杏树依旧存在。我要赌一把，只要我能够回到未来，找到那棵银杏树，就说明你我之间所处的时空是相通的。”
李星鸿怔了半晌，脸上的神色近乎凝固。
“如果因果论成立，只要银杏树存在，就说明未来不灭。”叶霏烟颤抖着声音道，“你要来找我，必须跨过时间的长河，
提前进入冬眠，就像火星上的那些生命舱里的人。”
“可我找到的那个人，还是你吗？”李星鸿问道。
“光神说，我会有机会回到未来，你愿意和我一起赌一把吗？”叶霏烟道。
“以怎样的形式回去？”李星鸿的眼神里带着惊疑，“这个时空注定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须弥星。”
叶霏烟当然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知道李星鸿在提醒她，这个计划存在太多未知的风险。
有没有须弥星那样的穿梭机器或许并不重要，因为她来时也没有借助科技手段。
也许，她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李星鸿皱起了眉头，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叶霏烟的计划就像是上天降下的神谕，也是诱惑他的禁果。
他一辈子都在赌命冒险，眼下却无法立刻做出决断。
“我不想失去你。”李星鸿低声道。
叶霏烟轻抚他的脸颊，吻住他的唇。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的，这个计划的确很疯狂，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她柔声道，“你不愿意接受，那么我们就好好享受彼此温存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你我之间任何一方生命终结。”
是接受加速走向死亡的炽烈拥吻，还是选择用漫长的时光去换取遥远未来的希望？
若选择了前者，当头顶的死亡钟声敲响时，会不会后悔？
李星鸿双眉深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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