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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三)(1 / 1)

那两人起了争端,乐无涯也没法再走

他站住脚步,返身望去。

小凤凰没怎么见老,腰身还是柔韧细长的一握。

他还记得,小时候两个人并排在屋顶上躺着,讨论将来做将军,有将军肚会不会更英武些

乐无涯发表意见“不好看。‘

裴鸣岐:“我爹就有,几个副将大哥也都有,走起路来确实有派头。

乐无涯自顾自地:“你也不许有。

裴鸣岐把他小衫擦开一点,在他腰腹处认真比划:“骑兵最重要的是腰力,腰自然要粗壮些好。

乐无涯:“你变丑了我就不和你玩儿了。

裴鸣岐被他气笑了:“你敢。

乐无涯越发来劲:“走在大街上也装作认不出你来,

裴鸣岐翻过身来,骑在他身上呵他痒:“你试试!‘

乐无涯双腿缠住他的腰,要反制住他

裴鸣岐怎肯,二人扭来扭去,总是不相上下,笑声飘过柳树梢和秋千索。

忽的,下面传来了一声呼叫:“阿狸!

乐无涯和裴鸣岐齐齐收声

乐无涯拿水润润的紫眼睛瞪他:都赖你

裴鸣岐去揪他眼睫毛。

二哥乐珏的声音从斜下方传来:“阿狸呢?刚刚还听到他笑呢。

他叉着腰,喊道:“阿狸!大哥下学来,买了热奶糕子,不吃就冷了!

乐无涯眼睛一亮,伸手一捏裴鸣岐婴儿肥没褪的脸蛋:“等我啊。

他飞快从树上溜下来三绕两绕,到了两位哥哥跟前,乖巧行礼:“大哥好,二哥好

乐珏“裴家的小凤凰呢?

乐无涯大声道:“他没来!

乐珏:“那你刚才跟谁玩呢?‘

乐无涯:“一只鸟!

大哥乐珩一身青衫,向来不怎么爱说话,单手把他抱起来,替他摘去了头发上沾着的一片树叶,将他抱回了主屋“重了没?重了没?”乐珏跟在后头眼巴巴的,“看着是长高了,让我抱抱。

乐无涯揽住乐珩的脖子,仰头看向房上的那只鸟。

裴鸣岐就趴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等着他,

不多时,乐无涯就溜回来了,递给了他一块鼓鼓囊囊的手帕。

裴鸣岐展开手帕,看到了被咬去了边缘、活像两朵花儿似的奶糕子

斐裴鸣岐习以为常,捡起来便吃,但嘴上也难免抱怨:“吃不了甜你还要吃

乐无涯理直气壮:“我就爱吃边儿,里头太甜了。这不是还能喂鸟吗?

裴鸣岐:“我是什么鸟啊。‘

“你是小凤凰。

裴鸣岐还嘴:“你是小乌鸦。

说到这里,他难免嘀嘀咕咕的:“乐家到你这一辈,不都是行玉么?当初定名,我还以为你会叫乐琊。乐无涯满不在乎:“我是庶子嘛,妈妈又是边地异族女子,死了都不配上玉牒的。

裴鸣岐眨眨眼,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伸手把他揽过来,宽慰道:“叫乐琊也不好。月牙月牙,挂在天上孤孤清清的,有什么劲儿,不如陪我一起飞啊。乐无涯得寸进尺,立即假哭道:“都怪你,我伤心死了。以后走大街上也不要认识你了。

裴鸣岐手忙脚乱地哄他:“......我好看还不理我啊。

如今,乐无涯看他仍是俊秀如往昔,在他这个年纪,武将间美髯风行,他也不曾蓄须

裴鸣岐看他,则是个漂亮又狼狈的瓷人

因为两夜没睡,乐无涯眼底透着一圈不大健康的红,更衬得面颊雪白,皂色衣服乱七八糟地印了好几个狗爪子印裴鸣岐反手抓住闻人约的手,想将他格开。

闻人约却也是个轴脾气,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军爷,请自重。

眼看二人拉扯的动作愈来愈大,乐无涯自后拍了拍闻人约的肩膀:“没事儿了,啊。

他越过闻人约,负手站在裴鸣岐面前:“您.....

他还未说话,下巴就被裴鸣岐一把掐住了。

乐无涯:“?”疯了心了吧

他许久没见过裴鸣岐了,只对少年时的他印象格外深刻。

爱笑、爱闹,脾气大得像是真凤凰,却又白长了一副风流相,嘴巴又笨又甜

如今的他征尘遍身,一双手砂纸似的,虽说没怎么用力,但捏住他下巴的两根手指也糙得足够叫他不自在的了。二丫围着他们二人直打转,一扫方才的英风武气,娇声娇气地哼唧起来。

裴鸣岐已有二十四个时辰未合眼了,心里有一把火熊熊烧着,如今先见到此人和故人一般挑嘴,连那坏习惯都相似,与他正面撞上,第一眼又见到他唇上小痣,他更加心焦如焚,直接上了手,非要对着光瞧个仔细不可。怎么会有连位置也一模一样的唇上痣?

乐无涯问:“裴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瞧着这工笔画一样的人,裴鸣岐心尖又酸又软,心里有许多妄想挣扎、翻涌:“.....你认得我?你是谁?乐无涯:“在下南亭县县令闻人约,字明恪。您当街调戏于我,怕是不好吧。

裴鸣岐:”

裴鸣岐这才如梦初醒,放开了手去。

他低下头去,拱手道;“失礼了。

乐无涯等了半天,还没等到他的下文,便试探道:“裴将军,还有呢?“

裴鸣岐一怔,目光投向他落在地上的糖糕,明白过来,一挥马鞭:“来人,把摊上的糖糕都打包起来,赔给他。在旁边瞧热闹瞧得眼睛都直了的小贩见来了生意,一边窃喜,一边动作麻利地打起包来,还在盘算要不要抓紧时间现炸一锅乐无涯浅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裴鸣岐低头,“是我唐突。

乐无涯了解裴鸣岐,知道他脸冷下来,就是尴尬了

他并没请他来,但对于他突然到此地的缘由,已是心知肚明。

他仰头问:“斐将军来南亭公干?

这时,裴鸣岐没胡须的好处便体现出来了

因为没有丝毫阻拦,轻易便能叫人瞧出他的面颊透红:“.....本地有一煤矿,事涉豪强倾轧百姓、贩卖良人,可有此事?乐无涯微微一点头

请裴鸣岐来的不是他,那么必然是两位年轻的钦差大人了。

以裴鸣岐的身份,本不必亲自跑一趟,然而此地有钦差坐镇,既有事来招,他便非来不可了。

乐无涯早该想到这一层,可昨夜他尝试交还身体失败,又连夜拉着闻人约补课,实在无暇顾及此事不过,清源与南亭这般近,早早晚晚,总要相见的

乐无涯:“那请裴将军到县衙稍坐,顺便吃一口?这许多甜糕,下官一人也吃不完啊。

裴鸣岐:“.....闻县令,我尚有其他事,办完后,自会有人去衙门与你接洽。

“好,裴将军请便。”乐无涯拱手,“还有,下官复姓闻人。

裴鸣岐:“......闻人县令,请了。

他指尖都憋红了。

二人在街头客套着告别后,二丫嘤嘤叫着要追上去,被裴鸣岐一把强抓住颈圈,死拽了回来。

它被重新奈上绳索的时候,一双眼睛还是依依不舍地望着乐无涯离去的方向。

裴鸣岐心绪不宁地转身上马,握住马缰时,才反应过来。

”‘闻人’......景族人?

待转身过去,乐无涯的笑容收了个干干净净

他走在前头,闻人约提着一大包糖糕默默跟在后头

乐无涯越走越快,在一

个无人的小巷转角,一伸手把闻人约扯了进去。

他把他抵在墙上,直贴了上去,指着自己的唇畔:“你细看看,以前你有这个痣吗?‘

闻人约张了张嘴,想撒谎说有,

打了这两天交道,他是知道乐无涯脾性的,若是讲实情,怕又是要闹起来了

但他骨子里的君子风度,还是叫他说了真话:“没有。

他还补充了一点:“我以前的头发也没有像你这样......像小羊似的......

乐无涯:“

.....不行的话他还是去死吧

他若是渐渐把这副皮囊变作自己前世的样子,等自己用闻人约身份进京考评述职,那些熟人瞧见自己....乐无涯顿住了,

......好像,也怪有意思的

闻人约不知道此人又在咕嘟咕嘟地冒坏心眼,只怕他又萌死志,不知该怎么劝了,索性拿了个糖糕来:“你再吃一个吧。乐无涯接了过来:“你手劲儿可真不小。以后走哪儿都带着你,挺好。

见他意态松弛,不像是要寻死觅活的样子,闻人约也放松了些

巷子偏窄,二人相距过近,一呼一吸,都在一处。

闻人约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抓住手中纸袋边缘:“你认识那武将?

乐无涯偏过头,简简单单地一言以蔽之:“熟人。

”你和他....

乐无涯:“都过去了。

闻人约直白道:“可他又过来了

乐无涯:“你担心他欺负我啊。他人又不坏。

这句话的可信度,闻人约觉得不是很高

他对裴鸣岐的第一印象实在不怎么样:纵犬伤人、动辄对人出手调戏。

是个风流公子的相貌又怎样,骨子里还是个粗莽暴躁的军汉罢了

乐无涯往他胸膛上轻轻拍了一记,“担心就保护好我。

说完,他又上下打量闻人约一番:“不过你现在可不行,光有力气顶什么用,又不是去当力工。赶明儿我教你几招,你慢慢练着闻人约:“嗯。

乐无涯打开纸袋:“我这儿事还没完,你先回家去。喏,给明家阿妈带回去几块,我这儿且吃不完呢。闻人约:“你一个人......没有关系吗?

乐无涯答:“我一个人惯了。

打发走了闻人约,乐无涯掏出手绢,把身上的痕迹一一打理干净,

但擦到一半。他私心作崇。将神底一个清晰的狗爪子印保留了下来

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但它怎么会在裴鸣岐那里

当初不是把闺女托付给戚姐照顾了吗

.....说起来,戚姐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便想、边走、边吃,手里的糖糕又被他沿着边咬出了朵花儿。

回到衙前,竟已是有人冒雪等他。

-夜不见,陈元维陈员外的脸上也像是经了一场霜雪,煞白中透着微青,想是一夜不得好眠

孙县丞今日早早便到了,被陈员外堵了个正着

他知道陈员外如今是个棘手人物,也不敢摘作主张,迎他入衙,只好站在衙门口同他交涉

来值早班的守门衙役正和孙县丞一起拦阻着陈员外,他脾性耿真,见乐无涯归衙,腰杆便挺直了些:“陈员外,真不是小的诓你吧,太爷确实不在衙内啊。陈员外常年修身养性,若不招待外客,往往睡得格外早

昨夜,他在闻人太爷这里讨了好大一通没趣,还被撒酒疯的太爷泼了一脸酒,心思郁郁了一阵儿,回去连着耍了两遍五禽戏,心怀才畅通不少太爹不肯收受好外。怕是这好处还不够大

他扣着葛二子,无非是待价而沽罢了

若是价码够厚,一切都好说

陈员外吃了闭门美,今日已不便再见,他也并不气馁,打点好了一份更丰厚的礼物,打算次日再去拜访。孰料,他入睡不久,就被管家唤醒

耳闻太爷连夜开衙审案,陈员外还未反应过来:“审的是谁?”

"一开始审的是苏氏,后来是常小虎的案子.....”管家愁眉深锁,“如今似乎是审出些眉目来,卢大柜、陈福儿全给拘走了。有个机灵的寻空儿溜出来,到了咱们府上,说了情况,我已打发他回矿上了,再探探消息。陈员外愣住了。

管家盯着他,眼巴巴的,等他拿个主意

陈员外踌躇一番:“先等消息。

这一等,便等出问题来了

原先前去打探消息的人一去不回。

陈员外等得心焦,派出第二拨人,两个去矿上,两个去衙门听审。

去矿上的人宛如石沉大海,一去就没了消息

去听审的人倒是跑了一个回来,大冬天的,淌了满脸的热汗:“员外,大柜和福大叔都过了堂了。‘"动刑了吗?

"没有没有,我瞧太爷对咱们家人都客客气气的。

陈员外的一颗心稍微往肚里放了放:“都问了些什么?

”问矿上的事儿呢,左右是些不要紧的,跟拉家常似的。

这分明是好事,但陈员外不知怎的,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去:“再派个人去探。

他的预感应验了

下一个人是连滚带爬地回来的一一路上下了雪,地上太滑

他颤着声说:“太爷抓了五头黑驴子回衙门!

陈员外陡然色变:“什么?!‘

他看向管家:“去矿上的人回来没有?怎么什么信儿都没传回来?!‘

管家难掩惊惶:“派了第三拨了,还没一个回来的.....

陈员外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心知小福煤矿八成是完了。

但他苦思一夜,受了一夜钝刀子割肉的苦楚,还是不舍得这点家业

他舍下读书人的脸面,投了无数真金白银,才换来那源源不断的黑金。

就这么丢了,他实是不甘心

他一早便来到衙前求见太爷,正与孙县丞交涉,便迎来了买早餐归来的太爷

乐无涯笑靥如花,主动招呼道:“陈员外,早哇。

陈员外察言观色、客客气气地迎上前来:“太爷,一早来此,叨扰了。昨夜招待不周,望乞见谅啊。“唉。”乐无涯爽快道,“无事,是我冥顽不灵,油盐不进了。

这玩笑话说得陈元维心惊肉跳:“太爷,可否让小可弥补过失,请您拨冗到赛舍一叙?

乐无涯:“不巧,我今目另有嘉宾。陈员外改目再来吧。

陈元维以为他这是推搪之词,刚要再劝,便听有庄严鼓乐声缓缓漫街而来,

乐无涯探头一望,神采飞扬地一扬眉,貌似亲热地伸手扣住陈员外的脉门:“我的嘉宾上门了,陈员外,要一同来吗?言罢,不等陈员外反应过来,乐无涯一振衣裳,俯身跪倒:“下官南亭县县令闻人约,参见钦差大人!拜见裴将军!‘陈员外跑也来不及跑,被迫和乐无涯一齐跪倒

听到“钦姜大人”四字,他骇得血都停了

南亭这种小地方,怎会有钦差造访

不等他念头想尽,悦耳冷淡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起来

乐无涯起身,本想去瞧瞧裴鸣岐或是项知是这两个难缠的死冤家,但第一眼控制不住地落在了六皇子项知节身上,六皇子今次穿得比昨天庄重了许多,一身黑色大氅隆重无比,饰以精细的暗金色蟒纹,腰身处收得格外好,便显得体态异常优雅端方尤其是他的一顶冬帽。格外抢眼,项部镶嵌一颗漂亮的孔雀石。帽尾镶差一翎孔雀羽,直垂到腰

男要俏,一身皂。

乐无涯还没见过素来低调的项知节打扮得这般抢眼,蠢套欲动,颇想拽一拽他的孔雀羽毛

与他视线相接,项知节微微笑着,冲他一点头

项知是瞥兄长一眼“....

他六哥寅时起息核妆打扮对镜花黄不会就为了多被瞧这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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