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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期(1 / 1)

远方的天穹沉沉的,压得极低,仿佛盖在高楼的上头,转瞬就落下倾盆大雨。雨水洗净了城市里漫天的灰白色,翠绿重新攀上枝头。

旋婳站在窗前,细碎的雨水被狂风吹打在脸上,纱帘不断被吹开,坠在纱帘下的水晶吊坠撞来撞去,叮叮当当地响。

窗外万籁俱寂,无数的高楼大厦都湮灭在黑暗中,没有一个地方是亮着灯的。她站的角度很奇怪,似乎能看到楼梯的方向,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间忽然亮起了一个小小的黄色光点。

有人在上楼。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浮现出这个念头,紧接着,楼梯间的光一盏一盏亮起,一楼、二楼、三楼……最后,停在了四楼。

那光不动了。紧接着,走道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光源一寸一寸靠近,旋婳仓惶地回过头,却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楼梯,她正站在楼梯的中间,脚下传来轻微的“噗嗤”声,又是一盏灯亮了起来。

——那个人就在她身后。这个念头爬上脑海的时候,旋婳简直毛骨悚然。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就已经迈开了。她浑身冷汗地往上跑,跑过一节又一节楼梯,无尽的长廊却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只有一盏一盏的灯光,从她身后亮起,在剧烈的喘息中发出一声难以听清的“噗嗤”声。

“呼、呼呼……”没有时间,没有尽头的空间,体力再好也是无济于事的,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整日坐在画板前的画家。她跑得双脚发软,最后扶着墙,跪坐在地上。

脚步声渐渐靠近,啪嗒,啪嗒。最后停在了她身前。

旋婳抑制不住地颤栗着,汗水顺着眼睫滑落,糊进眼睛里,让她看不清楚眼前人的样貌。

“你、唔……”

浑身发抖得几乎站不住的女孩儿,蜷缩在黑暗的一角,一张大汗淋漓的脸掩在乱糟糟的发间,漫着潮红,鼻尖也红彤彤的。

来人轻轻地哼笑一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唔!!!”

“呃……!”旋婳猛地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漆黑,窒息感挥之不去,她想呼吸,才发现唇上湿润的触感。

是裴浩在亲她。黏糊的,小狗一样,用湿漉漉的鼻子不断地蹭她。

她刚从噩梦中醒来,浑身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唇瓣被咬破了一个口,不小心被裴浩的牙齿擦过,痛得她一下子就掉了眼泪,口腔里啧啧的水声响得她耳朵嗡嗡的。

他亲得极重,像凶残的野兽在巡视领地,旋婳呼吸不畅,下意识揪住他的头发。

“裴浩……别亲了……”

男人吝啬地退出去一点点,借着昏暗的床头灯瞧着她,忽然又低头亲下来,黏糊糊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和鼻尖,然后是下巴、锁骨、肋骨和肚子。

像捧着爱不释手的宝物的怪物,恨不得把她吞进肚子里,但又怕真的让宝物碎掉,只能捧在手心,一点点地舔舐吮吸,才能缓解心里那种抓心挠肝的饥饿。

“别舔了,你是狗吗——”旋婳浑身无力,踹了他一脚,软绵绵的,又一下被他抓着脚踝握在手里。

这是他养出来的。抓住她细瘦伶仃的脚踝的时候,一眼瞧见那布满吻痕的苍白肌肤时,裴浩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来。这是他养出来的珍珠、娇贵的大画家。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无法压抑胸膛中那种汹涌的感情,握着她的脚踝,落下轻轻的一吻。

“……你笑什么?”旋婳哑声问。

裴浩才发现自己在笑。他估计自己笑得不怎么好看,可能跟蹭她脚的狗一样吧。

但他不在乎。就算是狗,能天天吃到肉的家养狗,也和流浪狗不是一个档次。裴浩乐颠颠地凑上去,又是“啪嗒”一声亲在她脸颊上。

旋婳难以置信:“你才亲过我的脚……”

裴浩耸肩:“我不嫌弃。”他什么地方没亲过?

他一伸手握住身下人的下巴,看她抿着唇有点不乐意的样子,估摸着再闹她她真要生气了,于是选择麻溜地滚下床,不触她霉头。

他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忽然听到身后的人窸窸窣窣地坐起来,问:“你要走了吗?”

奇事。裴浩把衣服挂在臂弯里,奇怪地说:“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平常不是从来没有在意过这种小事吗?他站起身回头看去,只见昏暗的房间里,旋婳缩在被子里,脸颊上还有个新鲜牙印,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唇珠衔在齿间咬来咬去,柔软的一点儿被含得发白,留下一摊湿意。

不对劲。裴浩一眯眼,半跪着爬上床,蹭到她面前,伸手把她脸捧起来。旋婳舔了舔唇,转头,没挣脱。

“问这个做什么?”他鼻子里哼出一声,居高临下地,“平常没见你这么关心我,怎么,要跟小情人私会?”

他人高马大,影子也大,完全把旋婳拢在阴影里。

“就、我就……问问都不行……”旋婳不敢直视他,眼神游离。“你这几天老是早出晚归的……”

裴浩直接掐住她的腰和肩膀,把她一整个儿从被子里提了出来,抵在床头。

旋婳连忙说:“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裴浩的声音压得很低,头抵住她的头,鼻尖挨着鼻尖,审犯人似的。

旋婳咬唇。湿红的唇瓣上那枚可怜的唇珠亟待拯救。

就是……她从噩梦中醒来,再次想起了林知言的话。梦中捂住她口鼻的人和醒来亲吻到她窒息的人一瞬重叠,她心慌得厉害。

——一直以来,她其实也隐约知道裴浩在做什么。早出晚归的丈夫、点头哈腰喊嫂子的丈夫下属、外出时总是被黑衣服跟着保护、还有裴浩带着血腥味的衣服。

旋婳记得,她有一次在裴浩的衣服上发现了好大一片血迹,吓她一跳。从此之后,裴浩就请了保姆来照顾,没让她再碰过自己的衣服;她记得有一次外出写生,突然冲出来一个鲜血淋漓的人抱住她大腿求她放过他,然后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人就被一群黑衣服的人拖走了。

裴浩很有钱。别的不说,她用的那些颜料,不是普通人家可以买得起的。裴浩明明完全不懂这些,却能眼也不眨地给她买来,任她挥霍。

……但她刚认识裴浩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个给老大跑腿的穷小子,靠着一股狠劲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她却没有想过,那“狠劲”具体代表了什么。

旋婳抬头,高大的男人眯着眼看向她,昏暗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见她看来,裴浩挑眉,握着她的下巴亲了下来。

这个人、真的……好像有什么皮肤饥渴症一样。被亲得缺氧,迷迷糊糊地时候,旋婳想。他的舌头探入极深,她整个人被抵在床头,连挣扎都被完全压制,从手脚身子到舌尖都被压得严严实实,柔软的唇很快就被亲肿了,满是泪痕的眼角可怜地红着。

“就是……我最近、不是被人跟踪嘛……”她想出了理由,在窒息一般的压制里断断续续地说,“你不在家,我害怕……”

裴浩横蛮地咬住她的唇瓣。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疯起来像狗一样什么都爱咬。

旋婳实在受不了了,她侧过头想躲开,发白的指尖抵着他,整个下巴都被濡湿了。

“那我给你留人。”裴浩这只疯狗终于亲够了,却也只是吝啬地退开了一点点,掐着她的脸颊,“让他们看着你,好不好?我让他们催你吃饭,别老是不吃饭,天天一画起来就没完没了的,那画能比身体重要?”

画。仿佛溺水的人骤然抓住了稻草,旋婳想起什么:“裴浩。”

“嗯?”裴浩挑眉看她,那种被老婆直呼全名的悚然在他身上一点儿也见不到,或许是因为旋婳老喊他的名字,也或许是因为……

“我昨天跟你说的是认真的。”怀里的女孩儿说,小小声的,“我想去兴都库什。”

——因为旋婳喊他的时候,总是有求于他。

“我跟你说的也是认真的。那地方很乱,现在不方便带你去。”

“我想去挑颜料。”旋婳垂下脑袋,“只有那个地方才有的颜色。”

“找人去就行了,没必要亲自去。”裴浩没有放在心上,随口说,“你想要什么颜色跟他们说一声,过几天就送来了。”

“可是——”

“别可是了。”男人轻轻地哄,语气却无可置疑,他伸手,把一枚监听器放在她手心里,“昨天那些警察来,就没让你带着这个。今天带上它,乖乖在家里等我,我会早点下班的。”

他捧住她的脸,娇气的脸颊肉挤成一团:“无聊就找人来家里玩,我听说王总监喜欢叫人上门挑衣服做美容,随便你,你喊她过来陪你也行。”

“可是她又不懂画……!”

“那就叫画廊的赵小姐过来。”裴浩随口说。

又顿了顿,看向她:“只是……囡囡,别让我看到你跟陌生男人在一起。”

“别惹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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