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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期(1 / 1)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知言反问。

“不,如果是他的话……”旋婳抿唇,话到了嘴边,竟一时哑然。她擦药的动作慢慢地停下了,视线也无意识地落在空中,一种空茫出现在脸上。

然而林知言完全不为所动。从他的视角,得出这样的结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之前警察们也怀疑过裴浩:一个偷窥女孩子的变态被杀了,死后还被摆出向她道歉的姿势,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的丈夫。

“你的丈夫很奇怪吧。”林知言状似无意地提起,“他监视你,囚禁你,他对你的占有欲那么强,这样的人,他能接受有人窥伺你吗?”

“……”

“这是作案动机。”他不紧不慢,语气里没有压迫感,但一字一句都直戳要害,“至于作案手法——他现在能站在这里而不是看守所,他应该有不在场证明吧?虽然我只从街坊邻居的嘴里听到过他的背景,但是……他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对吗?只要他一句话,应该多得是人想帮他——”

他没说完,双手合十,在话音结尾闭上眼合掌,发出“啪”地一声脆响。仿佛一掌拍在了旋婳的心脏上。

室内一时寂然。

林知言保持着和掌的动作,微微将右眼睁开一条缝。

眼角余光里,女孩手上的动作彻底停滞了。她捏着棉签,指尖攥得发白,蹲在地上,泛着粉的膝盖并拢,长发散落在睡裙上,小小的一只。

“你说过的事情,那些警察也说过。”她低着头,乌黑眼睫的颤动就特别明显,像是蝴蝶扇动翅膀,轻轻地在人心上扇过,“可是,没有证据,怎么能判断一个人是否做过呢?”

“他是你的丈夫,我不过是你刚认识一天的邻居。”林知言无奈地耸肩,“我不相信我也正常。”

说着,他蹲下身,蹲到了旋婳的面前。在旋婳还在愣神的时候,捏住她的指尖,手腕用力,棉签换了一个方向。

微凉的、黏糊糊的药膏蹭在了她的脸上,在糜红的牙印处抹开一片白。

他轻轻一笑,温热的鼻息扑在旋婳的脸上,俯下身来,唇瓣蹭过她的耳垂,留下湿润的印记:“我会找到证据的。”

只是证据的话……他有得是。

……

早春的天变得很快,早上还艳阳高照,下午就换成了阴沉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空气中翻涌着潮湿的气息,连带着乌黑的阴云盖顶,任谁看了都知道,风雨欲来。

“滴滴……嘟……”

她挂掉裴浩的电话,打开手机的聊天软件,但没有看到新消息。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她没什么朋友,唯一认识的几个画廊经理人都是裴浩给她找的,平常没事的时候,他们不会联系她。

她唯一的长期聊天对象就是‘克莱因蓝’。

裴浩也删去了他的联系方式。她和这位神秘的画家是在网络上因为画而结识的,现实中并没有见过面,所以失去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之后,她也找不到他了。

真是的……旋婳有些气鼓鼓地想,他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她却什么也不知道,太不公平了,他就不能主动来找她吗?

失去了交流的聊天框只是不能发消息了,但还能看,消息记录停留在上一次克莱因蓝给她发的消息。

【勃艮第红:我最近有一个新的构思,刚好可以用这一批颜料……】

【克莱因蓝:不用谢,我很期待你能用上我找到的颜料。那是它们和我的荣幸。】

颜料……颜料。色彩是画作最重要的部分,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她习惯用最传统的技法和颜料,从矿物里提取颜色,朱砂、琥珀、孔雀石,这些都不算是什么稀罕的矿石,裴浩总有办法为她弄来最合适的颜色。

但旋婳现在正在画的是一幅人像,她用画笔勾勒出那位忧郁的女性,穿蓝裙的女人敞开衣襟,露出内里鲜红如血的心脏。画面中最重要的红色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颜料,但仅次于红的蓝色却还没有合适的颜色。

她想到了‘圣母蓝’,那是一种从青金石上提取出的群青色,常常用来绘制圣母的裙摆,价格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昂贵,稀少而珍贵,最重要的是,出产地兴都库什常年战乱,寻常人不可能轻易去到那里。

克莱因蓝寄来的,就是一批他亲自去兴都库什挑选的青金石,看到它们的第一眼,旋婳就认定了这是她想要的颜色。

但现在,那些颜色已经不能用了……

她的视线飘忽了一瞬,落在画板旁边的画箱上。画箱大开着,一大箱青金石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像一个个排兵布阵后等候命令的士兵,光从表面看,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是……

一个个杂乱的画面蹿进脑海,坚硬地咯着脊背的小石头、散落在地面又剐蹭着雪白肌肤的青色、被水声浇透了矿石……

无数的青色垒成小山,让人联想到西方故事里黄金垒成的恶龙巢穴,弓起的脊背蹭落了石子,刮出一丝血痕,留下痛和痒,在清脆的碰撞声里,裴浩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里,满是薄茧的手抚下来,盖住娇嫩的肌肤……

“啪!”旋婳猛地把画箱关上了。她咬咬唇,把回忆赶出脑海,脸上的热度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散去。

画布上的女人用忧郁的眼神看着她,双手捧着鲜血淋漓的心脏,松节油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弥漫开来,在鼻尖萦绕,难以散去。

旋婳重新打开手机,发出一条消息:

【勃艮第红:要去兴都库什的话……该走哪条路线?】

聊天界面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删掉好友之后,消息已经发不出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旋婳是被开门的声音叫醒的。她握着调色板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她把调色板放到画上,将几种调好的蓝色一一比对,没一个是她想要的颜色。

肩膀忽然一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她侧头,对上了男人的双眼。

“你回来啦?”最近几天,似乎是公司那边出了点事情,裴浩早出晚归,看起来很忙的样子。虽然跟裴浩在一起也有很多年了,但用裴浩的话来说,她是个“天生没心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画家,少了凡人的那一根弦”,“从来不关心裴浩这个粗人在做什么”。

——比如说现在,问完这一句话,她也不在乎裴浩的回答,直径回过头,用画笔沾了颜料重新调色。

“囡囡,开着窗,不冷吗?”

“不冷。”她拉了拉披肩。

“饭吃了吗?赵妈说你今天没要她上门来做饭。”

“吃过了。”旋婳随口答着,把蓝色调淡了一点,放到画布上对比。

“……”裴浩忽然低低地哼笑了一声。他更深地压下来,两只手臂像是吊绳一样环绕着她的肩膀和脖颈,额头压着她的肩膀,头发蹭过锁骨。“骗人。”

他声音微哑,如有实质,流淌在静默的空间里。

“我看到桌子上放着半块面包,你都没吃完。”他微微抬起头来,下巴蹭着她的肩膀。从不远处窗户的反光看到了自己,一双眼亮得锐利,身侧的女孩儿却只是低着头,看着画布。

她握着调色盘的手真紧,虎口和指节卡在调色盘的凹槽里,指节肉被压得发白。裴浩哼笑一声,伸手去握她的手,调色盘“哐”一声落在地上,他问:“画了一天,饿不饿?”

旋婳摇头,可能因为一整天坐在画板前的原因,她一点也没有觉得饿。

裴浩笑眯眯。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却一点儿不像那些文雅的绅士,肌肉把衬衣撑得鼓鼓的,笑起来的时候,就更显得匪气。旋婳脑袋里跳出“西装暴徒”这四个字,紧接着,就看到裴浩一挑眉。

他说:“那你亲我一下。”

“为什么要亲你——哇呜!”短短的一句话被炽热的吻打断,调色盘“哐!”地一声砸落在地上。

两个人滚到地上,裴浩给她垫了背,“画!画——喂,你离我的画远一点——”

天色更暗了,某一时刻,旋婳的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林知言说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凶手可能是你的丈夫?”

她忽地怔住了。片刻后,眨了眨汗津津的眼睫,说:“裴浩。”

“嗯?”

“……我想去兴都库什。”

“去哪里做什么?”裴浩挑眉,“那地方现在很乱,而且现在又禁止一切妇女活动,不安全。”

旋婳“唔”了一声。

裴浩俯下身来:“乖宝,之前答应过我不出门的,不准反悔。再说了……”

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忽然远去了,鼻尖血腥味浓郁起来,源头是画中女人的心脏。旋婳心不在焉地侧头看去,画中的女人用忧郁而惶惑的眼神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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