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熠静静地看了眼刚到自己肩颈处的小屁孩：“你小子，胆子倒不小！”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纵使打死小子，奴也要说！”豆皮抹了把眼泪，恨恨地看了眼院子里面：
“奴虽是侯爷捡回来的，却是世子夫一针一线养大的——
大公子难道忘了以前咱家过的啥日子吗？”
云熠抬起的步子微顿。
兄弟，不是老哥想忘啊，是咱压根没经历过啊——
不知详情啊！
索性豆皮也没指望他回答，只抽抽噎噎地自说自话：
“侯爷跟世子在外面跑是辛苦，难道世子夫就容易吗——
三更天就得起来帮着磨豆子，劈柴，做朝食，浆洗衣物，抽空还要缝些帕子补贴家用……
豆皮我穿的第一双新鞋是世子夫帮忙做的！
第一件衣裳也是世子夫用您的旧衣裳改的——
虽说是您穿旧的，奴穿在身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暖和……
好不容易日子稍稍宽松些，世子出门几个月竟又抱回个襁褓，说是在路边捡的弃婴……”
说到这里，豆皮越发的愤愤不平：“大公子，您看看二公子那长相，他像是弃婴么？
奴就说世子怎么好端端的，竟几个月不归家！原来是跟外边那不三不四的……
可怜咱世子夫自带了二公子就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
若不是贵君心疼咱世子夫，从中帮忙，世子夫还不定被拖累成什么样呢！”
“如今她老人家倒是指责起世子夫不能传宗接代了。”
豆皮似是想起什么，神情越发激动:
“那传宗接代是男人一个人就能成的么，不然那二公子为何不是位女公子？”
一番吐槽，豆皮抹干净眼泪，挺起胸脯，仿佛随时准备英勇就义般：
“ 奴这就进去跟她老人家理论理论，这个家倒底是靠谁才撑下来的——”
“小屁孩，哪儿轮得到你去？”云熠斜睨了他一眼：“当本公子是死的不成！”
“哎——”豆皮又哭又笑，颠颠地跟上：“奴就知道大公子您最心疼咱世子夫了！”
两人大步走到正厅时，骂得正起劲的荣升侯顿时哑了火：
“熠儿，你可来了！快，劝劝你父亲！
身为儿媳，竟管到婆母房里来了，简直是目无尊长，说出去了都丢我们云家的脸面！”
云熠扫了她一眼，没作声，而后又安抚地看了眼默自垂泪的何氏。
这才转向闷声不吭的云世子：“母亲也认同祖母这话么？
“这……熠儿，你祖母要休了你阿爹，那肯定是不行，但你阿爹这事……他不占理啊——
你说你祖母都这把年纪了，找一两个贴心贴己的房里人，那也说得过去，何至于就要打要杀的？闹得家宅不宁……”
“豆皮！”云熠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清场——
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近身如意堂，违者，乱棍打死！”
“熠儿！”荣升侯急了：“这可都是花银子买来的……”
“祖父放心，这点钱，孙儿还出得起！”
话音刚落，大厅便瞬间便空得只剩下几个主子，还有个缩在荣升侯身后求庇护的柳烟。
云熠看了眼亲自守在院门外的豆皮，才直指缩在荣升侯身后一脸娇媚的男人：
“母亲可知，她是何人？”
不等云世子回答，他又看向荣升侯：“祖母可知？”
“那什么，熠儿啊，一个陪嫁子罢了，祖母让你舅父再替你在宫里寻摸两个好的哈——
你放心，保证跟烟儿差不离，你看？”
“既然祖母跟母亲都知道他是宫里出来的，那二位可知，他是中宫交于我的？”
荣升侯见孙儿不接她的话，隐隐有些不悦：
“纵使是中宫出来的又能怎样，入了我云家的门，便是我云家的人！
熠儿如今大了，翅膀硬了，连个奴才都抠抠搜搜的不舍得送于祖母，可见是忘了小时候祖母是如何疼爱你的？”
云世子见老母一脸晦涩，顿时就怒了，直接拍案而起：
”熠儿，纵使你即将嫁入瑞王府，可上坐的那是你亲祖母，怎么跟祖母说话的呢，快，跟她老人家赔礼！”
何氏一急，就要开口，被云熠一个眼神止住。
“怕不是孙儿忘形，是祖母好日子过惯了，忘本了吧？”
不待荣升侯发怒，云熠陡然厉喝：“祖母可是想重蹈蔡家的覆辙？”
“什，什么？”
荣升侯攥紧手中的茶杯，茫然看向他：“祖母就收个通房而已，怎么就扯到蔡家的事上了？”
她想起晨起时坊间的传闻，说是忠义伯中了内风，如今正躺在床上等死……
她手中的茶杯瞬间拿不稳了，哆哆嗦嗦地放到桌上，
“熠，熠儿啊，你可别吓唬祖母！”
“是啊，熠儿！你祖母年纪大了，你有话好好说哈！”云世子也从旁跟着劝：
“可别把她吓出个好歹来，不然，你舅父可饶不了你！”
云熠哂然一笑，趁祖母不注意，一把扯出柳烟掼到地上，厉声道：
“你可知罪？”
“奴有错！”
柳烟跪伏在地，凹显出的柳腰不盈一握，对上荣升侯心疼的目光含泪诉情：
“奴错在自巧遇侯爷后便遗落了一颗芳心——
吃饭时眼前浮现的是您那伟岸的身姿，干活时耳边响起的是您那低沉的嗓音——
奴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奴控制不住啊，侯爷——”
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荣升侯何曾被人如此当众哭诉情肠？
更何况这哭诉的对象还是如花般娇柔的小郎君。
她双眼朦胧间，只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燃烧了——
荣升侯正感动的无以复加。
就见那不孝孙突然凑过来，欠欠道：
“怎么样，祖母，感动不？是不是恨不得为他生，为他死？”
“混账！”
荣升侯怒吼，满心的花儿朵儿被他一句话给灭了个干干净净：
“熠儿啊，祖母这把年纪了，黄土都埋半截了，我就想跟阿烟过两天舒坦日子——
难道连这点小小的心愿，你都不愿满足我吗？”
“您想过舒坦日子，孙子举双手双脚赞成，但若是以颠覆荣升侯府为代价……”
“老娘就谈个情！我跟阿烟，我俩两情相悦，怎么的了，就要颠覆侯府了？”
“两情相悦？”云熠一把薅起柳烟，怼到荣升侯面前：
“他跟你吗？他悦你什么——
悦你吃饭打嗝，悦你睡觉打呼噜？还是悦你一身老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