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心脏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般。
丝琳脸色惨白，额头上析出几滴汗珠，揉在头发里。
“坚持一下，马上到医院了！”
耳鸣，听不清，只觉得周围吵闹得很。
她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阿文紧张的背影，他眉头皱起，因为慌张吗，手指发抖。
这都不像他了。
医院门口拥堵，车辆排队缓慢往前挪动，又刚好赶上下雨天，喇叭按得吵死人。
阿文索性扔了车，抱着她就往前跑，冲到急诊。
电梯人太多，太慢。
11楼，他硬是把人抱在身前爬了上去。
视线里整栋楼都在晃，他恨不得再快些，恨不得长翅膀飞上去。
一群白大褂医生护士上前接住了人，抬到床上，众人推着，飞奔去急诊室。
他还喘着粗气，双腿因为剧烈奔跑微微发颤，凶煞样子，吓得小护士不敢吱声。
“先生，家属不能进！不能进！”
被拦在手术室外，小护士看到这人反而安静下来，他紧握着拳，倚在墙上，一副无助的姿势。
一路上她确实脸色不好，他却只当她是晕车，或是生理期身体不适。
可刚才苍白的脸色不会骗人，她因疼痛扭曲的表情也不会骗人，而这些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过。
衣袖往下滴水，身体感到一丝凉意。
病房外“手术中”三个字的还亮着红灯，医院走廊尽头看不到光，地板冷冷清清。
明明他们已经到墨西哥城了，马上就要安稳下来过上无人打扰的日子。
理智告诉他，不会有事，也许是吃的药物不合适，也说不定是劳累过度，再不济有疾病突发也所谓，他都能想办法。
一整天，他整个人悬空似的，心脏不安，像是爬到高处找不到地方落脚，说不清的慌张。
终于，灯灭了。
医生摘了口罩走出来，脸上满是疲惫，“家属在吗？”
他赶快迎上去，“我是。”
“这次主要采用的是冠脉造影来进行检查，就是在血管内注射造影剂，随着在血管内流动，通过射线将流动的造影剂收集起来，可以观察血管的走行、有无堵塞、病变、堵塞的程度等情况，结果显示病人有遗传性的心脏病史，这次发病是因为药物刺激，导致心脏输送血液和氧气的动脉被阻断，目前病人体征已经趋向平稳，但是……”
一堆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医生教科书似的机械复述，他连连跟着点头，认真记下。
医生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我们无法查明先前病人注射了什么药物，导致血管中斑块加速形成，如果斑块破裂，就会形成血凝块，血凝块会阻塞动脉，导致心脏病发作，严重时也就是心肌梗死。”
梗死。
他抬眸，盯着面前医生。
医生每天要说成千上万遍公式般的术语，压到他耳中却如五雷轰顶。
注射，药物。
他们最近一直在一起，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能查明是什么时候注射的药物吗？”
“这个不太好判断，不过我估计起码在两周前。”
两周前。
忽然，阿文脑海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医生扶了扶眼镜，拿起胸前的圆珠笔，“药物效用很强，恐怕还会反复发作，开始会引起呼吸短促、水肿、疲劳等症状，不及时治疗的话，可能导致身体其他器官的衰竭或者猝死。”
医生多说一句，他脸色越差一分，大概是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他能做到面不改色宣布一个人的死期，“猝死”这种词随随便便就能说出。
“目前国内关于心脏病的治疗进展缓慢，一般采用的都是保守治疗，依靠长期药物抑制发作，不过这位小姐病症特殊，保守治疗可能跟不上发作期，如果要开刀手术，我们还是建议尽快转移到国外更好的医院……”
阿文抬起头来，“尽快是多快？”
医生看了眼病房，“两个月以内，最好能有突破性的治疗。”
“好，谢谢医生。”
医生客气点头后，匆匆离开了，走廊内脚步声渐渐轻了下来，只剩男人高大落寞的身影。
刚才的话他听得很明白，两个月以内，如果不做手术，她可能撑不过去。
从走廊到特殊病房，短短几步路，他走的沉重又艰难。
女孩还没醒，这里从天花板到被褥，都是惨白，她安静睡在那里，睫毛黑黑的，像一把扇子，和往常赖床的样子没有分别。
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再往下，她手臂上挂了点滴，针尖刺破血管，强行将药物灌输进她身体，大概是皮肤细嫩白皙，针口处微微发青，针包鼓起，能看到青紫的血管。
光是看到这样一只手臂，他心尖阵阵酸涩。
他缓缓走过去，弯下身，撸起手臂袖口，左臂，完美无瑕。又放下来，掀起另一条手臂。
果然，男人眸色冷到极致。
右臂血管处，有一枚几乎愈合的小红点，不仔细看几乎不可察觉。
难怪。
难怪两周前，塞哥将她迷晕，仅仅放了几句狠话就能轻易放过他们。
难怪一路逃亡却出奇顺利，原本并不是塞哥真的放过，而是留了后手。
他冷笑一声，那颗子弹是他心软，没有一枪崩在人太阳穴。
忽然，她手指微微颤动，阿文回过神来。
丝琳醒来后，只觉得浑身虚弱无力，睁眼便看到苍白的天花板，她闭了闭眼，这才看清身边的人。
阿文坐在病床旁边的小凳子上，脸色很差，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像是很久没有合眼。
“阿文？”
“我在，你感觉怎么样？”
她摇摇头，“不知道，没力气。”
“没事，医生说了这都是正常现象。”
“我怎么了？”她多少猜出了几分，“你可别骗我，我身体什么情况自己清楚。”
男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没骗你，就是心脏不听话了，打两针就好。”
“真的吗？”
“不信？你怎么没说过你有心脏病的事？”
女孩这才呼了一口气，看来是真的，她笑嘻嘻：“我怕你知道了嫌弃，万一哪天我突然发病死在你旁边，你可别被吓到。”
他严肃责怪：“胡说什么！”
她满脸不在乎，依旧嬉皮笑脸，“你吃饭了没有，饿不饿？”
“不饿，你吃不吃，我下楼去给你买。”
“我想吃泡面。”
他起身，又回过头来要拒绝：“那东西没营养。”
床上的人不说话了，绷着小脸看他，看来是铁了心就要吃泡面。
行吧，那就在泡面里加点肉和鸡蛋，都一样。
她要什么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