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张金文财运不错,连着拿下了两个工程,还顺利结了款。
1旦身上有了钱,嗜血的鲨鱼就闻到了血腥味。
几个职业赌徒联合起来对张金文进行了围猎。
不到1个月,8万多的工程款已经锐减为0。
抽烟的人不缺烟钱,赌博的人不差本钱。
1天夜里,胡大江不在家,张金文竟然叫车把他院子里的桁架低价卖给了废品站。
事后大江没有追究他,也没有报警,只是张金文在装修这个熟人圈子里不可能再接到1单活。
事实上,他也无心再去干这些吃苦受罪来钱慢的活,他1心要在赌桌上翻本。
在1个隐蔽的有专人放风的赌场,张金文(江湖上已经有了他的绰号,刀疤)又1次输得只剩下1条内裤。
在旁边游走放高利贷的很多,有1个绰号龙哥。
刀疤借了4万,立的字据是借款5万,10天后还清。
龙哥向他介绍了1个好去处。
位于龙湾区1个偏僻的小镇。
湖中有个小岛,参赌的人都是熟人带熟人,小船接进去,小船送出来,绝对安全。
岛上女人免费玩,都是上等货色。
即使全部输光了,也可以免费玩个通宵。
简单几句话就勾引得张金文火急火燎的。
经龙哥介绍,张金文终于如愿以偿进了这安乐窝。
不到2个小时,他输光了4万。
当然,他也领到了附加的福利。
他报复性地在1张豪华而油腻的大床上,对1个浓妆艳抹看不出年龄的女人施暴,女人凄厉的尖叫。
他的欲火还未宣泄就被几个彪形大汉闯进来,劈头盖脸,拳打脚踢,昏死了过去。
然后像拖1条死狗1样把他拖了出去,扔到1条船上,送了出来,丢在岸边的草丛里。
张金文是被凌晨的寒气冻醒的,浑身疼痛,几处流血的地方已经结了痂。
他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
他翻了翻手机通讯录,发现没有电话可打。
他犹豫了1下,拨通了小虎的电话,屏幕上大哥两个字十分显眼,连续拨了两次,无人接听。
他挣扎着爬起来,4周漆黑,唯有湖中的小岛泛着幽蓝而鬼魅的光芒。
他辨了辨方向,发现没有方向。
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他漫无目的地向远处有稀疏灯光的方向走去。
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走走停停,走了很久。
在1户本地人家的屋角撒了包尿。
旁边树下停着1辆摩托车,他没有丝毫犹豫,偷了就走。
巨大的债务压力以及对无力偿还高利贷的恐惧,还有偷盗以后的兴奋感,让他在凌晨的寒气里燥热起来。
他加足马力在陌生的道路上狂飙突进,享受被风包裹的感觉。
马路上空旷无人,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逆行。
风驰电掣地向前冲了不到10分钟,前方有1大片工地。
大功率的照明灯把周围照得1片惨白。
1辆满载砂石的渣土车从工地出来轰鸣着加速闯入道路。
“嘭”1声巨响,如同头顶炸响1个闷雷,车祸已然发生。
摩托车和人都被撞飞几米远。
0碎4散,车体严重变形,刀疤张金文当场死亡。
渣土车司机下车探了探张金文的气息,拨打了报警电话。
辖区夜班执勤民警迅速出动,封锁了现场。
简单的拍照取证后,小文的遗体被送到了附近医院。
住到服装厂集体宿舍以来,张小虎已经习惯把手机调为静音了。
小虎在早上9点11分接到1个座机来电。
对方开门见山自称是龙湾区某派出所民警,通知他,张金文发生了严重的车祸,现在人在医院。
小虎立即请假,打车赶往医院。
路上他翻看电话记录,在今天凌晨的4点14分和4点15分,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小文打的。
他有点责怪自己睡得太沉,没有接到电话。
1男1女两名警察接待了张小虎和张南风。
他们在张金文的通讯录里分别冠以大哥和2哥的称呼。
“你认识张金文吗?”
警察带着明显的温州口音问小虎。
“认识。”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1个村子里长大的。”
“发生车祸前,他打了两次你的电话,你没有接听。你在他的通讯录里备注的是大哥,你们真的只是老乡的关系吗?”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张小虎不答反问。
年长的男警说:
“由于车速太快,而且根本没有刹车的痕迹,现场十分惨烈,你的老乡张金文已经当场死亡。”
在医院的小会客厅里,像是有人贴着张小虎的胸口开了1枪。
创口很小,子弹却在5脏6腑里疯狂地旋转,剧烈地疼痛让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原地爆炸。
“警官,我们能抽支烟吗?”
张南风问道。他已经泪流满面。
男警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虎和小风哆哆嗦嗦各自点上1支烟。
“当场死亡”这4个字就像1个皮球在他们的脑海里来回碰撞,反弹,仿佛就要破壳而出。
“那他在温州有没有亲人?”
见他们情绪稳定了1些,年长的警察继续问。
“没有。”
张小虎两眼空洞地摇头。
“湖北老家呢?”
“有个老母亲,还有个年幼的孩子。”
他们照实回答。
对面的女警11记录下来。
“通知你们过来,就是看他的遗体要怎么处理?另外,交通事故的判定结果也需要你们帮忙签字。”
“我们想带他回湖北老家安葬,可以吗?”
抽完1支烟,张南风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率先问道。
女警侧身看向男警。
年长的男警经验明显丰富很多,他说:
“可以,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医院的120救护车,但是具体费用需要你们自己来谈。”
“好。”
“那就这样,交通事故裁定书应该下午会出来,我来催1下,你们晚上应该就可以出发。”
张小虎和张南风都没有吃早点,此时,饥肠辘辘又毫无胃口。
“广林3少”有1个已经永远地走了!
张小虎在医院对面的小超市买了1包烟,他和南风1支接1支地抽。
抽到嗓子发痒,恶心干呕,扶着墙终于吐出1大滩苦水。
下午3点钟,他们俩跟医院那边谈妥了。
医院这边配两个司机,1台车,连夜出发,送到家,4000块。
小虎和小风1人2000,分摊了这笔费用。
但张南风那边的ktv缺人,请不了假,只能是张小虎1个人陪小文回去。
安排好了温州这边的事,张小虎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
“爸爸,我要跟你说件事,张金文今天清早出了车祸,死了,我晚上用120救护车把他拉回来。家里葬礼的事我都不懂,要麻烦你帮忙安排1下。”
老父亲很是惊讶,挂了电话就去找张金文本族的有威望的老人商量。
商量的结果是,张金文车祸去世,属于少亡,不吉利,是不能葬入祖坟范围的。
听闻噩耗,小文的母亲惊吓过度,几度昏厥,水米不进。
张良年幼,跟爸爸张金文本来也不亲,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胆小,文弱又乖巧,像个小姑娘。
丧事1切从简。
张金文1口薄棺下葬在自家的红薯地里。
春天,是张家湾1年中最美妙的季节。
阳光温润,空气清新。
如血的映山红在山野里恣意汪洋。
金黄色的油菜花成片成片地围绕着绿油油的麦田。
充沛的雨水,灌满了大大小小的池塘。
走近细看,翠绿幽深。
登高远眺,明亮如镜。
村前屋后,还有田埂上的树木从枯死的表象中走了出来。
把鹅黄的嫩芽和草绿的细叶炫耀1般布满枝头。
但红薯地里的那座孤坟突兀地留下了耻辱的标记,任由他人言语轻薄的嘲讽和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