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还不快过来做饭，跟你那个娘一样懒，等我伺候你们一家子吃喝啊？”
周氏又嚎着嗓子骂开了，奚芸芸给苍苍掖了掖被角，这早春的天还是很冷的，小妹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她担心的看了一眼苍苍，急忙出去，“来了，大舅母。”
窦岚怀孕了，她却一点也不高兴，大嫂早就看她们一家不顺眼了。这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老道，说她肚子里是个扫把星，妨碍了她和大哥窦槐的子嗣，肯定是要以这个为由头赶他们出门。奚武现在脑子不清楚，她又是个残废，底下又有四个孩子，到时候一家人去哪过活，又怎么过活呢！
奚芸芸看着在灶底下烧火的窦岚脸色不好，什么也不敢说，熟练的开始做起饭来，而喊了半天的周氏，根本就没在厨房露面，她向来躲懒躲惯了。
早春菜还没下来，就熬点稀粥，熘了点杂面窝窝，切了点咸菜。
方氏进来转了一圈，让蒸上两个鸡蛋，给窦福田和窦槐吃。
奚芸芸看着篮子里的鸡蛋有些出神，她想给刚落了水的苍苍吃一个，可是想到姥姥和舅母对她们的态度，没敢说话。
“看什么，你想偷吃啊？”方氏见她盯着鸡蛋，幽幽出声。
奚芸芸缩了缩脖子，急忙摇头。
饭好了，窦福田和窦槐也赶着牛车从镇上回来了，现在地里不忙，窦槐每天用牛车往镇里拉人，一天挣十几二十文钱呢。而窦福田会点木匠活，现在在镇里帮工，一天三十文钱。奚武脑子不好，但是人高马大，又有一股子傻力气。窦福田怕他出去了惹事，就让他给地里除草砍柴啥的。
“爹，娘，大槐吃饭了！”周氏嘴勤快，一家人都到了堂屋吃饭，除了苍苍。
此时的苍苍已经发起了高烧，起不来了，其实真正的苍苍落水的时候就死了。
奚武扫了一圈，“苍呢？吃饭。”
“当自己是啥大小姐啊，吃饭还得三请四请的，不来吃就是不饿呗！”周氏不满的说道。
方氏垂着眼不说话，窦槐只顾低头吃自己的，对这个外甥女是一点也不关心，还是窦福田说了一句：“老婆子，去看看苍苍怎么回事？”
窦岚哪敢麻烦方氏，忙放下了碗，“娘安心吃饭，我去看看。”
她拄着双拐行动慢，奚芸芸急忙吃完了手里的半个窝窝，说了一声她去看看，就急急的出了门。
奚武也扶着窦岚紧跟着去了。
周氏斜眼看着出去的几口子，跟窦槐和窦福田说起了老道的事，窦槐一听影响自己生孩子，顿生不满，大声嚷道：“什么？怀了个扫把星，赶紧赶出去！”
周氏跟声应和，方氏虽然没说话，但也是赞成的态度，窦福田犯了难，“把他们赶出去，让他们住哪？奚武现在就是个傻的，让他们怎么过活？”
方氏脸色一变：“怎么过活？去平安村，去找他亲爹娘去！奚武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有亲爹娘，胡老婆子说不管就不管了？还真看着他们妨害的老大断子绝孙不成？”
“爹啊，我是咱们家长子啊，都三十了还没子嗣，你就心疼心疼儿子吧！”窦槐挤出了两滴泪，瞅着窦福田。
窦福田敲了敲手里的烟杆子，看着大儿子，再过几年，跟他一样大的就都当爷爷了，他还一个孩子也没有，背手走了出去，“容我想想。”
周氏看着公爹这次没有那么坚决的拒绝，觉得事情有望，面露喜色。方氏把碗里剩的炒鸡蛋都夹到窦槐碗里，虽然窦岚也是她闺女，但是闺女怎么比不上儿子。
苍苍屋里的窦岚脸色一变，家里总共就这么大，堂屋里说啥她都听见了，想到很有可能被赶出去，心里就恐慌起来。
奚芸芸摸着苍苍滚烫的脑门十分焦急，喊了窦岚一声，见她没应声，就急忙出去找窦福田，“姥爷，赶紧去请陈大夫吧，小妹落水起了高热。”
“芸啊，算了吧，苍苍她七个月就生了，那时候就说她养不活，这几年吃药花了不少银子，咱家养不起了啊……”窦福田艰难的说道，真把闺女这一家赶出去，他就和亲家商量一下，去平安村买块地安置他们。芸芸再过个五年就能出嫁了，奚武能干地里的活，到时候开两块荒地，怎么也能养活他和窦岚，但是苍苍是个药罐子无底洞啊！
看着一直对他们一家不错的姥爷也不给苍苍请大夫了，奚芸芸绝望哭出了声儿，懵懂的奚武像是被这哭声惊醒了一样，风一般的出了门，没一会儿竟把陈大夫背了过来。
“谁让你把大夫请来的，家里有多少银子让你们祸败？你就是个傻子，一文钱不挣，白吃白喝家里的，还有脸请大夫！”陈大夫还在奚武身上趴着，看见跳脚的方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给苍苍看病。”奚武也知道方氏是在骂他，却罕见的说出了一句整话。
这时周氏和窦槐也从屋里出来了，他俩正商量着等把窦岚一家人赶出去后，就把他们住的几间破屋子推了盖猪舍养猪，他们都知道窦家的猪养的很好，只是都看不见是奚芸芸带着体弱的苍苍整天割猪草，哪家的孩子也没她俩勤快。
“你这个傻子，你那闺女要是死的早那是老天爷可怜你们！我们家可不会再出钱给那死丫头治病了！”窦槐嗤笑着看着奚武。
奚武不理他们，径直把大夫往苍苍屋里背，窦槐想拦住他，被奚武一把甩了老远。窦槐身量也就到奚武肩膀那里，又瘦弱许多，自然拦不住他。
“爹，你就不管管他！”窦槐恼怒的看向窦福田。
窦福田摆摆手没说话，大夫既然来了，那就看吧。窦家日子过的不错，当初得了五十两银子，他添了五亩良田，还给小儿子窦松在镇里租了个铺子，开了个小饭馆，也是窦家村头一份儿的日子，自然要些脸面。而且附近这几个村就陈大夫一个大夫，他也不想得罪他。
陈大夫扫了一眼苍苍的面色就暗叫不好，搭脉以后开了一剂药，“这孩子先天不足，身体底子本就不如平常人，如今又受了寒，就算救过来也落了病根儿！先吃上几剂药吧，能退热就能暂时保住命了！”
“要是退不了热呢？”奚芸芸急问了一句，窦岚也看向陈大夫。
陈大夫摇了摇头，“过不了这一关就准备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