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换好床单，窗户全部推开，阳光刹那挤满房屋。把被子抱到晾衣绳上，张朝用手掸了几下，转过身时，蒋冬已经在茶几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半边身子被阳光镀上了金黄。
“茶几借给我用用行吗？”蒋冬问。
“请便。”张朝赶忙把堆放在茶几上的七零八碎扒拉到一旁，给蒋冬腾出工作的地方。
张朝问：“你吃饭了吗？”
“没正经吃。”蒋冬盯着电脑屏幕，边敲字边回答，“就在大巴车上啃了一块面包。”
抄起鞋柜上的钥匙，张朝正准备穿鞋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点。”
“不用这么麻烦，你不是带回来一个餐盒吗？”蒋冬笑着回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半张肉饼。”张朝说，“我没动过筷子，直接打包的。”
“动过又怎么了。”蒋冬依然在笑，“分我一半就行。”
目光移向暖气片上的一盒泡面，蒋冬脱掉西装站起身，挽高袖筒：“这盒泡面归我了，烧水壶在哪儿？”
张朝：“我来。”
“你歇着吧。”蒋冬伸手制止他，“不用拿我当客人，更不必当外人，我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自己的事情肯定要自己做。”
“你就吃泡面和肉饼？”这哪儿是招待人吃的东西，张朝不好意思地说，“太没营养了。”
刚把泡面包装撕开，蒋冬放下纸碗，看向张朝，笑眯眯地环住臂肘往墙上一靠：“张朝，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是从望阳镇上走出去的人，但我永远都是望阳镇的人，我和你是一样的。”
这话听得张朝心里暖烘烘的，莫名的舒服。张朝没再给蒋冬“添乱”，示意他随心所欲就好。
下午张朝不上班，两个人一个坐在床尾玩手机，另一个吃完午饭一直守着笔电，各干各的，倒也没觉得特别尴尬或者不自在，相处得还算和谐。到了晚上，张朝不得不出声打断正在工作的蒋冬，提议请他去吃羊蝎子火锅。
蒋冬没接这话，话头一转，问：“想不想看电影？”
张朝一愣：“镇上没有电影院。”
“傻不傻。”蒋冬把笔电转向张朝，“线上影院，陪我看部经典老片吧。”
“行。”张朝收起手机，却没走向沙发，而是径直朝向门口，“晚饭可不能再吃垃圾食品了，我去买点新鲜热乎的。”
“巷口理发店旁边是不是有个包子铺？”蒋冬说，“荤素各来一屉，我再单点一碗酸辣粉。”
“两碗。”食指转着钥匙，张朝拧开门锁，“包子铺的酸辣粉是真好吃，这么多年依旧是我的最爱。”
下楼买饭的时候，张朝没发现，自己居然哼起了小曲。迈出楼道，傍晚渐冷的风袭上脸庞，张朝这才察觉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愉悦过了。
蒋冬是个很随和的人，不会给别人带来压力，与他相处是舒服的。买完包子和酸辣粉，张朝原路返回，推开家门时一眼瞧见茶几上的垃圾全都收进了垃圾袋里，蒋冬正用湿纸巾擦着玻璃板上的油渍。
张朝急忙换鞋：“放那儿就好，怎么还劳你亲自动手了。”
“这有什么的。”蒋冬笑道，“我平时也是一个人住，这些活都是自己干，习惯了，顺手就给收拾了。”
蒋冬太懂事了，明明他才是外人，反倒让张朝有些拘谨。将买好的晚饭放上茶几，张朝说：“酸辣粉要趁热吃才好吃。”
蒋冬坐到沙发上，往旁边挪动身子，拍拍身侧的位置：“快过来，电影要开始了。”
张朝道：“等我去洗个手。”
“用酒精湿巾吧。”蒋冬把自己的湿巾拿给张朝，“方便还能消消毒。”
蒋冬想得太周到了，两人尽管接触得不多，却经常给张朝一种很会生活的感觉。张朝边擦手边坐到蒋冬身旁，两人各端一只纸碗，酸辣粉的味道顿时飘散满屋。
包子浸到汤里，沾了酸味和辣味，吃起来更香。眼睛不离屏幕，张朝被电影里华丽的场景和浪漫的剧情吸引，在最后灾难来临时，他放下原本想要点燃的烟，连呼吸都变轻了，直到开始播放片尾曲才想起来还有半碗酸辣粉没吃，一摸纸碗早就放凉了。
蒋冬问：“好看吗？”
“好看。”张朝不假思索地回答，“挺……震撼的。”
张朝不常看电影，以前从没和薛凡像这样守着电脑屏幕边吃饭边看，这种感觉太温馨了，整个屋子都好像变得暖和了一些。
“我每次看都觉得……”蒋冬看着张朝，“男女主爱得这么短暂，男主却愿意为女主付出生命，是不是挺傻的？”
“短暂却激烈的爱很容易让人迷失自我，因为时间太短，两人之间只有爱情没有其他，就显得这份爱干净又纯粹，令人着迷。”蒋冬笑着说，“假如他们没有遭遇这场灾难，下船之后立刻奋不顾身地结婚，可他们毕竟身份悬殊、彼此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你认为他们会幸福吗？会相伴一生吗？会永远像最初那样深爱对方吗？”
“会吧。”张朝不愿意破坏电影里的美好，“只要他们对感情忠贞，永远不变心，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蒋冬：“很难，对吗？”
“不变心……其实不难。”视线落低，张朝咬上一根烟，凝视着一处虚空说，“随着时间的变化，人的状态多多少少是会发生改变的，难的是共同成长、相互理解吧。
蒋冬忽然问：“那你变心了吗？”
明明是在聊电影，话锋却突然指向自己，张朝把烟拿下来扔到茶几上，迟滞道：“说实话，我不清楚，我尽量不让自己去琢磨感情的事，很容易陷进去。”
“长久生活在一起的人，的确越来越难相互理解，因为时间最容易磨灭的是爱情的热度和人的耐心，耐心没了，爱意也会跟着耗尽。”蒋冬说，“不过，如果从一开始就选对了人，那就永远不会走到这一步。”
或许是蒋冬选的这部经典的爱情电影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暧/昧，又或许是房间里的温度正在持续上升，张朝转过头，对上蒋冬坚定的眼神，听见他说：“跟我在一起试试吧。”
心跳好似跳漏了一拍，正当张朝微怔的时候，蒋冬忽然前倾身体，近距离地看进张朝眼睛里，面色坦然地笑道：“以前选错了不要紧，现在选对了也不晚。”
这一次，张朝没有躲开。
“我这次回来，目的就是要带你一起走。”蒋冬语声温柔地说，“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等我要离开的前一晚，再告诉我答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