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感情，李思然不好多说什么。
再让唐若叶纠结一会儿，再让她们一起经历得多一点。
等那浊酒酿成清酒，
等她这个旁观者也能闻到清香。
“你要和我一起去演奏会吗？”唐若叶问，
“买都买了，就一起去吧。”
李思然肉疼死了，一张门票要三四百呢，
她平时抠抠搜搜的，连买一两百的东西都得犹豫一下，这一下子出血三百五。
不去就亏了，顺便让音乐净化一下她那一直渴望年下狼尾酷飒腹肌女的脑子。
唐若叶从衣柜里挑了套西装套装，
这是她以前面试的时候穿的，现在工作了反而没怎么用上它。
就是不知道还合不合身。
唐若叶穿上后在全身镜面前转了几圈，看上去挺正式的，就是有点紧了。
以后得去健身房锻炼锻炼了。前提是她有空的话。
她和李思然约好了小区门口见，两人打车去了音乐厅。
两人都穿得都像样的，都是套装，彼此看对方一眼，笑了，
都认出来了对方穿的还是当年大明湖畔的那套面试套装。
这么多年没长进，说的就是她们了。
唐若叶挽着她的手一起进去，在检查门票的时候，
唐若叶才知道自己的座位有多靠前，
“你在第一排，我在第六排？我们也相差太远了。”
李思然拿着她的门票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又看，
“算了，我早该想到的，那家伙给你的是亲属票，VIP票。”
唐若叶都没注意到座位号的事情，
她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人这么多，周岑今肯定看不到自己。
但现在这点侥幸也被打碎了，坐第一排，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而且既然有亲属票，那她的父亲陈毅和肯定也会来的。
唐若叶的血都凉了，一盆冷水浇头似的浑身发抖，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李思然注意到她的异常，连忙询问，
“我，我有点想回去了。”
“别啊，来都来了，回去干嘛？”李思然拉着她进去了。
进场后，两人被音乐厅里的一切给晃花了眼，
里面的灯光很亮，照着内里颇有种金碧辉煌的奢靡感。
李思然脑袋都快扭成麻花了，一直在看墙上的画和顶上的大吊灯，
奈何没文化，看了半天也只骂出一句脏话。
唐若叶从刚刚就有点奇怪，总在走神。
“你身体不舒服吗？”李思然不死心地问她，
“不是，就是有点累了。”
“那等会你在座位上睡会儿？”
唐若叶被她给弄笑了，“人家在上面演奏，你在下面睡觉？那可不太好。”
“好像是有点哈。”李思然挠了挠脑袋，
不管怎么样，既然决定要来，之后发生什么都只能随机应变。
这么想的话，唐若叶稍微放松了点。
唐若叶坐在第一排，旁边都是上了年纪的，很少见到年轻的。
她们应该都是钢琴家们的父母，只有她是以前女友身份来的。
她旁边坐着的是一位优雅的女士，
看着四十左右，但保养得当，连细纹都十分熨帖。
唐若叶认识她，她也认识唐若叶，两人短暂地愣了几秒，
还是面前的女士先说话了，“若叶，真是好久不见了，上次见你还是四年前呢。”
“您好，周阿姨。”
周青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不用这么客气啦，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了，你是来看岑今的演奏会的吧？”
周青颖拉着她的手，低声但是熟络地交谈着，
演奏会还没开始，会场允许低声说话。
“那孩子只说给了一张票出去，但没说给谁，现在看来是我糊涂了，我早就该想到的。”
唐若叶略显拘谨，
周阿姨人很好，
她和周岑今出柜的时候，周阿姨都是最先支持的那个人。
只是她人越好，就越让唐若叶愧疚，她没有和周岑今走下去。
“阿姨，对不起。”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周青颖还以为她做了多大的错事，
“我和周岑今分手了。”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相信你们能处理好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周青颖想得很开，
她的女儿她很了解，看似温和开朗，实则轴得很，
认准的事不管多费时间，多耗精力都会做。
之前走得太急，都没和唐若叶好好聊过，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
唐若叶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演奏会已经开始了，
全场的灯光都关了，只留下舞台上的灯光，
舞台上放着一架钢琴，有不同的钢琴家上台演奏。
有些熟悉的曲子她能听出来，有些太考验音乐素养，就听不出是什么曲子。
每位钢琴家都挺好的，至少她这个门外汉听不出差别。
一个不大懂钢琴的人来听演奏会，她本来以为会很难熬，但时间意外地过得很快。
想来人天生能感知到什么是美吧。
音乐厅里很安静，每个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
等到周岑今上台的时候，唐若叶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她今天穿的是洁白的晚礼服，背后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头发盘起来了，照旧用木簪固定住。
她款款地走上舞台，一手牵着过长的裙摆，
等坐在钢琴面前，裙摆像水上的一圈涟漪一样散开。
唐若叶早已注意不到其它人和物了，眼中映着的只有一个她。
修长的手指舒缓但又不失力度地按在钢琴上，
流水般的乐声响起，缓缓地淌入听众的心里。
这是一首周岑今的自创曲目，她曾经弹给唐若叶听过。
往事也被钢琴曲给勾起，
她还记得那是她们未挑明但将挑明关系的时候，
周岑今创作了一首钢琴曲，并且还亲自填词，边弹边唱给她听，
其中有一句歌词是，【当爱意无法隐藏时，我又该如何面对你。】
总体来说，是表达爱而不得的曲子，调子舒缓，悲伤，
想要说出的情感是深沉的，爱意是浓烈的，
所以前调就像浪涛初起，中调犹如大海翻涌。
唐若叶仿佛被抛入爱之海，从一开始的挣扎到最后无力抵抗，被海浪吞没。
一曲终了，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有人因为自身经历被曲子触动，有人站在旁观者角度分析技法。
而唐若叶，已经是眼含热泪，这种爱而不得不该是周岑今来表达的。
她又何曾不是。
短短几秒钟，唐若叶就悄悄抹去眼角泪水，换上一副毫不动容的神态。
周岑今就是蜜糖罐子，一脚踩进去就爬不出来了。
她一向是知道的，她的小心思，她毫无保留的爱，永远干净温暖，永不疲倦。
演奏会结束后，观众退场，
周青颖拉着唐若叶的手想让她等会儿再走，说是要等周岑今过来。
李思然穿过拥挤的人群，朝她挥手，
唐若叶摇头婉拒，“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不好让她等太久。”
周青颖一脸的失落，拉着她的手反复确认，
“真的不等会儿吗？”
唐若叶轻柔地抽、出自己的手，“真的不了，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周青颖也不好强留，只能挥手道别。
等走到后面，李思然挽起她的手，“若叶，我觉得今天还是挺值的。”
“嗯？什么。”唐若叶像刚回神一样反问，
“我说今天还是很值的，演奏会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洗礼。”
“你又来了。”唐若叶不信她的鬼话，
两人跟着人群往前走，前面有个人突然吸引了李思然的目光，
“宝，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我先走了。”
“欸——”唐若叶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李思然就着急地往前面挤了，
哪有什么熟人，李思然的朋友也不算特别多，
唐若叶认识大部分，她看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脸熟的面孔。
直到看到前面扎着狼尾的女孩，再看看李思然走的方向，瞬间了然。
看来是遇到crush了。
唐若叶没太在意，回到家就脱下紧身的套装，躺在床上回味着今天的事。
另一边的李思然急匆匆追出来，左右看了眼，
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位女士。
她想也没想就追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羽！”
扎着狼尾的女孩听到喊，回头了，
“李思然？”
狼尾，黑西装，年下，酷飒，面前的女孩都占了，
但是李思然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
“怎么了？宝贝，她是谁啊。”林羽旁边的女人扯她的袖子问她，
林羽拍拍她的手背，安抚，“一个以前的朋友而已。我和她聊聊，你先回家。”
女人听完，满脸狐疑地离开了，虽然不太信，但还是走了。
李思然和林羽的关系有点复杂，
林羽是福利院出身，曾经在李思然家住过六七年，爸妈算是短暂地领养了她一段时间。
后面她亲爸把她领回去了，林羽马上就跟着走了。
李思然为这事生气了很久，给她打过电话，发过短信，都被拒接了。
然后也找不到她人，李思然又急又气，但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慢慢放下了。
没想到她又出现了，还是在钢琴演奏会上看见她的。
李思然说什么也要得到一个答案。
“林羽，你知道我追过来是想问什么吧？”
李思然气冲冲地凑近她，
林羽一点都不慌张，双手插兜，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别跟我装傻，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为什么——”
李思然本来想说为什么要跟她爸走了，可是又觉得很正常，毕竟有血缘关系。
只是情感上不太能接受，她们家对她很好，基本上和李思然一个待遇，
但为什么最后离开都不说一声。
她爸妈现在还在担心林羽过得好不好。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找到了亲人，我回去了，就这么简单。”
林羽自嘲似的笑了，
李思然突然很失望，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像一直在等一个可能会让她失望的答案，最后这个答案出现了。
她累了，揉着眼角左右走了几步，纠结到底该说什么才能伤到那没有心的人。
凭什么只有她伤心，对方一点都不在意。
“你，你可真是条白眼狼！”李思然气急了也没能说出太难听的话，
她总是想起小时候她们一起玩的样子，
那时候林羽还很依赖她，把她当成姐姐，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
林羽握住她指着她的手，将她拉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姐姐，你还是这么心软。为什么不再多骂两句，说实话，我还挺想念你的。”
想念？
李思然才不信她嘴里的想念，满嘴谎言的小骗子，
“就当我从来都没认识你好了，我的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你说的对。”林羽低头，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嘴唇蹭到了她的耳垂，
李思然的耳朵通红，她不习惯这样越距的行为。
“走开，去找你的女朋友，找你的亲爸去。”
林羽眼眸幽深，像狼盯着猎物一样看她，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刚刚那个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只是，”
她思索片刻，给出恰当的形容词，
“交易关系？或许该这么说，我提供劳力，情绪价值，她提供钱。”
“不关我的事，我要走了，放开我。”
李思然用力挣扎着，这死小孩儿力气怎么那么大，铁钳似的，根本挣不脱。
“我还以为你会看不惯我这种行为，再骂我两句呢。”
林羽突然松手，害她往后倒退了几步，差点摔了。
“呵。”李思然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转身离开了。
和这种人说话简直浪费时间，她就不该追上去的。
等李思然走远了，林羽才变了脸，脸色拉得老长，
手机铃声响起，
“喂，你这个月还没寄钱回来呢，是死了吗？没死为什么不寄钱？你老子都快穷死了，你怎么那么不争气啊？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喂，死了吗？怎么不说话？听到我说的话吗？快点寄钱，不然我不介意找你的旧情人要点钱花花。”
林羽脸色阴沉地把电话挂断，给一个账号汇去了一万块钱。
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想象着它如果染上血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