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学生让您两步。”
燕临扬眉，伸手笑道。
坐在马上的人背脊依旧笔直，他眉眼间映下清光。因为意中人在侧，唇角而轻轻弯起。
“左右不过一场戏曲。”张遮轻声笑，“何来让不让一说。张某自然是跑不过世子的。”
虽跑不过，一边的姑娘眼睛里却真真切切全是担忧。
燕临偏开头，避住暗了些的目光。
两声“吁”后，两匹马几乎同时冲了出去。长街宽阔，却不比京城蜀中繁华，寥寥寂然，道上三五人，五官粗犷，肤色黝黑。
马蹄扬起一阵尘土，引得过路人连连侧目。
一个端方，一个飞扬。
姜雪宁登上马车，慢慢悠悠却平稳地一路往前。到时，两人早已经下了马。
不出意外，是燕临赢了一头。
“跑马和谁比不得，怎么偏偏和他比？”姜雪宁瞪了眼过去，“亏你还一口一个先生呢。尊师之道都没有。”
燕临双手作缴械状，无奈笑道:“是是是。宁宁说的对。先生，学生给您赔罪了。”
张遮眼睛弯起，没说话，只是自然地停在她身边，伸手与她十指交扣。
边关风大，他侧身挡了大片。
燕临目光划过，抿唇转身向里迈去:“今晚为大家准备了接风宴。宁宁，还有……，记得来。”
被下人领进歇的院子，边关虽各处都不比内地，但这里显然是上过了一番心的。
姜雪宁目光缓和了一些。
“伯母呢？”她问。
“宁儿此后，不打算回京城了么？”张遮将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遍。
姜雪宁顿住。
“迎公主回朝后，宁儿可要送她回京？燕临起兵，一路攻进京城，宁儿可要随行？”张遮一一问道，“京城是宁儿生活数年的故土，离去两年，可还要回去看看？”
他一一列举了许多，嗓音温和，十分有耐心，几乎从各个方面将这事给深层次剖析了一遍。
姜雪宁恍然想到，这人原本就是这样的心细。
她随之一路想下去。却发觉，若能迎回沈芷衣，那沈芷衣便是她唯一的牵挂。此外，那座城便是再过繁华迷人眼，于她而言，依旧空空。
于是姜雪宁轻却坚定地摇头:“不回了。我想用余生去走遍大乾每一寸国土。下次去京城，大约很久以后了。”
她仰头，目光明亮，唇边漾起一对笑涡。于是整个人都馨甜，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为他而绽开得灿烂。
“说到故土。我倒更想去阿遮的故土看看。”姜雪宁弯起嘴角，“随你一同祭拜先祖，结为夫妻。”
一侧整理的人动作突地一顿。
张遮手停在半空，下一刻又蓦地坠下，良久，他屏住的呼吸才慢慢开始回拢，身形也慢慢有了起伏。
张遮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袖中，遮住因为飞快坠下而在尖锐一角划出的浅浅血痕。
他低声道:“好。”
＊
接风宴设在正厅，入夜时，灯火通明，姜雪宁甫一踏进去，便顿了顿。
主位上那苍青道袍，不是谢危又是谁？
“谢先生。”
思及吕显古怪离奇的行为，以及张遮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姜雪宁不欲与他过多纠缠，更不想去探寻他大老远跑到边关来做什么。
是以只是轻声道了好。
上首的人目光流转，最后落到紧跟在侧的张遮身上。谢危唇角掀起，笑意淡淡:“宁二。”
燕临也在，见她来了，笑容更甚。
张遮却陡然变了眼神。他不动声色地迈上前一步，顺理成章将堂内划成两块。他抽出袖中的密旨，微微一笑。
“勇毅侯府世子燕临，接旨。”
原本正欲迎上前的燕临动作一顿。张遮为何一同来了他不是没想过，京里形势如何他也清楚。
真到这一刻，心里却百转千回。
燕临垂下眼，顿了良久，才缓缓弓下腰，并未有要跪的意思。
堂内坐了许多人，大多都是勇毅侯旧部，边关将领。这两年来，已与燕临同心，对朝廷，对沈琅可谓是深恶痛绝。
此时注意到燕临这一细微的动作，顿时严肃起来，压住了腰间的佩剑。
原本松弛的氛围彻底凝固。
唱曲的还没停，跳舞的仍旧翩翩。
孤身立于门口的人却依旧眉眼淡淡，不见悲喜，容色安静又沉稳。
张遮手持一把圣旨，似乎对堂内变动一无所闻。他瞥了眼燕临，没在意这一点半点的失礼，照旧八风不动地宣读了旨意。
随后递上圣旨，张遮客客气气道:“世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