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摇晃。
李景山却从儿子的眼神当中看到了坚定。
如果硬要用个词儿的话，这个词还从收音机里面听过，应该叫做一往无前！
他还看到了儿子眼中映出来那摇晃的火光！慢慢的那火光居然越来越大，就像冒到眼睛外面一样，烤的人心热烘烘的。
李景山的心都跟着化了一样。
见爷俩对上了眼，一边的陈玉英忙道：“老李，要不你让儿子试试吧。”
李景山败北，因为他明白，儿子这是在通知自己而已。
那坚定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英子，家里还有多少钱？”
陈玉英得到李景山的授意，于是便从被垛角落里掏出来一个围巾子。
左三层右三层的。
终于拿出来三百块钱。
大团结，虽然有点旧，但是被压得板板正正。
“小阳，咱家就这么点钱，要不是勒着脖子花，怕是这点都没有。
虽然，你爸也同意你的想法了，但是妈有几句话，还是要和你唠叨唠叨。”
说完这话，陈玉英就突然就停住，像是在思考应该怎么和孩子嘱咐儿。
可是停了半天，最终呵呵一笑便道。
“算了，妈也不说了，你都大了。”
李向阳两世为人，在为人子，哪里不理解老两口的心思。
自己上一世啥个德行，他能不知道？
别看钱少，三百块钱。
可是这是家里的全部。
二姐，二姐夫家里都没米下锅了，家里硬是一毛钱没有往出拿。
而是给拿了点米。
可见就算是李向阳在混蛋，不是东西，天天闯祸。
在他们心里，依然是最重要的位置。
这沉甸甸的爱，死死的压在了李向阳的心头。
李向阳突然又想起了上一世的命运。
不由得道：“妈，爸，你就看着别人眼中的王八蛋，二流子，混蛋怎么给你们争这口气的就行了。你们一定会为我这个儿子骄傲！”
李向阳语气平缓，然而却透露着无穷的力量。坐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
“快边拉去吧。钱没了没事儿，你自己加点小心就行。”
李景山把烟斗子用力的在炕沿上磕了几下，就和身躺了下去。
李向阳回到西屋，躺在床上。
想着泪眼的任长虹，想着任峰的那些个条件。
又想想自己的眼下。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眼下要想着怎么搞定李志勇才是。
这屋李向阳睡不着，在筹划着怎么才能开了摊子。
那屋的李景山两口子也差不多，吹灭了蜡。
同样是睡不着。
“他爸，你说你这回咋这么大方。三百块钱啊，那可是。这一下要是没了，你不心疼啊。到了打春种地都得出去借钱去。”
李景山冷哼一声。
“我不大方你也会大方，你会不给？还不如这回我当个好人。”
陈玉英呵呵一笑，轻轻的推搡了李景山一把。
笑道：“我就感觉儿子突然就不一样了，我翻来覆去的都瞅不够。”
李景山不吱声。
只是坐了起来，又上了一斗子烟叶子。
刺啦……
火柴燃起，照亮了李景山的那张老脸，红通通的。
风吹日晒的原因，这让老李的脸上，满是沟沟坎坎。
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岁月已经在老李的脸上开始下刀了。
“马上睡觉了，又整满屋子烟，你说你烦人不。”
陈玉英叨叨着。
然后又狠狠的拍了一下坐起来的李景山。
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李景山不理会陈玉英的叨叨，黑漆八伙的，也看不见她的白眼。
而是自顾自说道：
“他是我儿子，我要是在不信他，还有谁能信他？难得他有心思做点正事儿，三百块钱而已，要是他这辈子能过好，走上了正路，要我这条老命，我都不咔巴一下眼睛。”
……
1990年1月2日。
一大早，李向阳就起来，饭都没吃。
就奔着满仓家去了。
因为他家没有自行车，他去借满仓家的自行车。
一晚上几乎没咋睡，李向阳就想着怎么把那地方租到手了。
昨天他看见李志能桌上放着的烟是人参。
8毛钱那种。
这可算是好烟了。
全国人均日收入还不足一块钱的当下，敢花8毛钱抽烟的人可不多。
所以李向阳断定，这烟绝对不是他自己买着抽的，保不齐就有市场的商户给他买烟抽。
有弱点，就好说。
到了县里，先买了两条子人参。
李向阳不可谓不狠。
这个年代，有点啥事儿，基本都是按盒送，但是他确不那么算计。
要整就一下子让他吃饱了。
你整个一盒两盒过去，让人家给你办事，不够人家臊你的。
准备好了烟，那也不能就这么送上去，屋子里还有人呢。
这事儿人多看见了，反而就不好办了。
他打算赶在李志勇上班前，拦住他。
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面来上班。
李向阳也只能站在附近的胡同，不停的四面瞅着。
终于，没一会就看着李志通老远的就骑着个自行车奔着这面过来。
近了，便大声喊道：“李哥，李哥……这呢，李哥。”
李志勇听到有人喊自己。开始四面的看。
寻着声音一看，寻到了声音的来源，定眼一看是昨天那个小伙子。
不由得眉头一皱，不耐之色迅速挂在脸上。
脸绷的紧紧的，看着一跑过来的李向阳。
跑到李志勇的跟前，李向阳紧忙又上前一步。
笑道：“李哥，可真巧，我是李向阳，我就在这一路过，就遇到您了。”
“你有事儿？”
李志勇面不改色，根本就不和李向阳扯些没用的。
“李哥，没事儿，我昨天看到您抽人参，这不给您准备了两条。”
说着话，李向阳把牛皮纸扯开一点，让李志勇看看里面的烟。
李志勇一看，李向阳居然拿了两条子烟，眼神有些闪烁。暗道，难不成这真是送自己的？
同时，面色也不那么难看了。
要知道，两条烟。就算是过年他去领导家串门，也不过如此了。
要真如这个叫李向阳的小伙子这说，这烟是送给自己的，那他还真是够大方的。
“小李，你这是干什么？无功不受禄。这我可不能要。”
李志勇一本正经的看着李向阳拒绝道。
“李哥，兄弟没别的意思，你收着就行了。”
说完李向阳也不等李志勇答话，就把牛皮纸包着的香烟放进了自行车筐。
李志勇连忙四下看看，见没有人看道，也不在和刚才那样板着脸拒绝。
而是单手扶车，另外一指手指着李向阳点了点。
“我说你这个小李啊，可真是的。”
接着便用自己的办公包压在了上面，呵呵一笑。
对着李向阳又道：“小李啊，我感觉你这小伙子也不错，这么地吧，你过个一两个小时，来办公室找我。我去扫听扫听，那地方能用不。要是没有原则上的错误，我还是会帮助你的。”
“那李哥你就多操心啊，要是兄弟挣了钱，以后可不会忘记李哥的好儿。”
李志通呵呵一笑。暗道人不大，但是这事儿，整的挺明白。
随即点了点头，推着自行车奔着办公室走去。
其实那个地方空着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本用不上，又不是正规档口。
所以也没有人管。
李志勇之所以没有痛快的给李向阳准信，那是他想把这事儿演一演。
演的有点难度，这样以后在伸手拿好处的时候，也就仗义点。
……
在来到管理处办公室的时候。
李向阳也不是空手来的，又买了两盒烟，两斤糖块。
见李向阳在来的时候，屋里那五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自然。
显然是李志勇事先说了这事儿。
“小李，过来。这是你田哥，那是你王姐，张姐和方姐。”
“男哥，王姐，方姐，张姐，给你们添麻烦啦。”
李向阳边走边笑。
几个人对这小子倒不怎么反感。
别看人家是赔着笑脸，但是和别人的笑不一样。
黑黑壮壮的，一副憨厚样，满面阳光，半点谄媚都没有。
就像真的叫亲哥亲姐一样。
叫着的时候，李向阳就已经把烟和糖块放在桌子。
别小看这两包烟两斤糖块。
一般家还真舍不得放开了吃，在当时也绝对是招待贵客的好东西。
当然也不能指望着，这点好处就把这些人都搞定，这也只是敲门砖而已。
要是真的挣了钱，这点支出以后不能断。
对于此次的交流，李向阳很满意。
那块空地的位置很不错，是进大市场的必经之路。
地方还不小，至少有六七十平米左右的样子。
租金收15块钱一个月，绝对谈不上便宜，但是算是物有所值。
据李志勇说，以前市场领导打算把办公室建在那里的，后来因为上任的领导挪了位置，就把这事儿给扔下了。但他强调，要是哪天上级想用这地方了，需要李向阳立刻就让出来。
对此，李向阳当然没有任何异议，在这开个摊子，也只是他走出来的第一步。
对于以后的路，李向阳早有规划。
定准了这事儿，他的心里也踏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