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的另一边热闹非凡，空气里都洋溢着幸福，而方岁桉所在的这一边，白炽灯从一侧照映在他的脸上，那漆黑的眼看着手中的资料。
里头坐着的工作人员略带惋惜的说：“你丈夫看着一表人才的，你跟他离婚难道不会后悔吗？”
方岁桉：“？”
徐野不耐烦的说：“磨磨唧唧的干什么？你能不能办，不能办换人给我办！”
被誉为最美红娘的工作人员，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涨红了脸，她给这男的说话，这男的还呛她！
徐野满脸写着无所谓，手中的烟燃着，那味道有些刺鼻，方岁桉闻着烟味咳嗽了几声。
徐野看了会方岁桉，犹豫了会，还是把烟掐了。
也许是不在乎他们这个业绩了，离婚手续一下子办的轻快了起来。
一人一个小红本，这段三年的媒妁之言终于划下了句号。
现下，任务达成了，但是方岁桉还有一桩心事还未了结。
前脚踏出民政局门口，后脚耳畔就传来了主系统那无机智的声音。
【森普力菲：检测到c6212方岁桉个人系统违规操作，即将步入帝国审判！】
【审判官：奥希雅大法官】
【执行官：第七执行官克琳娜。】
空间在那一刻晕眩，意识海链接星纪法庭。
森普力菲，帝国四大家族之一的执法者，同沃洛蒂亚这样的执金者不同，他们崇尚法度尊严。
不过这不是它第一次上帝国法庭了，它曾经跟在方岁桉父亲身边时，时不时就会与那些大法官会面。
故而，哪怕它沉寂多年，再次上法庭，森普力菲也不敢小觑。
作为一个小小任务者的个人系统，却让大法官来审判它，还真是一如既往看的起它。
方岁桉无权参与到这个阶级的审判。他只知道，二哥被审判的那片刻，他和二哥的联系被切断了。
法槌敲击审判桌的声音自上而下传到郑二耳中，克琳娜所带领的第七执法队位列在他两旁。
郑二站在法庭中间，眉眼间流露着不屑一顾，他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圈秩序法则，浅金薄纱状的秩序法则乖乖的游行在他腕间。
看着死敌又一次落入手中，克琳娜脸上满是快意。
克琳娜哼道：“任务者执行任务期间，无故暂停任务世界时间，干涉任务，严重违反了星纪法条例！郑二！判定你藐视时空法则，你有何异议？”
郑二嘴角上扬：“要不你直接把我弄死得了？还给我戴什么高帽。”
克琳娜：“你以为我不敢吗！”
郑二摊开双手，眼神和克琳娜相撞，火药味冒起：“来！弄死我。”
奥希雅皱眉，显然执法者同罪犯都带有个人情绪，这场审判，存在不义。
奥希雅大法官是森普力菲中最为公正的大法官，也是帝国里少有的女性法官。
她十指交扣，坐在最上方，缓缓说道：“郑二先生，你是秩序法则的维护者？”
这位从一开始秉持沉默的大法官一开口，你便很难无视她，她的事迹值得尊崇，在帝国很少有人不卖她的面子，郑二微微俯身，行75度鞠躬礼，回答道：“荣光不损，天鹰向您问好。”
奥希雅摇摇头：“不敢当，您是断裂横贯北部的夏夜星空，夏日三角的秩序执法，而我只是一个小法官，郑天鹰阁下的问好，我恐怕还担不起。”
谦卑。
克琳娜：“装什么装？郑二，知法犯法，藐视时空法则！难道不是罪加一等？”
克琳娜看向奥希雅：“作为森普力菲的大法官，此刻您应该授予我第七执行官惩处权柄。”
奥希雅问：“尚未判罪，何来惩处一说？”
“他所犯的罪行，难道我不是一再向您禀明吗？”克琳娜一扬手，指向站在法庭中央的郑二。
奥希雅张口说：“克琳娜女士，执法并非执行不义。法律不是不义之举的武器，请您明白这一点。”
“帝国法律第二十条的注解：绝对不能对防卫人过于苛求，伤了见义勇为者的心。”奥希雅在法庭诵读。
尚未诵读完毕，克琳娜已经转身离开。显然，这位法官彻底得罪了世袭制第七执法队的执行官大人。
可奥希雅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克琳娜离开的背影，以森普力菲大法官的名义再次敲响法槌，宣判结果。
【根据帝国法律第二十条：法，不能向不法让步。】
【惩戒系统判定：无罪！】
奥希雅法官，一生未婚，守护着她心中的正义，而今天的审判，不过是她一生中，稀疏平常的一次审判罢了。
【沃洛蒂亚温馨提示您：离婚节点任务已完成。您的个人账户已入账10000星币，沃洛蒂亚祝愿您，荣光不损。】
方岁桉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徐野扬长而去留下的汽车尾气，和自己手中的小红本，听着耳边统哥一连串的播报声，各种纷乱的画面闪过脑海，丝丝难以形容的滋味涌上心间。
近在咫尺又难以企及的念头，不断交叠而战。
方岁桉：“二哥。”
c6212：“嗯？”
方岁桉：“谢谢你。”
c6212：“平安就好。”
感念张淮新、杨志等人先前对他展示的善意，方岁桉在微信上远程报了个平安，并踏上了回滨海的路。
高铁掠过平原与河流，飞驰而过超越火车的车头，看着窗外长长短短的山，方岁桉怔愣着出神。
郑二看出方岁桉试图在和自己进行思想斗争，他知道该给他时间，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在想什么？桉子。”
方岁桉将视线收回，头微低着看向地面，这些日子略长的发将他的眼睛遮盖在阴影中，郑二看不出方岁桉是什么表情。
“是不是只有真的做一个恶毒反派，执行任务才不会痛苦。”他采取了无数次折中的方法，可是这又为他带来了什么？
不出彩的任务进程，不够恶毒的恶毒男配。
这些什么都不能带给他，坚持善，不与人为恶，什么都不能带给他。
郑天鹰斟酌着自己的回答，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根越是伸向黑暗。
亲眼看着他这么多年的克制……郑天鹰不愿左右他的想法，他心疼他。
“健忘和薄情是你父亲生存的利器，但我希望，你遵从你自己的心。”
郑天鹰缩在方岁桉的意识海里，只说了这么一句。
【沃洛蒂亚温馨提示您：新节点任务公布，顶楼合谈。】
方岁桉：“……”
前脚离婚，后脚就顶楼合谈，和谁？
像是听出他的腹议，c6212说：“任务目标：顾怀瑾。”
华灯初降，方岁桉按下前往世贸大厦顶楼的电梯按钮，自嘲说：“我们这帮任务者跟生产队的驴一样。”
c6212接茬：“你可别瞎说，生产队的驴可没这么累。”
这话说的扎心。
这家饭店门口两侧还摆着些挂红缎带的矮盆观赏树，方岁桉揭开做店门用的薄纱珠帘，前台工作人员的声音就飘过来了：“请问是方先生吗？”
她笑脸盈盈的过来招呼方岁桉：“顾先生已经在里面等您了，不过顾先生也才刚落座，我这就带您过去吧。”
模样年轻，口齿清晰，难怪能在这边做前台。
片刻后，她将一间包厢的房门轻轻推开，小心的同里边说：“顾总，方先生到了。”
顾怀瑾点头，她又微微侧开身，让出路来，等方岁桉进去，又为他们将门合好。
包厢隔音很好，听不见外边一点声音，窗户是开着的，能看到外头高楼林立，万千灯火葳蕤。
神奇的是包厢里间有被珠帘隔开的一小块空间，飘飘渺渺的，但是明眼一看就是张大床，一个吃饭的地方，桌椅床铺一应俱全，跟个小型主题酒店似的。
顾怀瑾坐在餐桌左边，背对着光，暖色灯光浅浅打亮了他半张脸，眼睑、鼻梁下投射出立体的阴影。
方岁桉催促着二哥：“和谈啥？”
C6212翻看着任务细节批语：“通过恶毒男配的思想行为性格对比突出主角受对主角攻的包容性，以及突出主角受的幼稚可爱。”
方岁桉：“……”
得，林晨幼稚可爱迷糊傲娇，包容顾怀瑾。
方岁桉深吸一口气，小事。
他一步步靠近顾怀瑾，说：“顾总百忙之中还能抽空为我接风洗尘，岁桉当真是不胜感激。”
顾怀瑾轻叩桌面，说：“这话说的，岁桉，你见外了。”
青年同从前比，棱角隐藏在了棉和的外表下。
成功将人约出来的喜悦消减，片刻，顾怀瑾与方岁桉四目相对，轻启薄唇说：“岁桉，你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有什么规划吗？”
这家伙，还真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堂堂一个霸总，这么闲？
转念一想，顾怀瑾是言情类的霸总，又不是事业型的霸总。
方岁桉对于自己失去动态隐私这事又释怀了。
方岁桉真诚道：“暂时没有什么规划，劳烦您挂心了。”
顾怀瑾摆摆手，说：“边吃边聊，我们是朋友，岁桉，总是这么讲礼数，可不是对朋友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方岁桉还没动几筷子，顾怀瑾又聊上了。
“还打算跟在那个小明星身边做助理？”顾怀瑾这话有点看不起张淮新的意思。
方岁桉夹了一块鱼肉，搁在碗里，回道：“他不是什么小明星，他出道五年成了娱乐圈的顶流，在自己的事业上一路摸爬滚打，闯出来一条路，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顾怀瑾蹙眉：“岁桉，你们才认识多久，你觉得你真的了解他吗？”
方岁桉：“？顾总有话不妨直说。”
顾怀瑾看着他：“娱乐圈就是一个大染缸，这些明星都是被包装出来的商品，你觉得他上进，其实不过是他的人设罢了。岁桉，你是方家的小少爷，方家不从商，自然你对这些了解就少些。”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岁桉打断了。
“你调查我，顾怀瑾？”
青年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顾怀瑾笑了笑：“这么些年，你一个小孩子在外面闯荡，又换了不少身份，总是叫我有些好奇的。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会养出这样的孩子，便托人了解你的身世。”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我们的方特助竟然是日照的方家二公子。”顾怀瑾以长辈关心小辈的口吻说着这话。
方岁桉尝了尝，这鱼肉有些生。
夹生的这口饭，他方岁桉咽不下：“顾总，您这话说的比那唱的还好听那。”
顾怀瑾属于爹系男友款，现在三十多，算事业有成，他的官配林晨，是他资助长大的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在顾怀瑾身边做助理。
空间站是想写：事业有成爹系总裁男友VS天真幼稚迷糊可爱助理受。
但是显然只有带入顾林二人的主角视角看的时候，才有这样的感觉。
在谋生的配角眼中，这二位的主角关环过于刺眼。
也许是带入长辈的身份训自己的小男友训习惯了，下意识的对方岁桉用了同样的套路。
顾怀瑾掩住口鼻咳了声，清清嗓子，理所当然的说：“我毕竟长你几岁，说的话总不会对你有坏处。”
这意思，就是方岁桉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容易被骗。
方岁桉：“您这话，不太对。”
顾怀瑾点燃一支烟，问：“岁桉，有何见解？”
不对，能有什么不对，顾怀瑾想，不过是年少心气高，听不得说教。
方岁桉没了吃饭的心思，搁下手中吃饭的碗筷：“您的修养没您表现出的那么好，我读名著时，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年长者最大的修养就是控制住批评年轻人的欲望，人类之所以有进步，主要原因是下一代不听上一代的话。”
“顾总，您怎么确定，身为年长者的你就一定有资格对我说教？”
顾怀瑾不答。
方岁桉也不在意。
“不过是比我多吃几年饭，叫你几声顾总，就给你能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