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想曾经机缘巧合见过明哲妈妈好几次，所以当他们提着礼物见到对方时，她还是大吃了一惊。
眼前的女人特别瘦，头发也有些花白，整个人完全没法跟之前的珠圆玉润相比，干瘪得不像她这个年纪。以前的明哲妈妈虽然不算特别时尚，但气质上佳，尤其是说话温柔，像春风般。
“回来了，快进来。这就是孟想吧？”
“阿姨您好。”
“快坐，快坐。小哲快帮孟想倒水，茶几上有水果，阿姨今天早上刚买的新鲜水果，别客气。”
潘伊人看见孟想很开心，一边指挥着明哲给孟想倒水，一边想给孟想削水果。孟想赶紧拉住她：“阿姨，您坐，我自己来。”她拿起果盘里的芒果，直接走进厨房。
厨房里的明哲正在给孟想倒水，看见她找水果刀，直接把手里的水杯递给她，然后接过她手里的芒果，开始削。孟想一手端着水杯，一边歪着头看着削芒果的明哲，连眼睛都溢满笑意。
潘伊人看着厨房里的两个孩子，由衷地笑了，又默默地叹了口气。
明哲把削好的芒果端到茶几上，孟想赶紧用水果叉递给潘伊人一块：“阿姨，您吃。”然后又递给明哲一块：“明哲，你也吃。”
明哲看着卖乖的孟想，也不打断她，默默接了过去。
“妈，还有什么菜没做？”
“差不多好了，还有一个汪豆腐，你不是说孟想喜欢吃吗？汪豆腐要现做，好了，你们坐着，我来烧。”
“阿姨，我帮您打下手吧。”孟想特别积极地想要跟去厨房。
“快坐下，快坐下。”她又被潘伊人按了下去。
孟想盯着明哲嘿嘿笑了两声。
就在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于是她特别积极地跑去开门。
门被打开，她笑着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门外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叔叔，高高瘦瘦的，手上还拎着两个礼盒。看到开门的孟想，又看了一眼门牌。
看到门牌没错，才问：“这是明哲家吧？”
这时候明哲笑着走过来问：“谁啊？”
直到看到眼前的男人，他脸上的笑意“刷”地一下消失，随后整个人像炸毛的狮子一样：“谁让你过来的，快走。”
明哲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潘伊人就端着一碗汪豆腐走出厨房，经过门口的时候还顺嘴问了一句：“明哲，是谁来了呀？”
孟想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听见“哐当”一声，潘伊人连人带碗都倒在了地上。
“妈。”
“阿姨。”
明哲和孟想看到潘伊人倒地的一瞬间，直接冲了过去。孟想赶紧摸了摸她的颈动脉，然后看着明哲说：“快，赶紧送医院。”
明哲一把抱起潘伊人下了楼，孟想也赶紧拿起包跟了下去，两个人谁也没管愣在门口的老先生。
“你家靠着军总，咱们直接去那里。”孟想对南都的医院比较熟悉，报了个最近的。
潘伊人被医护推进了抢救室，孟想看着明哲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她也没有说话。
虽然十几年过去，她还是依稀认出了刚才的老先生，和明哲有着五六分相似的面容，衣冠楚楚，就如多年前和潘伊人一起去接明哲下晚自习的时候一样。孟想再无知，也猜到这一家人肯定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没一会医生走出急救室。
“医生，我妈没事吧。”
医生摘掉口罩：“没事，病人过一会就能醒，怒急攻心，心情平复就好。”不过还没等两人松一口气，医生又开口了：“你母亲之前是不是身体出过问题？”
明哲愣了一下说：“五年前患过乳腺癌，不过发现得早，已经痊愈了。”
听完这话，孟想大为震惊。
“你们最好尽快带家属去复查一下，我怀疑你母亲的乳腺癌复发了，恶性程度估计不低。”
孟想扶着明哲又坐在了长椅上，此刻的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明哲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的手紧紧握住他修长的大手，两只18K白金戒指散发出阵阵清冷的光芒。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直到医生说病人醒了，才走了进去。
潘伊人不愿意住院，两人也不能强迫，回到家之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潘伊人拉着孟想的手：“孟想，真是不好意思，你第一次来家里，阿姨就出了这样的事。”然后她转头示意明哲打开床边的抽屉，明哲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封。
“拿着，这是我们邮城的规矩，小姑娘第一次上门，都要的。别人有的，你也要有。”此刻的潘伊人说话还有些虚弱。
孟想抬头朝明哲看去，对方朝她点点头。
她这才接过红包说了一句：“谢谢阿姨。”然后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那您好好休息，等周一上班让明哲带您去做个全身检查，今天明哲都吓坏了。”
安慰好潘伊人，孟想拉着明哲出了房门说：“周一带阿姨先去做个体检吧。”
明哲点了点头。
她没有留在明哲家吃饭也没有让他送自己回家，她知道现在的他肯定满头官司一团乱麻。
孟想走了没多久，潘伊人把明哲叫进了房间：“小哲，你明天不用带我去医院了，妈妈的身体自己知道。”
“妈，你是不是复发了？”
潘伊人没有吭声。
“所以你才这么着急从锡城到南都是不是，怪不得舅舅怎么劝你你也不听。”明哲喃喃地说。
潘伊人又一次拉住明哲的手说：“妈妈不想再住院了，我现在就想看着你成家，我可能也陪不了你多久了。”她强忍住想要留下来的眼泪。
明哲无助地拉着潘伊人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不可以，妈，我只有你了。”
看着不知所措地像个孩子的明哲，潘伊人仿佛又看见了五年前儿子的模样。
那时候距离自己收到那些恶心的照片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明哲也离开了浙省回到了南都备战考研。一家三口就这样分崩离析，一个在南都，一个在邮城，一个在杭城。
还记得那是一个阴雨的冬日，邮城的冬天又湿又冷，小城里的大叶杨在浠沥沥的小雨中显得格外萧瑟。
没想到明惊涛竟然提前回来过年，看来最终他还是舍弃了那个女人。明哲的研究生考试成绩已经揭晓，不出意料地被本校录取，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
潘伊人冷眼看着极力想要扮演好丈夫好父亲的明惊涛，内心的恶心和愤怒快要将她灼烧得面目全非。终于在明惊涛想要再次进入主卧的一瞬间，战火被点燃。
她彻底爆发了，将那些肮脏的照片直接甩在了明惊涛的面前，看着他震惊羞愧恼怒一系列的表情在脸上交织出现，潘伊人才知道什么叫做丑恶的嘴脸。
男人似乎也不想让她好过，细数她这些年的种种，言语犀利恶毒到她不敢置信。
她还记得当年的自己晕倒的一瞬间，明哲像小豹子般从楼下冲了上来。还好，自己还有儿子。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明哲和明惊涛彻底撕破了脸。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自己娘家这边施加压力还是明惊涛良心发现，他们终于离婚了，90%的婚内财产都划分到了她的名下。
那时候的潘伊人心如死灰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开这样的玩笑。人到中年，丈夫出轨，孩子还小，自己患癌，命途多舛，事事不顺。
那时候的明哲才多大，像害怕失去母亲的小兽，偎依在自己的病床前，孤独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