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宁整夜都没睡着。
因为她知道，第二天的早上，杨宁会在同一时刻被拉往用刑的地方。
重复经历着拷打和死亡。
但在那之前，她必须打探清楚。
杨宁究竟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或者说，杨宁的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许是听到陆安宁翻来覆去的动静，杨宁主动开口。
“怎么？睡不着？”
陆安宁如实回答。
“是，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杨宁还是重复着跟刚才一样的借口。
“不是说过了吗？因为参加游行。”
陆安宁自然是不信杨宁的说辞，她知道，杨宁身上藏着秘密。
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等。等杨宁主动坦白。
因为，孟源和她的命，都还握在杨宁的手里。
她平静地反问，“可是，听巡警说，你不单单是因为游行被关起来的？”
杨宁却没好气道：“听巡警说？哼，那些巡警，都是坏人！我从不为我自己的行为后悔。”
陆安宁听话听音，趁热打铁道：
“你是不是，在参加革命？”
杨宁沉默了半晌，没回答是还是不是。
只是冷若冰霜，质问道：
“你是不是他们派过来套我话的？或者说，是奸细？故意博取我的信任？再从我的嘴里打听到消息？”
陆安宁连忙摇手，“不是，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被关进来的。”
杨宁却冷着脸，“随你怎么说。”
陆安宁见杨宁守口如瓶，又怕看见明早的太阳，只能坦白。
她顾不上管杨宁信不信了。
只能一试。
“其实，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杨宁并没有翻身，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陆安宁接着说道，“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但我被困在了这里，只有你，能救我出去。”
杨宁却冷冷地哼道：
“你当是在讲什么传奇的故事吗？”
陆安宁耸肩，表现的无可奈何。
她料到杨宁是不会相信的。
但还是冷静地解释道：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向你打探，你被关进来的原因，是因为，你是起点，也是终点。只有你，才能结束这荒诞的死循环。”
杨宁听着，有些好奇。
死循环？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这三个字。
她微微地挪动了下身子，坐起。
只是眼睛看往别处。
显然对陆安宁的话还存有顾虑。
她问陆安宁，“什么叫死循环？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陆安宁从头解释。
“你被关押的这坐监狱，就是一个死循环，这里，每天都会重复上演同样的事情。你以为，你是才被关在这间牢房里的吗？并不是，我可以告诉你，其实，你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在每天早上的七点，然后又在午夜复活。第二天再接着重复。这就是死循环。”
杨宁听完，并没有表现得多么震惊，脸上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她只是淡淡地回了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死循环，我也不关心。”
陆安宁好笑道：“怎么能不关心呢？这不光关乎我的生死，还和你有关，难道你就愿意不明不白地每天像个机器一样，被拷打，被打死，然后又重复？”
杨宁的表情微变，欲言又止。
话到嘴边，也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睡吧。”
陆安宁却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紧接着又是一顿输出：
“如果不相信我的话，你就看明天早上七点，是不是会有两个巡警准时过来把你带到用刑的地方，看看是不是会有三十一个女学生被打死。”
杨宁的嘴里却吐出冷气，似是抱怨，又像是在质问：
“你不是说你知道会发生的一切吗？那你为什么不救她们？三十一个人的生死，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串数字吗？你从头到尾想着的，只是活着吗？”
陆安宁被杨宁的话问住。
是啊，她明知道有三十一人女学生，会被狠狠地打死，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杨宁摇着头，似是在警告。
慢慢吞吞地说了几个字。
“你不该来这里的，不光是你。”
这句话，似是点醒了陆安宁。
她嘴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杨宁说的话。
她不该来这里，不光她。
陆安宁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不敢去问，可又不得不问。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死循环的事？”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陆安宁终究是问出了口。
毕竟，杨宁镇定自若的表现，太奇怪了。
奇怪到，陆安宁恍惚觉得，杨宁才是主宰。
杨宁没有回话。
又接着躺下。
陆安宁心里叹气，这算什么人。
神秘兮兮的，话说一半，也不说完。
真是吊人胃口。
可埋怨归埋怨，如今杨宁不好好配合，她又能有什么办法让杨宁主动坦白一切。
这一夜，过的尤其漫长。
陆安宁整宿没睡。
她在等。
等待太阳升起。
杨宁睡醒时，陆安宁正望着天窗发呆。
她打着哈欠，随口一问：
“不要告诉我，你昨晚一夜没睡？”
陆安宁却语重心长道：
“马上就要七点了。”
杨宁却很坦然，“就算马上七点，又能怎么样呢？”
陆安宁满脸写着担忧。
这杨宁，心咋这么大。
“这马上七点，意味着你会被押走，被活活打死啊？”
杨宁却好笑道，“怎么？难道我应该哭泣，应该害怕吗？我告诉你，女学生三个字，从来不是娇弱的代名词。我们，不怕死！”
陆安宁心头一紧，她知道，杨宁不怕死。
可是，怕的是毫无意义的死。
她质问道：
“难道每天重复着死亡这样一件事，就是有意义的吗？”
不等杨宁说话，陆安宁又接着问道：
“你问我，在我眼里，连上你的三十一个女学生，是不是只是数字而已，我可以告诉你，不是！在我心里，三十一，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一座座宣扬女性独立且自由的石碑。”
许是被陆安宁的话感染到，杨宁心头热热的。
眼眶里不自觉地流泪。
她倔强地擦掉眼泪，缓缓道：
“我很少遇到一个，能向你一样，说出这些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