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废太子后的朝议话题总是没能离开储君人选，有大臣认为应立长子，还有的说立贤，甚至有人提及立长孙。
康熙面容犹如雕塑般冷凝，高坐龙椅之上静静听着，台下一片争论之声。
他听着耳边不断响起大臣支持直郡王的声音，又想起胤禔写的那封奏折上的内容。
凝了眼一旁的梁九功，后者立刻高声提醒：肃静！
康熙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声音冷肃询问：“诸君欲立直郡王为太子？”
“难道不知朕下旨命直郡王闭府思过？”
“你们可知为何？”
上扬的语气令底下的人心高高提起。
没给人留有时间，康熙紧接地道：“下朝。”
突兀的停止令众人不知所云，梁九功未走而是快步请住诸位皇子。
“皇上有口谕要传给各位阿哥。”
诸皇子恭敬聆听。
“拘禁胤礽时，胤禔上奏胤礽所行卑污、大失人心，今欲诛太子，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言至此，朕为之惊异。”
“朕思胤禔为人凶顽愚昧、不知义理。倘若同胤禩聚集党羽杀害胤礽，其时但知逞其凶恶，岂暇计及于朕躬有碍否耶？似此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之人，洵为乱臣贼子。天理国法皆所不容者也！”
胤禩眼中冷静被此言震碎，汗阿玛为何会提我？！
怀疑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胤禛，心中升起一股恨意。
胤禛早已知道此事，并未让人外传。但这谕旨不出半日整个朝堂都会知晓，这些日子一直在推举直郡王的官员不知作何感想。
此时他心中只是微感惊讶，没想到随着废太子倒台，紧跟其后的就是废太子最大的敌手。
不念父子至情，不孝。
不谙君臣大义，不义。
一句乱臣贼子，天理国法皆不容，彻底断送了直郡王的夺嫡之路。
胤禛随着其他人齐声道：“儿臣谨遵汗阿玛谕旨。”
待梁九功一离开，胤禩也顾不得什么，径直走向胤禛质问道：“四哥是不是知道什么？”
“八弟，我才回京不过十来日，我知道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吧？”
面上又惊又怒的胤禩连连冷笑，“我还当四哥真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说完转身朝着后宫方向走去。
胤祥有些不解的问：“四哥，为什么汗阿玛这口谕里会特别提到他的名字？”
“谁知道呢？”胤禛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胤禩可是一直追随大哥，汗阿玛难免会想到其中的关连。”
“说的也是。”胤祥若有所思点头，有些震惊的感叹道：“没想到大哥居然敢上奏杀废太子，身边就没人劝他吗？”
胤禛暗含深意望着胤祥，“大哥自己怕是都不清楚身边那些是不是支持他。”
胤祉轻嗤：“老大这次怕是被人捧高了，脑子犯蠢干出这样的大事。”
胤禟与胤誐面面相觑，表情有些后怕的匆匆离开。
胤祺等人也没停留太久，很快就各自忙散。
惠妃宫中。
听了消息的惠妃身子一软，面上一白，喃喃道：“怎么可能……”
待稍稍冷静后，惠妃果断决定要去求见康熙。
却被胤禩拦住，“惠母妃，如今汗阿玛正在气头，连今日朝议都突然结束，此时去求情怕是无用。”
惠妃猛地看向胤禩，美目含怒，厉声问：“胤禔这事不可能没跟你们说！你们都没拦着他吗？！”
胤禩面上浮现惭愧与内疚，语气有些失落解释：“这事儿臣也是今日听了汗阿玛口谕才知道，若是我早知道，大哥也不会如此……”
惠妃不信，可事到如今，只能依靠眼前这个养子。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见皇上！”
惠妃冷着脸，十分冷静的让人去给找出当年生下长子时戴过的首饰。
胤禩表情为难，却也没离开，而是选择陪惠妃去往乾清宫。
“皇上！皇上！”
“妾只求皇上见一面！”
惠妃跪在乾清宫前恳求。
胤禩也跪在一旁，面色凝重。
终于，梁九功出来带两人进殿。
康熙看着泪眼盈盈的惠妃，念及往日情分，终是缓和脸色。
惠妃恭敬伏地，跪道：“胤禔所言实乃罔顾兄弟手足之情，平日胤禔鲁莽冲动，妾竟不知他蠢钝不孝，胆敢上奏诛杀手足兄弟。妾未教好胤禔，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闻言，康熙面色温煦几分，起身扶起惠妃，“此事实非朕与你所能预料，他犯下大错，朕心难安！”
惠妃猛地落泪，嗓音哽咽道：“皇上，胤禔铸成大错，妾不敢奢求皇上原谅，只求留他一命！”
康熙叹然：“毕竟朕亲子，朕不会要他的命。”
惠妃隐忍着内心巨大的悲痛，不敢提要去见儿子一面，“谢主隆恩！妾唯余一子，只求性命无忧以慰藉为母慈心。”
康熙安抚似的握了握惠妃的手，眼神转而看向胤禩，目光募地冷下。
“老八怎么来了？”
“儿臣有错，特向汗阿玛请罪！”
康熙淡淡转眸，“此事还未查清，你也不必着急认罪。”
“朕还有公务未处理，送惠妃回宫吧。”
康熙越是如此，胤禩内心愈发忐忑不安，只能忍着酸涩道是。
出了乾清宫，惠妃红着眼看胤禩，低低道：“往日你帮保清，保清与我竟然满心信你虚伪之言。”
“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再不喜欢废太子也不会平白无故的上奏要诛杀废太子。”
“胤禩你好大的野心。只是你最后祈祷你能成……”
否则我定然算一算往日的恩怨。
惠妃眼中闪过一抹恨意，面容冷清，不紧不慢走着。
胤禩苦笑：“不管惠母妃是否相信，今日之事实非我所预料。”
“今日之后纳兰家怕是要依仗八贝勒了。”
惠妃似笑非笑，眼眶微红望着胤禩。
“就算是看在纳兰家份上，希望你别忘了我们母子俩。”
胤禩一怔，垂眸拱手道：“儿臣受惠母妃养育之恩，怎会忘记？”
惠妃入了宫门，深深回望了一眼温润如玉的胤禩，转身的瞬间面上却绷不住的悲痛。
他儿子性情她最是清楚，性子骄傲否则怎么可能一直要跟太子争。
今日后，儿子的前途再也没有了，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处，这会毁了她儿子的傲骨。
这一刻，惠妃心中无法抑制住痛苦。
她恨胤禩奸诈，恨康熙的偏心，恨命运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