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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隐秘之地(1 / 1)

“咳咳咳咳!”

“噗!”

又是一口鲜血,这是王颖进入秦岭山脉的第七天,三日前他发现了有人活动的迹象,顺着线索来到此地。此处是山间的一片旷野,杂草足有一人多高,四面环山雾气蒙蒙,若不是天上的太阳指明方向,估计没人能从内中走出来。

“看来线索断了。”

王颖叹息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是回到刚才那条小溪旁给自己挖个墓吧,碑文写什么好呢。”

自入山的第五日开始,他就明显感觉出了身上的异样,先是气息紊乱,四肢无力,后来嘴里开始呕出鲜血,今天早上更是开始喷出血雾,且越来越频繁。刚才的那一口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离上一次不过一个时辰,距前次三个时辰。

时间所剩不多,当即加快脚步,往来路赶去。秦岭地势复杂,若非有绝对把握,常人都不会深入。王颖此刻已是命在垂危,自然也不再敢继续,只好原路返回。

小溪在望,看着熟悉的风景,王颖感觉轻松不少,此处风景如画,偶有微风吹来青草的香气,使人心旷神怡。他哈哈一笑,既笑自己,也笑他人。

“这里风景真好,地势也合适,我王颖长埋于此,也不算辱没了这山水。”

天玄剑从杀人利器变成了手中的锄头,几个时辰的功夫,王颖总算是挖出来个一人大小的浅坑,再又吐出一口鲜血后,他索性就在“墓”边躺下,看着西山上火红的太阳缓缓下沉。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山间,整个大地陷入一片黑暗。满天的繁星开始若隐若现。看着这迷人的场景,王颖内心充满平静。

“好地方啊。”

借着点点星光,王颖侧脸看着身边的小草,伸手抚摸着它们鲜嫩的绿叶。

“他们俩现在应该到上清宫了吧,这帮人向来与官家关系密切,必定会出手相救。”

“只是我和上清派的道士们没什么来往,低声下气求人之举,那可不是我王颖的风格。”

“千百年后,不知有没有人知道这里埋着我,哈哈哈。”

微笑间,指尖忽然触碰到一个硬物,他好奇心起,起身伏低看去,发现原来是某种小虫蜕掉的壳。

“虫子长大要靠蜕皮,人却是只能靠着这一副皮囊从生到死,天地万物真是各有其法。”

“虫子蜕壳能换来新生,但一生短暂,人却是几十载的寒暑,一天一天的熬。”

想到“新生”二字,王颖脑海闪过一丝念头,若是能将这副皮囊蜕去,是不是也能获得新生!

可如何“蜕”呢?

“中毒之人最忌运气动武。”

王颖想到了那人说的话,忽有所悟,猛地一下坐起身来。

“既然与气相关,那若是能将全身真气散去,或可有救。”

想到此处,他神色振奋。恍惚间似乎被他找到了一种可能有效的方法,顺之而来的就是求生的本能被激发。

不消多想,王颖仰天长啸,不顾已经开始侵入五脏的毒素,忍着剧烈的疼痛,将全身真气汇聚于指尖的一点,猛的戳向了自己的丹田穴。

丹田穴是人体最柔软的穴位,也是全身真气汇集的要穴,若是此处受损,哪怕是武学宗师也会立刻失去战力,若是受创较重,不仅一身苦练的真气不保,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所以习武之人对丹田处的保护向来极好,千百年来也从未听闻有人能将此穴位练得刀枪不入。

在王颖指力的攻击下,丹田处汇聚的真气猛的冲往全身大小脉络,平静的真气在筋脉中翻腾起来,仿佛山间小溪突然被灌入大海之水,瞬间就将平静的溪流冲成了湍急的河流。剧烈的痛感传遍他的全身,他忍不住大叫起来,额上青筋暴露,双目圆睁,身体不停的颤抖。待得丹田穴空空荡荡时,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双手分向左右推出,强大的气流以他为圆心四散开来,瞬间草木纷飞,尘土四起。

当一切平静下来后,王颖歪跌进了自己准备的“墓穴”之中。

醒过来时,王颖发现自己已身处一间破烂的茅屋内,阳光透过天花板上的烂洞洒下来,正好照射在他的脸上,使他颇感温暖。四面都是圆木围成的墙,墙上挂着简单的衣物和一些农具,墙角处的粗木庄已有些腐烂,青苔已经爬了半人多高。

他努力的回忆着发生的一切,只觉天旋地转,脑子昏昏沉沉。又想要坐起身来,但是手脚酸软无力,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

想不到真的活了下来,只是全身真气已散,和废人一般,念及此不禁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人,身形高瘦,银发满头,满是补丁的衣服已经洗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脚上一双草鞋几乎只剩鞋底。

“先生醒了。”

“不用起来,躺着休息的好,前日见着先生的样子真吓了我一跳。”

“唉。”

老人见王颖执意要做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伸手将他扶起,让他靠在床头。

“先别说话,这是山泉水,喝了润润嗓子。”

王颖看着老人端过来的竹筒,见里面的水清澈见底,飘来阵阵竹叶的清香,忍不住凑过去大口喝了起来。一连三大筒入肚,王颖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这里该是秦岭,具体什么地方老夫也不记得了。”

老人边收竹筒边答道。

“是老先生救的我?”

“碰上了,顺手的事。救命什么的,那也谈不上,只是先生伤病在这里恐怕无法医治。”

“多谢老人家了,生死由命,没什么的。”

说罢就想起身施礼答谢。

“哎呦,虚礼就免了,休息好再说。”

“这里只有老人家一人吗?”王颖听进了老人家的话,不在勉强起来,也勉强不来。

“还有一个孙儿。。”

这似乎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王颖不愿再问,正想着岔开话题,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匆匆跑进屋来,好奇的盯着王颖。

“耕儿,不许无礼,快见过先生。”

“小儿陈耕,见过先生。”

声音稚嫩,语气却颇为老练。

“小儿免礼,我姓王,单名一个颖字。”

“王先生可是从山外面来的?”

“是啊。”

“山外面有什么,好玩吗?”

“都差不多。”王颖看了看老者答道。

“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吧。”

“耕儿,不许胡闹。”

“我不是胡闹,你教过我的,说邯郸河间沛巴蜀,颍川临淮集课录,又说汉地广大,无不容盛,那么多地方,爷爷都没带我去过……”

说完低下头,失望的看着地板。

王颖听出来这是《急就篇》里面的句子,《急就篇》是西汉史游所著的小儿读物,专供孩童识字、开阔眼界、增长见识的字书。眼前的小儿显然是老者所教授,想不到此荒山野岭还能遇见有一定学识的人。

只是王颖从未娶妻,更遑论养育小孩,所以这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该不该答。

“先生见笑了,老头胡乱教得几句,这孩子就一直惦记着。”

“孩子天性,对外界兴趣浓厚,想我幼年时应该也是一样。”

“说得也是,其实老夫又何尝不想带他出去走走,只是我这把年纪,唉……”

王颖闻言仔细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陈耕,问道:“这孩子他的……他的……”

“不知道,这孩子是我几年前在河边捡到的,刚见他时还在襁褓之中,本来以为我养不活他,想不到靠着蜂蜜果浆,也长到了这个年纪。”

王颖笑了笑没有说话。

“之前我已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周边的人都是我亲手埋的,算算日子也该轮到我了,哪知却又捡到了这个孩子,咬咬牙就又坚持了几年。”

“老人家真不容易。怎生称呼?”

“老夫姓陈,单名一个谦字。”

“高寿?”

“八十有五了。”

这个时代,八十五的年纪已是高寿,在寻常村落是受村民敬仰的老者,朝廷也会不时下旨赏赐。却不知陈谦老人为何居住在此。

“几十年前,我误打误撞在附近迷了路,若不是这里的人发现了我,只怕那时就已经饿死了。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四五户人家,他们对我都很照顾,我干脆就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几十年,那几户人家都被我熬走了,想来也是天意,把我送过来给他们办后事,哈哈哈。”

陈谦看着王颖疑惑的神情解释道。

“后来我又碰到了耕儿和你,都是天意,命该如此。”

“所谓天命,飘渺得很。不过老人家你既知道路,为何……”

“路是知道,但是我这把年纪,能不能走出去另说,出去做甚?所以先生没来之前,只求能多活几年,让耕儿能够自立,也了了我最后的心愿。”

“老先生高义,定能完成心愿。”

“哈哈哈,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了解的。。”

“老人家救我一命,多谢的话就不再说了,这孩子交给我吧。”

“耕儿,快谢谢先生。”

“多谢先生!”

“叫我叔叔吧。”

“叔叔!”

陈耕叫得响亮,王颖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十数日后,王颖身体已有所恢复,能够下床走动,陈耕便迫不及待的拉着王颖四周游荡。常年用剑的他,手中握的从来都是冰冷的剑柄,此刻拉着孩童柔软温暖的小手,心理冒出一股莫名的暖意。

“叔叔快看,那边那条小溪就是我被捡到的地方。”

顺着陈耕所指的方向,王颖看见远处有一条小河,河水似乎并不湍急。

“既有河流,那沿河一定能够通到山外才是。”

“不用沿着河,我知道另外一条路。更快。”

“是爷爷告诉你的吗?”

“我自己找到的,后来也告诉了爷爷。”

“那你有到外面去过吗?”

“还没有,不过以后一定会去的。”

“为什么一定要去?”

“爷爷叫我去的,我自己也很想去。”

王颖闻言一愣,旋即明白。

眼前这孩子若是一辈子窝在这荒山野岭,岂不是白来人世一遭。

“那爷爷有没有告诉要你去什么地方?”

“嗯……就说要去长安多看看。”

“长安?”

“是啊,长安在哪?”

“或许是有这孩子的双亲在吧。”王颖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我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过长安在西边,离这里应该很远。”

“你会带我去吗?”

“等你再长大些就去,好吗?”

“好!”

傍晚时分,陈耕兴高采烈的提溜着两条二指宽的鱼跑了回来。这是他和王颖去小河里面费了很大劲才抓到的。

荒山野岭,也没什么像样的炊具和调料,两条鱼简单收拾后加点粗盐下水一煮,配点野菜,就算是一餐。王颖练气之人,不喜荤腥,象征性的吃了两口便不在动筷;陈耕则是不停的把鱼刺挑出来,把鱼肉往爷爷碗里赶。如此情景,王颖此生都未见过,想着陈耕白天说的话,不禁满怀感慨。

晚餐结束,陈耕熟练的收拾碗筷,陈谦则拉着王颖在露天的野地上聊起了天。

“这孩子很懂事呢。”

“条件艰苦,都是被逼的。”

“老人家既有能力教他读书识字,想必当年也是世家吧。”

“嘿嘿,不瞒你说,老夫当年也曾在朝为官。”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在晋?”

“秦。”

“如此……”

“年轻时曾在武襄侯手下为官,随侯爷辅佐天王符坚,侯爷病故后,又转入军旅,在大将军杨定麾下任随军校尉。”

言语间很是自豪。

“想不到老人家还是名相门人,难怪言语气度都与众不同。”

“嘿嘿,想不到这深山老林还有我这样的人吧。”

“确实想不到。”

“唉,可惜啊。”

一声叹息,似有无限的遗憾。

武襄侯王猛,是名震天下的秦国谋臣,符坚在他的辅佐下统一北方,结束了永嘉之乱后中原纷乱的局面,开创了近百年难得一见的承平景象。可惜王猛积劳成疾,五十一岁时因病而薨,缺少王猛的辅助,符坚兵败淝水,帝国四分五裂,中原一带烽烟再起。

“当年被困长安好几个月,粮食吃完了,树皮也扒干净了,为了活命……唉。”

“天王一生功业,毁于小人之手。”

那段动荡的岁月,听着亲历者缓缓道出,总有一股悲凉沧桑之感。符坚是当年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的雄主,他礼贤下士,勤政爱民,放眼天下国力无出其右者。可惜淝水战败后国力大衰,手下曾经恩宠无比的将领悉数叛离,最后惨死于新平佛寺之中。

“生在乱世,似符坚这样有抱负和理想的人委实难得。”

“是啊,可惜最终也没能成就大业。”

王颖心向晋室,于他而言,中原一带称王称帝的都是僭越。但是此时此刻他也不想争辩什么。

此时陈耕从屋里跑了出来,拉着陈谦的手道:“爷爷,屋里收拾好了。”

“去睡吧,很晚了。”

王颖看着二人入屋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又见满天繁星慢慢被乌云遮盖,看来一场大雨是难以避免了。

次日天刚微亮,王颖就被吵醒过来。出门发现爷孙二人真在奋力的挖沟,想要把屋外已经没过脚踝的积水排掉。他二话不说,拿起一把石锄也开始帮忙。

降雨已停,但乌云未散。看着眼前的积水,王颖才感叹到自己功力尽失所带来的不便之处。昨夜一场豪雨都未能将他惊醒,看来五感已是完全退化,可能连眼前的一老一少都不如。

“不许偷懒!”

陈耕稚嫩的声音叫道。

“耕儿不要胡闹,先生身体不舒服。”

“怎么连我都不如。”

“耕儿!”

“哈哈哈,在下又怎能和陈耕少侠比。”

“就是,看我的!”

日复一日,三人已像家人一样熟络。只是王颖从不开口提及自己的过去,陈谦老人也从不开口询问,陈耕则总是追着王颖问外面世界的模样,王颖则是一边说一边顺着教授他一些文字。不过他很清楚,在这乱世,舞文弄墨不如习武练气。只是自己伤势未愈,行动上颇有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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