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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鱼目(1 / 1)

因着李红卫的事,谢清知再次出名,许多人赞他不畏权/势,为民除害,全然忘记她才也参与其中。

不过郁棠并不在意这些,最重要的是李红卫那个混蛋再也没有作恶的机会。

有谢清知在前面顶着,她的好舅舅倒是没有怎么责骂她。

离开古镇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谢清知因着拉肚子,正在房间里休息。

谢清知吃了药,但整个人都没什么食欲,在好舅舅谢向荣的叮嘱下,郁棠下楼去买了青菜粥和面条。

提着青菜粥和面条往回走,路过菜市场时,郁棠看见案板上的鱼。

不知为何,她倏地想起《参同契》里的那句“鱼目岂为珠?蓬蒿不成槚”。

送完青菜粥和面条,完成表姐的义务,郁棠正要离开,身后忽然响起谢清知的声音。

“棠表姐,你知道我的秘密了么?”

郁棠拧着眉,她该答是还是不是呢?当红流量谢清知不为人知的秘密,还真是让人心动啊。

“不知道,季沉沉只是发酒疯而已,你不用担心秘密泄露。”

“表姐,你不好奇这秘密是什么吗?”

“不好奇。”谢清知真想告诉她的话,不论她怎么答,最终都会告诉她的。

他张着嘴想说话,却怕他的声音会打破眼前的局面,将事情推向更坏的境地。

悸动着的星火自她的脸上溅落,灼伤他的皮肤,那些不知何时从骨髓里生出的情丝伸入他的血液,汲取他的灵魂作为补养。

他说不出究竟是在何时心动,或许是在他拿走郁棠送给季沉沉的笔记本时,或许是在她送他月季花时,他曾经试过无数次,但最终都没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姐姐,你帮我出头的时候,”他乖巧地坐在床上,低声说,“我好开心。”

难得看见谢清知这样的一刻,郁棠愣了愣,事实上,她并不是帮谢清知出头,而是帮那些曾经受过李红卫伤害的人,或者说潜在的受害者们出头。

她重生回来,不只是为改变自己命运。

“姐姐你为什么这样帮我出头?”

谢清知仰头看着头顶的灯,灯光有些刺眼,他只想闭着眼睛做一场梦。

“我人美心善。”

谢清知终于明白,同学们做完数学题不敢对答案时的心情。

“没有别的原因么?”柔和的光撒在谢清知的身上。

“还能有什么原因?”

手机忽然振动,是贺迟发来的消息。

【小心谢清知。】

郁棠靠在墙上,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是他该小心我才是。】

迟疑了许久,贺迟看着那条编辑过成千上百次的短信,他始终犹豫该不该告诉郁棠这件事。

轻轻叹气,贺迟删去了最后一句话,点击了发送。

【前世,在你死后,谢清知悄悄拿走了你的骨灰……】

桌上的瓷瓶里插着几枝月季花,花枝上的刺并没有剔除干净,郁棠从花瓶里抽出一枝月季花。

月季花开得正好,花苞粉嫩,郁棠面色平静地回复着消息。

【谢清知拿走我的骨灰做什么?】

贺迟没有回复郁棠的这条消息,沉默便是最好的利刃。

郁棠了解贺迟的性子,他会选择隐瞒的,必然是不堪的事实。

骨灰的用处……骨瓷?人工钻石?

但当躯体的主人已然死亡,灵魂消灭,拿走骨灰能有什么用处?

郁棠隐隐察觉到,背后的真相,或许比她所想的,更要不堪,果然是谢家人,连死人的最后一点价值都要榨干么?

郁棠只觉得胃里翻天覆地,无数的恶心涌上喉咙。

这算什么?连她死了都不肯放过。

她并不在意身后事,可这并不等于,谢清知可以对她做下这样的事。

不论她死或生,别人提起谢清知和她的那段往事时,都只会替谢清知惋惜和庆幸,惋惜他错付真心,又庆幸他摆脱了她。

无人知道,错付真心的人是她,而寡情薄意的人,是台上光鲜靓丽的谢清知。

如果谢清知有半分真心,不会坐视后来的一切发生。

“清知,有兴趣听一个故事么?”

隐去关键线索,郁棠讲述了前世和谢清知的过往。

她的声音平静至极,仿佛已经从故事里剥离出来,成为看客。

谢清知听得很认真,他说:“这故事很让人唏嘘。”

“如果你是故事里男生,会做得更好么?”

“会。”

从谢清知的口里,听到这样的答案,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郁棠轻声一笑,她笑起来时,仿佛满天星辰都落了下来。

背对着谢清知,郁棠把玩着手里的月季花,手掌被月季花花枝上的刺刺伤也毫无痛感。

有的时候,郁棠很想回到前世,那时所有的仇恨的种子都已发芽,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她和谢清知始终差一步,命运的面纱横在中间。

他踌躇着要向她交付真心,而她却可以预见飞蛾扑火后的惨烈结局。

她喜欢谢清知时,谢清知轻易得到却未曾珍惜,而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她冷眼看谢清知陷入情网时,他已忘了前尘往事,一副痴心人的模样。

“分手后,男生始终单身,在女生死后,男生……”郁棠顿了顿,她缓声说,“拿走了女生的骨灰,我始终疑惑不解,你说这是为什么呢?骨灰能有什么用处?”

谢清知笑着说:“可能是爱得太深。”

爱得太深?

郁棠转过身,面色苍白地望着谢清知,藏在身后的手已握成拳。

她不喜欢向别人显露伤口,更何况是谢清知。

前世的郁棠曾经以为,假以时日,她和谢清知这满地残枝似的爱情,总能拼成那时墙头使她心动不已的月季花,但拼来拼去,在夹着月季芬芳的灰烬中,她终于发现,这月季花已然枯萎。

前世谢清知的极端粉丝恨她,恨到了骨子里,恨她耽误了他的大好前途,恨她作风不端却招惹谢清知,哪怕她和谢清知已然分手,但那些人还是孜孜不倦地给她寄花圈和诅咒信。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谢清知依然发挥着谢家人的看家本领,那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对着镜头,怀念他的爱情,感谢她陪他走过青葱岁月。

他只在口头爱她,却全不约束他的粉丝,任她独自面对娱乐圈的洪水猛兽。

谢清知唯一承认过的前任,多么大的荣耀,可偏偏是这样烈火浇油般的厚爱,几乎把她送进坟墓。

那些恶意在后来演变成滔天洪水,她和卫从善走在古镇小巷里时,有人向她投掷了□□,这是种威力不小的土制炸/弹。

那时如果不是卫从善救了她,替她挡去大部分的伤害,她未必能活到二十七岁。

郁棠发现谢清知脸上的神情渐渐与前世的卫从善重合,前世卫从善常常用这样的神情看她。

她知道,在某个不为她知的时刻,谢清知和前世一般,再次喜欢上她,可是谢清知凭什么用这样的神情看她呢?

郁棠的手慢慢握紧,鲜血涌出。

吃过青菜粥,谢清知躺在床上,很快便沉入梦乡。

他沉睡在她五步之内,郁棠慢慢走上前去,谢清知的那封情书散落在地,不知道是谢清知有意为之还是无意。

在情书上,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的名字。

郁棠。

她不会质问谢清知,她要他在旁观她人生中所有高光时刻的同时,却又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谢清知……你知道吗?但凡破碎过的那些美丽情绪……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再重聚昔日的光辉……”

她闭上眼,又慢慢睁开,她走上前,用手贴着谢清知的脸庞。

方才谢清知问她为何帮他出头,她没有说真话。

为什么帮谢清知?当然不是因为她人美心善,郁棠的脸上绽出好看的笑容。

“那是因为……谢清知,你的痛苦,该由我亲手赐予。”

郁棠转身,踩着满地往事的荆棘离开。

谢清知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成了当红流量,粉丝无数,他站在领奖台上,主持人笑着说:“谢清知十九岁时,所有人都爱着他。”

主持人问他获奖感言,他只是茫然地看向坐在台下的人。

在会场的角落,他看见了他想见的人,郁棠坐在台下,面如桃花,欣喜地望着他。

“他们说所有人都爱着我……”谢清知握着话筒,他忽然陷入了沉默,台下的观众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谢清知曾经无数次演练过告白时的场景,这种时候,郁棠会手捧粉白玫瑰花,自帷幕后转出,她穿着那条薄荷绿及踝长裙,外罩绣月季花白纱,他向她剖白心意,而她会回他一句“我愿意”。

这不是适合告白的场所,可是他好想知道答案。

“那你爱我吗?姐姐。”

“我当然爱你。”

耳边响起郁棠清亮甜媚的声音。

有生之年,谢清知再次体验到虚无与混沌,虚无的欲/望渐渐凝成实质的血肉,因她而起奇怪的欲/望渐渐填满他的躯体。

下一秒,谢清知睁开了双眼。

月季的芬芳沁入心脾,谢清知的眼中波澜渐起,他转头,郁棠的虚影站在窗边,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晚风拂过,将郁棠的面容吹散,从谢清知的胸膛里,伸出月季花柔软的花枝。

谢清知想,他果然是在做梦。

他起身喝水,用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写下郁棠的名字,又一笔一笔地划过郁棠的名字。

在郁棠曾经站过的地方,躺着一枝娇艳的月季花,一颗血珠正在慢慢地滚入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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