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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住?(1 / 1)

裂成碎末的污染物尸骸,如同无数闪光的玻璃鳞片,被风吹得四散开来。

地上散着七零八落的枪支部件,车门,轮胎、鸟羽

总之,一片狼藉,碎屑满天。

偏偏这晦暗之中,立着一名似乎片尘不染的少年。

少年深红色的眼睛如宝石般璀璨,声音如牛奶般柔软“厉行洲我找到你啦”

厉行洲收起枪,对着少年美丽得如同人偶的眼瞳,低声道“你”

少年往前走了一步,抬着脸,笑容犹如清晨的露珠一般干净,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厉行洲顿了下,声线恢复了以往的冷厉“你是江教授的送信人”

少年不住点头“嗯嗯我带着江婆婆给你的信”

他取下背包,正要从里面翻找出那个亮黄色的匣子,冷不丁一群身高体壮的人跑过来,隔开了他和厉行洲

“确认生还者”

“马上进行抗侵蚀值检测”

“有伤员准备担架”

“准备回收污染物样本”

一阵忙碌。

凌鹿才掏出匣子,就被穿着白大褂的人按了回去“小家伙,人和随身物品都要先检查”

凌鹿踮起脚,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见厉行洲已经侧着头,在和一旁的人低声说着什么了。

一个走神,他被白大褂直接拉走,单独塞进了开往营地的越野车。

这次的检测是在临时营地里做的,程序比之前的要严格多了。

首先是抽取血液,重新检查凌鹿的“抗侵蚀值”。

所谓抗侵蚀值,是“普通人抵抗污染源侵蚀的数值”,正常范围是0到100,数值越高越好。

如果抗侵蚀值低于30,那这个人就极易被污染源侵蚀;低于0,就表明已经被侵蚀了。

人类被污染源也就是那种“黑雾”侵蚀之后,不会像其他动植物那样成为“污染物”,也不会出现什么追着咬人伤人的行为,但是会逐渐意识模糊,会千方百计靠近污染物,心甘情愿成为污染物的食物。

对于这种需要暴露在污染区的任务,保持抗侵蚀值稳定、意识清醒是最基本的保命措施。

即使是经过训练的战士,在污染区待的时间过长,抗侵蚀值都会无可避免地向下掉,必须补充注射稳定剂才行。

当然,“经过训练的战士”里,有一个例外

凌鹿听陈雪他们说了,厉行洲的抗侵蚀值,永远都稳定在100。无论他冲在怎样的前线,无论他砍杀了多少只污染物,这个数值都是固若金汤的100,完全不会下跌。

凌鹿记得很清楚,陈雪提到这个细节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敬佩,说厉将军真是有着惊人的体魄与意志力,是天生的人类守护者

等了十分钟,凌鹿拿到了自己的“抗侵蚀值”50点。

不高不低,安全范围。

测完抗侵蚀值以后,是常规身体检查。与此同时,凌鹿的随身物品也要一样一样检查,确保没有什么污染物的种子、触须一类的夹在其中。

就连背包里的糖豆都拿出来做了一次扫描,确认成分的确是“糖”之后,才还给了凌鹿。

做完所有检查的凌鹿,绕了两圈,在另一个帐篷里找到了陈雪他们。

是这三个人把自己从林子里带了出来,一定要好好表达谢意才行。

和凌鹿不同,这三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其中赵瑜伤得最重,吊着一条腿,人躺在简易病床上根本起不来。

不过三人的精神都很好。

凌鹿找到他们的时候,这三人正在嘻嘻哈哈地聊天。

看到少年郑重其事地鞠躬说谢谢,三人都一阵乐呵,陈雪还找出自己珍藏的小饼干递给凌鹿。

凌鹿当然还是不吃,于是这香香脆脆的小饼干就都归了“重伤员”赵瑜。

说说笑笑之间,凌鹿想起一件事,盯着赵瑜好奇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把杂志藏在床垫下”

空气突然安静了。

旁边病床上的人,忍住笑,带着“懂的都懂”的表情看向了赵瑜。

赵瑜脸都憋红了,梗着脖子道“没有不是那个时候我抗侵蚀值太低了,全都是瞎说的”

“我也没有找老王借杂志是他非要塞给我的”

陈雪咳了一下,岔开话题道“小鹿,江教授的信交给厉将军了吗”

凌鹿道“嗯,拿出来做了扫描,然后就有人送去给厉行洲了。”

听见凌鹿还是对厉将军直呼其名,陈雪摇摇头,低声道“凌鹿,真的不能这么称呼将军,特别是在军营里,明白吗”

就算厉将军本人不在意,其他士兵听到也会觉得不愉快的。

凌鹿迟疑了下,眼睛里写满了“不明白”。

看着凌鹿那迷茫的神色,陈雪暗叹口气“除了厉将军,也有人尊称他为厉少将、厉指挥官,或者指挥官先生。”

“你可以从这些称呼里,找一个你自己觉得最上口的。”

凌鹿“哦。”

这时,正好有两位士兵找了过来,说要带凌鹿去见厉将军。

陈雪赶紧又小声叮嘱道“记住我的话,称呼称呼”

凌鹿乖乖点头,无声地应了一句“记住了”

厉行洲坐在桌前,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桌上摊着几张纸,是江笑涵教授的亲笔信。

江笑涵教授,在旧纪年是堪称天才的人工智能与仿生计算专家,大灾变后转而研究污染物的识别与处理。

正是基于江笑涵教授他们的研究成果,人类终于成功对污染物做出了分级,制定了不同的应对策略。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们的成果,现存的人类社会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中,根本没有扭转局面的希望。

半年前,年近耄耋的江教授罹患重病,现有医疗水平已无法医治。

她拒绝了前往疗养院休憩养病的建议,带着设备驾着越野车独自开进重污染区,决心“在最后的日子搜集污染源与污染物的最新数据,以供后人研究。”

在重污染区,由于来历不明的电磁干扰,数字信号或者模拟信号都是无法准确传回安全区的。

江教授自然知道这一点。

所以,她提前准备了一枚旧式的远程信号弹。她说,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会发射这枚信号弹,请军队按照发射位置,奔赴污染区回收资料。

四天前,这枚信号弹划破黑雾,在夜空中炸开了。

今天上午,搜寻队终于找到了江教授在污染区的居住地,回收了大量的记录与文件。

以及一个奇怪的少年,和这封颇为不同寻常的信。

这封信里,江教授提到,她在一次外出采样时,意外发现了一处被废弃的庄园,遇到了刚从冬眠舱出来的凌鹿。

江教授说,凌鹿虽然是大灾变以前的人类,但抗侵蚀值比较稳定,又天性善良乐观,在之后的工作里对自己多有帮助。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江教授对这位少年既怜惜又感激。可惜她自己大限将至,无法亲自照拂这位少年。

因此,她以故人兼长辈的身份,请求厉行洲代她好好照顾凌鹿,并且要“亲自照顾,不可假手他人”。

这信的后面,则是细致的“照顾说明”,比如凌鹿有着心因性疾病,暂时无法正常进食,只能服用“糖”这样的化合物;又比如凌鹿有着记忆障碍,会忘掉许多小事;还有,凌鹿到了凌晨一点,就一定会进入睡眠状态,轻易不会醒来

如此种种,足足写了三大页。

从来没有“照顾”过任何人的厉行洲,将这几页纸推给了站在一旁的副官。

“你怎么看”厉行洲沉声问着。

副官犹豫许久,终于道“厉将军,说下我的私人看法。”

“我觉得这有点像我妻子在出差前,将我家小女儿送去阿姨家里时,写的那种说明。”

从早上几点起床,一天要喝几次水开始写,细细密密,唯恐遗漏。

厉行洲垂眸看着这几页纸“你是说,江教授将那名少年当做了亲人”

副官道“很有可能。”

“毕竟江教授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科研,没有留下子嗣后代。”

“那她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孤身一人时遇到一位纯真善良的少年,便引为至亲,也也还挺符合人性的。”

副官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低了几分。

说实在的,副官对厉将军崇敬至极。

但他确实会担心,这位浑身都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完美将军,无法理解一些“人之常情”。

厉行洲没再问什么。

他看向了桌上的另一件物品一张银色的资料卡。

这也是江教授的遗物。装在文件袋里的资料卡,写着“呈厉行洲将军亲启”。

但,资料卡有着十位密码。

如果连续三次输入错误,资料自毁。

在厉行洲看来,这件事处处都透露着矛盾。

一封亲笔信,不提研究进展。

一张加密资料卡,却没有留下密码。

江教授最后想传达出来的信息,真的只是信上写的这些事吗

厉行洲的手指再次轻轻点着桌面,道“江教授提到的废弃庄园和冬眠舱,找到了吗”

副官“还没有。”

厉行洲“继续找。”

“找到之后,仔细勘察,结论第一时间直接报给我。”

这时,士兵在门外报告,凌鹿到了。

厉行洲对副官道“你先离开。”

副官应声而去。

走出门口,副官又一次看到了那名叫做凌鹿的少年。

黑如鸦羽的头发,白皙如雪的皮肤,晶莹透亮的红色眼睛,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与生机盎然的好奇。

这样脆弱又美丽的生命,确实会让人心生疑惑他要怎么在沉睡几十年后,孤身存活下去

难怪江教授会托厉将军好好照顾他。

只可惜,在厉将军的世界里,是没有“小心呵护”“温柔以待”这样的概念的。

厉将军,是一尊克服了人类情感波动,不受情绪左右的战争之神啊

想到这里,副官暗暗叹口气

这少年等下怕不是会被厉将军吓哭

凌鹿走进房间时,厉行洲依然坐在桌子后面,一身黑色军服,肩章闪着暗光,眼神冷硬犀利。

若是换一个人,大概会被这太过锐利的视线逼得呼吸不畅。

可在凌鹿看来,他只有一个想法厉行洲的脸,很好看

虽然表情冷冷的,不像江婆婆那么和蔼,也不像陈雪那么亲切,但还是很好看就像是一刀一刀仔细刻出来的那种好看。

看到好看的人,就像看到温室里的植物开出了美丽的花那般,凌鹿情不自禁地再次笑得眉眼弯弯。

他想和对方打招呼,说厉行洲你好呀,我终于找到你啦。

他还想说,江婆婆跟我说过,我们将来会一起生活,还让我和你好好相处呢。

但他又想到,自己答应了陈雪,不能对厉行洲直呼其名。

应该叫什么来着

对了,陈雪最后说了,指挥官先生。

嗯,这个称呼不错。

他抿了下唇,弯成月牙状的眼睛里带着点点亮光

“先生好呀”

“我是凌鹿”

“我们什么时候一起住啊”

厉行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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