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道顿研究院。如果说其他地方可以硬着头皮闯一闯，那么这个鬼地方，玉光是听着就歇菜了。
这个研究院可以说是臭名远昭。活体实验、人类蛋白质启动计划、鬼化物、陆上迁移计划等等，几乎在近百年内，短短时间这破地方就毫不客气地包揽了所有能列上人类科学发展史耻辱柱的反人类实验。
之前玉在常无镇，山高皇帝远的还有幸听过传闻，现在这天底下新出的什么鬼灵、大妖魔极有可能是沃尔道顿某种物质泄漏导致的生物变异。
当然这只是传闻，现在还没有证实，也没有人敢去证实。
且不说它是不是万恶之源，现在这世道鬼灵比人多，妖怪比房大，沃尔道顿天生就怨气重，所以极有可能里面的魔物光闯一次就会让玉开了眼。
“玉，那地方真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吗？”
“岂止，这些还只是传闻，没有人敢将事实考究透彻，因为据说现在还没有人活着从这里出来。政府之前下重金想把他给炸了，结果怎么着，满天的炮弹下来，那座大厦纹丝不动，其他的地方全都遭殃，所以现在就叫无人区。”
“总而言之，”玉揉了揉太阳穴，“之前我也知道这个地方，但是我没敢想去这。既然现在只有这一个选择了，无论怎么样都要去闯一下。”
危素光是听着心里没什么概念：“那就去吧。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嘛。”
事到如今，玉也只能尽量挤出个笑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拉着危素走出娱乐厅。
“诶？”眼前忽然被人伸出一只手来挡着了路，玉一心烦就容易奓毛，巴不得来个人让她泄口恶气。于是当头就是一巴掌：“走……”
胳膊愣在半空中下不来，玉和危素对视一眼。
这人是，焚之？
正是如假包换的焚之，此时正满脸醉意，玉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圈，就这会儿功夫，竟然已经换了一身西装，瞧这人模狗样的。
再说焚之这家伙不甘心玉就这么白白跑了，被范津良五花大绑抬回家，又借着说上头有事找他，换了身正装溜了出来。
他平时光杆司令当惯了，这次出来也没带些人，自个在这附近晃了晃，街头小巷没找到人影，便往大楼隔间里钻。
这花花公子去惯了高档地方，娱乐厅还是头一次来，在这灯红酒绿下没多久就晃了神不知东南西北，再然后喝了点没过蒸馏的烈酒，又涩又辣却别有风味，他本来就不胜酒力，贪杯了两口这下醉得彻底。
眼前的人摇摇晃晃，不对，是这个世界都摇摇晃晃。焚之将外套随意搭在肩上，一头长发此时就像鸡窝，留着一撮黑的耷拉在眼角，被玉她们挡着路脚步虚浮地在原地踏着。
“你们……好眼熟啊……”
“玉，”知道这货不是什么善茬，危素扯着玉的袖子道，“他应该喝醉了，我们快点走！”
“等会儿，先别走，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不得打声招呼？”玉冲她眨了眨眼，随后忽然换了个腔调，踏着轻快地步子，来到焚之面前，眉脚轻轻一扬后和善笑着，“哈喽，小帅哥，一个人吗？”
被灌多了酒的焚之此时头昏脑胀，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知道……”
四顾无人，玉突然就动起了歪心思：“我陪你再喝几杯？”
“喝……不动了，”焚之摆摆手，“得回家，不对，还得找人。”
“别呀，”玉用手勾住他的胳膊，笑得格外亲切，“咱就是说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这不得醉倒在这温柔乡？”
玉说罢，便又向危素使了个颜色。
危素立即会意，表面看上去跟着玉亲呢地挽着焚之的胳膊，实际上两只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乱摸。
焚之：“你干嘛啊……好痒。”
当然，这可不是耍流氓。
危素摸了一阵，西装里头外头的口袋都没有碎片，再感应共鸣一阵，得出结论：“玉，没有嘞。”
没想到这小子出门没带武器，更没带“美梦”碎片。
“那就算了，走。”利用价值瞬间变为零，玉把他毫不留情地扔到一边，只听见摔在旁边沙发上的焚之“哎”了声，然后这人又晕头转向地站起来：“你们，好眼熟的样子。”
当然是眼熟，得亏你命大，不然差点就能转世投胎成功了。玉不客气地往后瞥了瞥，却没成想，不过就是转身的功夫，这焚之身边忽然攀上了几个女人。
这几个女人满身纹身，玉出来混也听说过她们这些人专拐一些看着有钱的、酒量不好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
至于拐走后是敲诈还是卖器官，那就看这小子的姻缘造化了。
不过，听到身后的媚笑声，以及焚之很茫然地问着：“你们是谁呀？不认识……”玉忽然走不动了。
她看向危素：“这小子万一在找我们的途中嘎了，算不算是我们惹的。”
“这个啊，”危素用她那超强大脑想了想，“应该算吧，而且还应该算工伤。”
既然这样，玉咬咬牙回了头，危素一惊：“玉，你干嘛！”
“去看看。”玉不说废话，撸起衣袖说干就干，气势汹汹地走过去。
那几个女人正“调戏”焚之玩得正欢，好几双手也在不老实地到处乱摸。而喝大了的焚之像是被蒙在了鼓里，只是一脸呆滞，不到半会儿外套不翼而飞，衬衣扣子全部被解开，全身上下看上去值钱的东西全部被拐了去。
“干什么呢？”玉八面威风地走了过去，那几个女人瞬间抬头，瞧着她就一个人，不足为惧就不过是警告了一句：“别给老娘多管闲事。”
美女姐姐发飙，玉回头看危素，偷偷摸摸说：“咋整，比我还凶啊……”
危素哼了一声：“这还不好办，你看我！”
说着她就叉腰走上前，直愣愣地盯着她们：“你们干什么呢？”
有个女人看着她这纤细的身板后，白眼一翻：“不想死就给我快滚。”
敢小瞧她！危素丝毫不惧张口就来：“我是他家长，我要带他回去！”
焚之像是听到了什么，耳朵一动倒也配合，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一把就抱住危素：“小妈……”
玉愣在原地，什么玩意儿？
危素眉间一挑，虽说有些厌恶这人身上的酒气，但看着身边的这几个女人凶神恶煞，只好还是将计就计：“乖宝，妈妈来拯救你了……”
说着还不忘把玉也拉进来：“你亲妈也来了，看看吧。”
玉：“……”无痛当妈是吧。
＊
“不见了？”蒋作忱重复了他那句话的末尾，手晃动着杯子，神色淡然，由不似旁人那般焦急，“应该是去玩了，他平常就见不着人。不用太担心，都成年这么久了，死不了。”
要说焚之这混球玩意儿天天不老实，这范津良属实自个心里门清，但眼下来看：“可是这次蒋玉徽来了，而且我去了他平常会逛的地方，还问了几个他平日里那些莺莺燕燕，都说不在。”
“或许是喝高了，”蒋作忱安慰道，“好了，我说你一天就跟他妈似的，生怕他被狗叼去了。”
他哪能当？范津良揉了揉太阳穴：“这小子之前说过了，他跟符水没完，这仇一定得报。我想着……就怕那个万一。”
“没事，他要爱玩就给他多长点记性。”林更也此时正坐在客厅的对面大沙发上给人喂饭，听着这范津良好兄弟的事事担忧，淡淡开口道。
蒋作忱闻声望了过去，瞧见自家媳妇此时也呆呆地看着他，心情顿然大好：“对，反正他到时候真闹出个什么毛病，让他自己背锅。”
林更也不管他们，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下来，左眼睑处有一颗浅淡的泪痣，眉梢似柔不似往常的清远疏淡，这会儿用极其温柔的调子哄着眼前人：“姐，吃一口嘛，很好吃的。”
林白水又看向他，身子没动，但也不张嘴。
林白水右眼睑有一颗泪痣，长得与他有三分像。而他，对这个亲姐姐，无论何时都极其有耐心，这会儿见她不吃，他将勺子往自个嘴里一放：“鸡蛋羹很好吃的，虽然说没有之前姐姐做的那么好吃……嗯——好吃。”
“姐，吃一口嘛。”
林白水可能是有些困了，听着声音也不抬头，就坐在倾陷的沙发上，白绒线衫与黑色呢子大衣交叠着，上头却顶着个突兀的绒毛钮子蓬松的圆球帽，自顾自玩自己的手指头。
如果说起这林白水，那要讲个几天几夜，以古书里权倾朝野院子里的贵妇人为引形容如今她这荒唐乱世里自由自在的生活，再瞧着面容的确是非常“红颜”，前刘海与浓睫毛有侵入眼睛的趋势，欺侮得一双眼睛总是清澈无尘的。
不过说起来也是命苦，林白水与蒋作忱结婚没几年，世界大变她也遭了祸乱——叫旁人来说就是大姑娘变成如今这副小婴儿的呆傻模样，认不得人记不清事，每天就是坐着，坐累了就哭，哭累了就睡。偶尔清醒了就一声不吭地看人，人见她，圆白脸还带着点孩子气，嘴上若有定定的微笑，便是这蒋作忱与林更也的和平。
“姐？”林更也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是不是困了，想睡觉？”
这会儿猫也来了，四脚端坐在他们身边，猫又乖又亲人，蹭了一下林白水，她半合上的眼兀自睁得溜圆。
猫也叼了个勺来，就放在自己跟前，林更也会意，拿过去挖了一小勺递在它跟前，不一会儿这勺子就被猫舔干净了。
猫冲林白水叫唤了一声后，她听到后忽然就肯乖乖张开嘴，吃上一两勺鸡蛋羹。
虽说这林白水和林更也一样，姐弟俩从小性子就孤僻张扬，不爱亲近人和物，可这只猫倒是例外，甚至可以说，这只猫在患病的林白水眼中，重要程度高于自己的弟弟和丈夫。
凡是吃什么猫猫要先吃一口，自己尝得不错猫猫要多吃两口，没事发呆要抱着猫猫，她哭闹有时连蒋作忱都束手无策，但只要猫猫一来，她立刻自己抹了眼泪。
“好吃吗？”这鸡蛋羹他在家里试做了好多次，就希望姐姐能吃得开心。
猫又叫唤了一声，这次林白水竟然抬了头，滴粉搓酥的脸饱饱地往下一坠。
林更也也止不住的开心：“那就好，姐，下次我给你换个别的好吃的。”
那边，蒋作忱一边摇晃着杯子，一边听范津良说起最近发生的事。
“至于那个人体蛋白质计划，现在来看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据观察与推断，眼下这个情况是不建议硬闯进去的。”
“那碎片呢？”
“这东西散落人间，现在并不好找，而且，”提起这个，范津良的脸气更加阴沉，“蒋玉徽手里应该有了两个到三个碎片。”
“她们进展倒是比我们快得多。”
“毕竟关于“美梦”的制造，她比我们更加清楚。哦，上次我去查了那个仿生人的资料，它的确是LMIOP团队留下的。”
“藏得够深。那LMIOP现在还有幸存者吗？”
“没有。这事就卡在了这里，关于这个仿生人的资料基本上是一片空白，甚至连研发的仿身人基础逻辑，也没有公布。”
“那芯片能源呢？是饱和还是自足？”蒋作忱面不改色地碰了一下手中的杯面，温度差不多了。
“循环。眼下来看应该是循环。”
“循环？”他笑了笑，“那还是蛮厉害的，可惜了这堆天才。”说完，他捧着那个杯子走向林白水那：“白水，要喝药了。”
虽然说自家姐姐跟他已经结婚了，姐姐病重后也被他照顾得妥帖，但林更也并不见得有多待见这位姐夫，见人一来，摸了摸姐姐的脸算是告别，起身抬腿就走。
“更也，”蒋作忱也不恼，脸上带着笑喊住他，“你的那个芯片……”
“好了。”人话还没说完，林更也就极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他没说“别管”已经算是见着姐姐在场，给了他点面子。
“诶，林更也，”见他要走，范津良也跟过去，对屋里的人招呼了一句，“老大，我们先走了。”
“怎么了？”关上门，姐姐不在，他就无需再给别人什么好脸色，“你别说让我去帮你找焚之那玩意儿。”
“不是，我想通了，这货要死就死在外面吧，”范津良摆摆手，清了道嗓子，“我是来说正事的。”
“要有正事，跟那人说不就完了？”
“关于你的，”两人出了门边说边走到蒋家的花园里，“还蛮重要的。”
“说。”林更也点上一根烟。
“你上次不是要找人，我去问了一下焚之，按照他给的特征，在那找到一个几分相似的。”
见林更也神色一动，他继续说道：“不过很巧的是，这人跟那蒋玉徽好像是扎堆的。”
在黄黯黯的灯光里，林更也面色有点不可估测，他看着不远处刚刚溜过去的一个黑影，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范津良的话。
“猫。”
“嗯？”范津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