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符水聪明，它的脑袋比谁都笨。
在那伙人拿出重型武器的时候，符水就猜到了，当时逃离是最佳的办法。但是只要玉没有开口，它就愿意帮她继续维持谈判的时间。
它知道战斗不仅会让玉失去生命，连同这一车厢的人，都会无缘无故丧失在火海之中。
玉是人类。
人类没有数据库给定的方案，会犹豫，会思考，会赌。
玉在赌，她原以为政府派来的人就不会如此丧心病狂，拉上全部人的性命争个鱼死网破。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令这些人害怕，仿佛她，大陆上唯一知晓“美梦”核心研发技术的研究成员只要在世，那么时间诅咒就会不断加强，仿佛这样人类就会立刻灭亡。
真是让她无话可说。
危素脑袋瞬间放空：“符水……”过了一秒，仿佛已经接受了眼前灰飞烟灭的是朝夕相伴、她的可爱白面么么后，危素眼睛里含着泪水，放声大嚎出来：“我的符水！我的白面么么！我不管，我不管……”
过了一会儿，危素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坚定地向前方走去。
“危素，你去干嘛？”
“我要给符水报仇！”
身边茂密的绿草吸收了她们所能发出的各种响声，危素的哭声随着风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新割过的青草味。
“危素，省些力气吧。”
“玉，”双眼有些模糊，危素看着玉慢慢起身走到她身边，她将玉脸上的黑痕抹去，“我们还要继续走吗？”
“对。”
“可我好害怕。”
“我也，”声音逐渐颤抖，玉的脸色变了，下巴久久合不拢，手枪从指尖滑落到地面，眼神也变得灰暗，茫然失措——她觉得好累，好累，“我也好害怕……”
“玉。”
细不可闻。
半响，青草味依旧混杂着爆炸后那种难闻的气息，符水变成碎片了，是的，这些烧焦的气味告诉玉，刚刚听到的那声音，即使是符水专有的那种傻愣愣的声音——不对，不是幻觉，危素也愣住了。
玉看向危素，她黑亮的眼睛紧盯着她，两人停下不语不动，玉停下来听清方向，将手围在耳朵边：“不……等等。”
然后两人放声大喊：“符水！”
“符水你在哪里？”
“符水！”玉脑子里是混沌，她拼命放声大喊，“符水，你在哪里？”
“玉……”
声音依旧飘忽不定。
她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路——但能够确定，符水还在！
一种莫名巨大的喜悦冲破种种直达头顶，玉忽然屏住呼吸，同时示意危素不要再发出声音了。两人慢慢向前。
光幕投下来的阳光不像是阳光，但却是一种光亮。
直到不远处——那种光亮被折射。玉连忙飞奔过去，声音越来越大！她能分辨出是哪一个方向，她停在那个宛如碎片的东西附近，依旧不确定地问了声：“符水？”
“玉，我在，符水，代号L7，我在。”
“符水！”玉格外兴奋地喊回去，忽然鼻子一酸，“你还在……就好。”
危素也紧跟过来，大喘着气：“符水为什么变成一块铁片了？符水……你是不是很痛啊，都怪我太重了……对不起符水，唔唔……”
玉将符水的芯片拾起，轻轻将上面的细灰抹去：“谢天谢地，符水的这些制作者们还给我们留了一手。”
危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啥……”
“你看看你哭着这熊样，还说淑女呢，淑女会像你这样嚎？”玉觉得有些好笑，尽管自己的心跳此时也像十岁小孩般剧烈一样，“符水只要芯片在，人就在，不用担心。”
“对的，符水将最后的意识以及所有系统全部连接在芯片里面，芯片是符水的凝结，所以，只需要找出一个可以制造机械材料的工厂，符水就可以启动意识自动制作出本体——危素不要伤心了。”
“可是你变得这么小……”危素还有些难过。
“没关系的，符水变小了也一直都在，只不过，接下来不能继续保护玉和危素了。”
“好了，”毕竟是没了那具身体，也等同于没了能量循环与供应，玉轻声说道，“我们俩没事儿，倒是你先省点能源吧，撑一会儿，我们现在就去找能够制造的地方。”
危素在一边猛地点点头：“对对！”
话是这么说，可一眼望去，全部都是辽阔的绿色，玉有印象，这里应该就是麦田。
刚刚知道的冲击波让附近的麦苗全部倒伏，有的甚至连根拔起，连着一片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
玉睥睨一阵，将符水的芯片紧紧攥在手心中。
她现在身上只剩一把手枪、光刃，还有补给子弹。
按照估算路程来说，从这里到四季云顶恐怕要走几天，那就只能看一下附近有没有其他的城市了。
“玉，所以我们现在还去那个城市吗？”
“去，当然得去。”
危素有些担忧：“可是如果光靠我们徒步的话，要走很远，再加上我们应该会被通缉吧，就是衙门抓坏人的那种通缉。”
玉：“其实我一直都在通缉名单上。”
“……难怪哦。”
符水忽然出声：“玉，符水微弱检测到附近好像有建筑物。”
“那行，就先往前走。”
……
一群孩子疯跑出来，就在这一年的秋日，一个百无聊赖、暗无天日的白昼里。
他们佩戴着星星或者勋章，那是在废墟里捡到的玩意儿，能闪着特意的光的绝妙装饰品。
他们选择在这一天外出游荡，因为自己的母亲被刚刚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所吓到了，母亲放下每天都要擦拭三遍的茶杯，她决定出去看看，并且在此之前，她叮嘱了这几个小毛孩：“不许乱跑！在我回来之前必须看到你们在家乖乖的，不然的话我会很生气。”
母亲生气会怎样？
他们从不考虑这些，在抬腿迈出屋子的那一刻，还顺走了放在茶几上味道浓烈的香肠。
他们走了一会儿，三五成群，急急忙忙地飞奔，像秋天会落下的自由树叶。
这座城市，他们是如此自称的，即使只有几间房屋，几个厂房，即使在这辽阔的十万公里之外，只有他们这一户人家。
这是一座早已死亡多时的城市。
“我们来到这，这就是我们的领地了！”
“根本就没什么嘛！”
“那我们来比赛！看谁能翻出最多的星星勋章！”
“好诶——！”
像是被长官发号施令，这群孩子穿过大门，横跃堂厅，翻箱倒柜，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收藏的物品，许久他们玩得有些累了，像个小趴狗一样在地上挤成一团。
没有什么好玩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至少他们现在是这么想的。
甚至这群坏孩子还有了就此回家的想法。
至少他们发觉到自己已围困在这里多时之前。
——所以，欢迎来到皮亚特托夫之地，在这彩绘玻璃透出红色、蓝色、绿色的光线之前，你可以听闻吟唱圣歌的乐音，毕竟，这片死域由你而生。
＊
玉和危素踏青健行，她们速度够快，走了大老远。
“别吃了，别吃了，危素你！”这一段话，在玉口中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危素的肚子无底洞，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吃掉了她们身上顺带的所有能吃的东西，现在边走又在边拔旁边的那些麦草放嘴里嚼巴。
“我饿。”
“忍一下……”
“忍不了嘛……”
玉也有些累了，懒得再跟她多说什么。
“玉，”符水察觉到了什么，“千米之外磁场有点不对劲。”
“磁场不对劲？”玉抬头看了看，“千米之外，可前面也不像有城市的感觉啊？”
危素抓根麦草在嘴里嚼吧嚼吧，玉瞅了她一眼：“危素，你飘上去看看。”
危素抬头：“看到了。是一个很破很破的地方，不过要温馨提示的是，这里面磁场不太对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有不太对的东西。”
“又是妖怪对吧？”玉倒觉得没什么，“反正你都能吃掉。”
自从这个能吃掉怪物的技能被挖掘出来后，危素觉得完全可以以一敌百，只要自己一出来，就算是震天撼地。她叉腰：“嘿嘿！”
符水借用着微型数据库查阅资料：“玉，找到了。这个地方原名皮亚特托夫科技工业园，是曾经中部地区最重要的工业枢纽之一，不过现在已经废弃。”
“废了？”玉若有所思，“这个工业园我倒是之前听说过。”
“对的，这个工业园之前非常有名，曾制造出新型汽车与机动能源——”
皮亚特洛夫科技工业园，现在被称作，皮亚特洛夫之地。这里是中部无人区最为破败的地方。
据资料显示，这里还留存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村庄，不过，现在由于废弃了许多年无人管，最早给出的照片显示这地方坟墓遍地，尸骨堆山，酷似末日片中的风景。
以前，它们是为在工业园劳作、发明的人们建造的。在工业园关闭后，村庄也随之消亡。
关于这个皮亚特洛夫之地，现在已经被切断通讯，该有的高大建筑被拆毁，被当作垃圾一样处理掉，不仅如此，许多没有处理的工业废水以及核化工污染，导致这一片的地方生物无法生长，最后，方圆十里只有麦氏科达尔小麦的野生品种。
故此造就了广为人知的无人之地——麦田。
听符水解释完毕后，玉差不多理解了：“也就是说，前面千米有一个废城——了解了，这不刚刚好吗？有城市就证明有制造工具，到时候把符水修好……”
“玉，”危素举手，“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容易。”
符水表示赞同：“这个地方废弃了，那就很有可能这里面的非生物会受到之前人类之前造就的数据污染，就像死藤水。”
“对头！”危素打了个响指，“知道死藤水怎么来的吗？就是因为长期没人管，才会导致我被反噬在那里！”
玉面露难色：“所以我们过不过去？”
危素摊手：“你决定嘛，我都行。”
“现在有一种可能性，玉，试着想想之前的数据污染是为什么。”
玉揣摩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符水，你的意思是，碎片可能掉落在那？”
“没错。‘美梦’碎片因为含有巨大能量，可能会被一些非生物所利用，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这个地方……”
她们抬头看向不远处。
玉思考了许久，然后挑眉看向危素：“要不再赌一把？”
“我无所谓嘛！”危素笑眯眯地说，“不过嘞，我说玉，你的手气是真的很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