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楼来，潘百齐停止了脚步，看着董自辉，显然他是有话要说，杨淑琴知道下面的话是说给董自辉听的，就朝潘百齐嫣然一笑，甚至夸张地屈膝，然后就要转身离去。
“你等等，我有话跟董自辉说，你也听听。”潘百齐尽量地放平自己的声调，以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师生嘛。关系相处的度和界限一开始就要把握好。免得烦恼无穷，因为他本能地觉得这两个学生之间将来会是“理还乱”的局面。作为董自辉的班主任，最好现在就把自己摘出来。
杨淑琴嫣然一笑，跟董自辉并肩站了，笑吟吟地望着潘百齐，等待着。
潘百齐举手伸出两指，在空中挥弹了一下说：“这是件好事。”他显然是指“圣人窝”的事。“董自辉说的已经很透彻了，但他刚入学，各方面都不是很熟悉，杨淑琴你要多帮帮他，将此事促成。这对咱们系里、学校，还有社会都是有益的。我作为辅导员班主任，当然义不容辞，让学生接触了解社会，甚至参与到社会变革中去，这也是近年来学校办学的宗旨之一。我会在校方为‘圣人窝’项目争取最大的支持。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干吧。不过，说句老生常谈的话，要时刻记住，你们是学生。学业为重，万万不可耽误了学业。金钱很有诱惑，但你们要记住，当你们学成以后，金钱就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你那时会轻而易举地获得财富。一定是更大的财富。”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画大饼。可老师不都这样吗？只不过，各有各的画法。
董自辉内心不由一震，与杨淑琴极其认真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凝视着潘百齐深深地一个鞠躬，沉声道：“谢潘老师。”
“谢谢老师，我们会记住自己是学生的。”杨淑琴也鞠躬说了一句。
潘百齐身子稍微一震，伸了下手，又旋即收回，扬了扬，愉悦而低声地道：“回去吧，再见。”
潘百齐说完转身走了。
“老师再见。”
“再见老师。”
两人参差地说着，挥手望着潘百齐走远，直到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
杨淑琴朝董自辉点了一下头，转身抬脚欲走，又停住，转过身来，看着董自辉轻笑着问：“没想到吧？”
本来已经转身的董自辉也同时转过身来，看着杨淑琴，有点诧异地问道：“什么没想到？”
“潘老师的态度呀。”杨淑琴挑动着眉眼说着，又似乎含着深意地盯着他。
“哦？”
董自辉怔怔地看着她。
“你想过潘老师他为什么这么感兴趣，还给予我们这么大的支持吗？”杨淑琴盯着董自辉微笑地问道。
“哦？”
董自辉不知道眼前这位刚认识的师姐要表达些什么，就采取了最低的姿态问道，而且似乎是要一“哦”到底。
杨淑琴见董自辉这样，完全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和可爱。而这也符合他“小地方来的”人设。就左右地甩手踱步地说了起来：
“社会实践已经在高校里提了N年了，别的学校我不太清楚，就彭外来说，年年说年年提，但年年都没有什么起色，更没有什么足以傲视同侪的成绩。你这个‘圣人窝’的议题，一旦形成了一个项目，是具有相当的爆炸效应。潘老师是个精明的人，而且政治嗅觉相当敏锐。你，再加上你的‘首富’老乡，叫什么来着？”
“刘世勋。”
董自辉接口说道。
“对对，刘世勋，刘老板，又这么热心，看上去也有实施的实力。如果此项目顺利运行，无论产生不产生效益，对潘老师来说，都是成功的。”杨淑琴侃侃地说着。
“你这样认为？”董自辉心里一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淑琴停止了踱步，在董自辉对面站定，认真地看着董自辉，悠然地说道：“你没听说过有句俗话叫‘无利不早起’吗？”
“这个项目是盐山的，如果有效益，最大的受益者也应该是盐山和盐山人民的。”董自辉是质朴的，他脑子里现在也只能产出这种想法和概念。
“你是说物质利益吧。当然你刚入学，不知道彭外的具体情况，更不知道我们系的情况。”杨淑琴讪笑地说着，仿佛原谅了董自辉这么“老土”的想法。
“是，是不了解。这对我来说是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请师姐指点一二。”董自辉恭敬地说道，但心里对杨淑琴这样背后议论老师有点不得劲，口气难免生硬了些。他本来是想说“环境”的，但瞬间觉得此时应该把事情往大了说。事件的大小往往决定了人们重视的程度，于是，出口就换成了“世界”。
“你是在讽刺我吧？”杨淑琴很敏感，听出了董自辉话语里的意味，就讪笑地盯着董自辉嬉笑地问道。
“不不，绝无此意。请师姐畅所欲言，以防学弟行差踏错。”董自辉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无限虔诚地说着。
“啊哈，给你说了也没事，反正这也是系里公开的秘密。按照组织程序，不久你也会知道。就是，明年我们系，也就是英国语言文学系，要竞聘系主任。经营能力是考核中的一项，而高校里的经营一般都是与社会实践结合在一起考察的。明白了吗？”杨淑琴眼睛一眨一眨地说着。
董自辉笑了笑，垂首道：“我觉得，以我的直觉，潘老师这次应该能够当选。陈默主任好像人也不错，他怎么，是退休了吗？”
“不不，陈默不到退休年龄，才刚过五十。对了，你还没见过。他要辞去系主任的行政领导职务，专心地干党总支书记了。”杨淑琴解释地说着，眼神里流露着一丝神秘的意思，好像是“话里有话”。
董自辉无意讨论系领导的人选问题，就说道：“谢谢师姐指点。关于‘圣人窝’项目，嗯，咱们就权且叫他‘项目’吧，师姐还有什么要说的，请多多指教。师弟自当洗耳恭听。”董自辉的语气极其恳切。
“哦，你现在就把我当做‘项目’的一员了？按理，也根据机关的惯例，接下来就是成立‘课题组’了，刚刚潘老师不是已经说了嘛，系里的资料室可以拿来作为办公室。现在重要的就是经费问题，估计潘老师会竭尽全力地从学校里争取一些，但你知道高校理论上是个清水衙门，有幸争取到了，那也是象征性的。不如以你跟那个盐山首富叫，对，叫刘世勋的谈谈，从他那里争取一些。”杨淑琴认真地说着，她也被自己当成了课题组的成员之一，甚至是核心成员一样给董自辉进着言。
董自辉默然地点着头，思索着。
“实在不行，我想想办法。我相信你，这个项目一定能盈利，只是盈利时间不好确定。初期的必要费用，主要是差旅和必要的应酬费用，我个人就可以垫付。日后有回头钱的时候，再还给我就行。”杨淑琴坦然地笑着说道。
哇塞，这是个富婆啊。口气像得很啊。
“谢师姐。”董自辉凝视着杨淑琴，发心地说了一声谢。
杨淑琴刚一摆手，一阵电铃声骤然响起。
董自辉愕然地看着杨淑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