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公务用车从旁边开过。
卞向阳正好转头，蓦然发现副驾驶位置上的人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而那张面孔，也在盯着他……
方向东又给刚才联系过的那位绿棕县公安局的熟人打了电话，想请他帮忙，看一下能不能搞到当时的监控视频。
结果很失望，方向东得到的答复是，绿棕县城郊那一片电缆沟被挖开正在铺设新线路，当时这条路上电子眼等设备都停止运转了。
“怎么会这么巧？”卞向阳满脸疑云。
“哪有那么多巧合！”方向东不苟言笑，面无表情，“你如果和我干一样的工作就会知道，许多巧合都是人为的。越巧，往往背后的事情会越大……”
“没这么夸张吧？”卞向阳觉得，其实现实生活中还是存在很多巧合事件的。
“举个例，你追女人的时候，刻意制造过偶遇不？你正好买了她特别喜欢吃的零食不？”方向东一脸淡然，“女人觉得那是巧合。但事实上，都是你刻意为之。”
方向东继续说道：“我听说上周接待处招待省里来的大领导，碰巧酒店有一名来自领导家乡，且厨艺十分精湛的厨师，做了一道当地非常有特色的菜品？可是有几个人知道，那厨师头天从外地过来，赶了一夜的路，疲劳驾驶差点车毁人亡……”
他好像停不下来了，没完没了：“要是改天有人告诉你，看见我们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或者知道我们在打听今天的车祸，你会不会说，我们是碰巧来绿棕县，又碰巧听说了车祸，所以到这来了解一下？”
卞向阳会心一笑，不再辩解。
任何人说起自己的专业来，都会滔滔不绝。
上周接待的事情，他在二科听说过。据说那名外省的厨师，光这一趟跨省上门服务，收入是他半年工资……
而，刚才公务车上闪过的那张熟悉面孔，说不定将来哪天遇到自己，就真会问起今天的事情来……
偶遇女孩的事情，他对好几个女生做过，地点包括食堂门口，影院大厅，公交车上，甚至还碰巧路过心爱的女生所在的城市，然后碰巧买了她喜欢吃的稀罕水果，顺道去美容院看望因脂肪抽多了而住院的她……
顺便插一句，其实那女生一点都不胖，她只是想要马甲线，却忍受不了锻炼的苦，坚持不下去而已。
用手机拍了一些照片，方向东说：“这街边那么多住房，我们得走访一下居民，说不定有惊喜！”
……
有时候，运气好起来挡都挡不住。
卞向阳和方向东分开，每人向一个方向沿路打听。
卞向阳走到东边路口拐角处，刚开口提到车祸，就有人打开自己手机，展示他录下的视频 “炫耀”起来，说他的视频里拍到了渣土车，不是一般地唯美……
原来，车祸发生前，天空被乌云遮盖了，偏偏一股耀眼的阳光从乌云的空洞里倾泻而下，正好照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那光瀑黄红交织，顺着渣土车的车顶看过去，非常抢眼。
于是，彩色而鲜亮的山头，便与停在拐角处灰色的渣土车、昏暗的世界形成了强烈反差，一远一近，一明一暗，非常夺目，很有意境……
卞向阳目测了一下距离，渣土车停放的位置，离车祸现场大概有八百来米。再看到对向路口拐角，总距离将近两公里……
他又看了看视频，得知他拍摄结束的时间，就发生在车祸前一两分钟，便故作惊讶的表情，连连夸赞视频主人拍的光瀑精妙绝伦百年难遇，想索要一份慢慢欣赏……
两人重新返回车里后，看着有些沮丧的方向东，卞向阳得意地拿出了视频：“我有意外收获……”
方向东眼睛一亮，向卞向阳竖起了大拇指。
他看完视频，说道：“一个老男人，把渣土车停在路口，躲在车里，拿着一副望远镜观看对面，他是在看什么呢？”
卞向阳人把嘴里的香烟屁股吐到地上，用脚搓熄：“马路上跑的是车，又不是美女。他当然是看车。看他希望出现的车来了没有……”
“这个视频似乎佐证了我们的猜想。”方向东脸上有些亢奋，“但作为人为制造车祸的证据，显然支撑不足。我们还得再研究一下……”
“按照你的经验，我们要从哪里突破呢？”卞向阳打心底里，想试试方向东的火候，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当然是人。”方向东把视频暂停，然后不断地放大画面，“我们要调查一下这个老男人。从他的生活习惯、朋友圈、工作单位、家庭收入等各方面，找出异常的东西，以及他与张才海的死能够关联到一起的东西……”
“交通局的事故报告里说，他叫王成华，曾用名蒋冬来，两个名字差别挺大。”卞向阳凭着记忆说道，“从他的名字看，蒋冬来这个名字应该是是他小时候用的，那他应该是冬天出生的？”
“冬天长膘，难怪他那么肥。”方向东调侃道。不过，他的注意点却不在这上面。他指着模糊不清的图片问道：“他这脸上的暗影，会不会是刀疤？”
卞向阳接过手机，反复放大缩小看了一会儿：“挺像的。案件还没定性，他此时应该被拘留在派出所，要不要去看一下？”
“不用。”方向东胸有成竹地笑道，“脸上有刀疤，或许能说明他不是一个老实人。但不能说明与这车祸有什么关联。我们现在没证据，还是不打草惊蛇了吧。”
“那接下来干什么？我们就这么在，这猜这猜哪的？”卞向阳觉得心里没谱。
“回去！”方向东不屑地瞅了卞向阳一眼：“查找蒋东来和张才海的一切资料，以及他们与民工围堵市政府事件的关联……”
……
返程的路上，卞向阳坐在后排座位上，他闭着眼睛，天马行空地冥想。蓦然，一个人进入他的脑子里，他想等回城后，便去找他聊聊……
电话响起。
接通，一个似曾听到过的声音问道：“卞科长是吧？”
卞向阳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对方说道：“你们是在调查今天绿棕县的车祸吗？要不要我给你透露一点信息？”
卞向阳沉默不语，他不明确对方的意图。
对方呵呵一笑：“我觉得，你们应该把重点放在市政府即将发包的重点水利项目上……”
卞向阳若有所悟，正想问点什么，对方却挂了电话……
“这是谁？”方向东疑惑地问道，“他什么意思？”
卞向阳摇了摇头。再细想对方的话，却又不知所以然了……
他索性再次闭目养神。
一路无话。
直到车都快进入红山区，卞向阳突然想起来了。
难怪对方的声音那么熟悉！江自豪请市纪委书记于涛到玫瑰园餐厅吃饭，要让汪丽丽献身的那天晚上，正是这个人为了给于涛和汪丽丽创造私密空间，他叫着汪自豪有说有笑地朝楼顶上去了……
再想起刚才身旁经过的公务车，副驾驶上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与当时自己从包房门缝里偷看到的人一模一样。
他不就是于涛的秘书水相宜吗？
卞向阳嘀咕道：“水相宜来这里干什么？他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