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轮胎沾满泥巴枯叶，车子停在平地，此处有个山坡，不算太陡，但是坡上长满树，没有路给车子走。
山坡的另一半是河流，延离盛打算在这一片搜一搜，看看周禾能不能发现什么。
“跟紧我，别自个儿走。”延离盛一步三回头，他还是不放心周禾，毕竟她之前干的疯狂事不少。
周禾踏着枯叶，没有吱声，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延离盛的后面。
她觉得延离盛有时候挺唠叨的，他不止一次让她不要一个人行动。
周禾当然知道私自行动是危险的，她承认自己莽撞，但她跟踪郭牧那一次是情况所迫。
当时延离盛还在问那男孩话，而她着急万队长他们被下毒的事，害怕郭牧溜走，只能跟上去。
周禾也没有想到后续会发生那些事，也没想到那个藏匿在民用仓库的团伙居然会有木.仓支。
今天的情况自然不一样，在这一大片森林里，她不跟着延离盛，还能走去哪儿。
河流越靠近，水疾冲而下拍打这石头哗啦啦的声响越发清晰，空气带着一股湿润的泥土腥气。
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崖边，前几天下暴雨，今天的水流格外急，说话声被盖了一半。
延离盛稍微提高声量，指着不远处的小陡坡：“你站在这儿别动，我去下面看看。”
“我跟着你吧。”周禾说。
延离盛摸着斜挂在肩上的猎木.仓，说：“那边路不好走容易滑，我下去看一眼，很快回来。”
靠近河边的石头都爬满青苔，要是人没留意一不小心就得打滑，而下方只是很小的搜查范围，来回不过几分钟的事儿，他认为周禾不需要跟着。
周禾没打算和他拗：“好吧。”
延离盛去了有两分钟，林子里只有昆虫鸣叫和水流的声音。
静谧空旷感包围周禾，她没事干只能到处望，企图能在这一大片林子中发现到一点线索。
忽然，头顶上方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上窜来窜去，拍打树叶的声音。
周禾往上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声响却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突然消失。
刻意地静止了原本的动作。
周禾没敢呼吸，仰着头眼神在树上四处游走，人类对未知充满恐惧，她不知道树上那里藏着的是什么，凉意从脊梁袭来直至头皮，视线不敢离开上方，只能喊延离盛：“延队长，你赶紧回来！”
“来了！”不远处的男人回应，他们的距离不远，还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听到男人声音的下一秒，一道灰褐色影子猛地朝周禾的方向猛扑过来，伴随着凶狠的撕叫。
周禾闪躲得快，退了两步，没被猴子的爪子抓伤，她身后就是河流。
猴子就在周禾方才站的位子，它的口完全张开，呲着牙咆哮，它处于发凶状态，双手双腿弓着像是在蓄力，随时会向周禾发动攻击。
猴子顶多会捣蛋骚扰人，一般不会无缘无故攻击没有招惹它的人，更别说周禾身上没有食物。
周禾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只猴子盯上。
她的视线不敢离开猴子，深怕没看它的间隙就会它就会扑过来。
周禾有在野外生存的经验，但却没有试过那么近距离地和一只发凶的猴子对望，她越盯着猴子，鸡皮疙瘩布满全身。
可和猴子对视，会被认为是在挑衅。
猴子嘶嚎了一声，往周禾的身上跳。
她本能地后退，却没意识到身后已经没路了，脚踩空的一瞬间，周禾身子朝后摔入河里。
“周禾！”延离盛上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想也没想，一头栽进河里。
周禾是懂水性的，只不过在掉入河水的瞬间，水流无情就像一只胡乱拍打的手，将她整个身体撞向石头，腿部传来一股钻心的痛。
昏迷之际，她看见延离盛拼命地往自己的方向游过来，但水的阻力太强，他没办法靠近她。
头越来越昏，视觉东倒西歪，周围一片混沌，周禾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河水冰凉刺骨，失去意识的周禾没了挣扎，无力的身体随波而下。
猴子的手臂挂在树上，看到人来，它一跃而下稳稳地站在郭牧的肩膀上。
这个时候它已经敛起凶恶，变得一副乖张顺从的模样。
郭牧拿了根香蕉，递给它，猴子开心得在他后背打转。
他站在岸边往下看去，水流湍急，这条河底下不明朗，暗藏着不少危险，那个女人身朝后掉下去，不死也半条命。
郭牧跟了他们一路，一直在找机会下手，只不过周禾边跟了一个条子，不然他可以直接下手。
郭牧在脑袋里仔细回想，跟在那个女人身边的男人，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
河岸边，泥地里有道拖痕和几个脚印，延离盛不知道游了多久才抓到周禾，将她带上岸。
延离盛伸直手臂，手掌抵在周禾的胸前，用身体的力量往下压：“周禾！醒醒！”
延离盛已经压了好几分钟分钟，她还是没反应。
周禾肤色本来就白，但现在她的脸色是那种浸了水、冷冽的苍白，毫无血色。
男人的一只手掐着周禾的脸颊，将她的唇打开，溺水的时候应该喝了不少水，嘴里全是水草，延离盛将手指探进去将里边的异物弄出来。
须臾，他将人放平，掌心覆在周禾的额头，手指捏着她的鼻尖，另一只手将她的口微微张开，延离盛俯下身嘴贴在她的唇上。
一股熟悉的胸腔压迫感再一次袭来，周禾不由地咳了两声，将腹腔里的水吐出来。
她还没恢复意识，但呼吸强了不少，延离盛抓紧时间，唇又覆了上去。
周禾察觉嘴上的湿润，混着男人的气息，她动了动嘴，却让俩人地唇更加贴合。
延离盛的胡渣微微冒头，刺到周禾的脸，她气还没顺，语无伦次：“扎…”
身下的人传来细小的声音，延离盛顿了顿，而后绷紧神经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在小石块上，往后倒，和周禾并肩躺着。
延离盛已经精疲力尽，在河里游了不知道多久，急救做了十来分钟，幸好人是救起来了。
“扎…”周禾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嘴里重复着同样的话。
延离盛坐起身，将耳朵靠近她的嘴：“你说什么？”
“扎……”
“什么？”
“你胡子扎到我了……”
延离盛懵了一秒，意识到她说什么，喉间蹦出一声笑：“我救了你，还要被你嫌胡子扎你？”
周禾没作声，已经醒了，她静静地望着天空，好像是在怀疑自己是否还真的活着，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刚想动，大腿外侧的疼痛蔓延至脚跟，周禾吃痛下意识嘶了一声。
她感觉身体发凉，额头上的不知到是河水还是冷汗。
延离盛看她不对劲，问道：“你怎么样？”
周禾指着右腿：“这里很疼。”
延离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才注意到军绿色的裤子上有一部分比浸了水的颜色更深。
沾着血迹的部分很大，差不多是整条腿，裤脚卷不上来，会弄到伤口，延离盛只能用刀在周禾的裤腿划了一个口。
他们上岸有段时间了，伤口上的血渍半干，和裤子的布料粘在一起，扯开的时候，周禾禁不住疼，抓住男人手臂的手越发用力。
“你忍一忍。”延离盛眉头打结，但没有阻止她将痛楚转移到他身上。
看到伤口那一刻，延离盛心里一沉，不由地秉着呼吸。
白皙的腿上一道鲜红格外刺眼。
那一道创伤从大腿到腿根，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但是面积很大，估计是掉河里的时候，石头尖锐面划伤的。
在野外就算再浅的伤口，都比在寻常情况的时候来的危险，林子里有未知的病菌，加上没有清洁的条件，伤口很容易感染。
延离盛的包里有简易的急救用品，好在大部分都是防水的。
他将消毒药水的盖子拧开，睨了周禾一眼，又剪了片碎布，放在她嘴边：“咬着。”
周禾疑惑地望着他，又看了看他手臂上指甲痕，尴尬地说：“不用。”
“咬着吧。”
“我说不用，这次不会再抓着你的。”
“那好吧，你忍着点。”
消毒药水是小支装的，带来的药水有限，只能慢慢地点在伤口上，缓慢的折磨往往最磨人。
涂完伤口时，周禾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但她仍是没发出一声。
倔死了，延离盛想。
腿包扎好后，强忍了痛，她已经累得不想动弹，闭上眼睛：“我想休息一下。”
“嗯。”延离盛将她的腿盖好。
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再一次睁眼，周围是柴火烧热的气味。
周禾下意识寻找延离盛，一转头就看到他倚在木头上，手臂的肌肉露在外面，他只穿了一间黑色背心，外套挂在篝火旁烘干。
木材上不止挂着一件衣服，周禾往自己身下看，才察觉自己也只穿着衬衣。
延离盛也发现她醒了，先开口解释：“我怕你着凉，要是发烧就不好了。”
言意之下，你不要往别的方面想。
延离盛将一团绿色叶子凑近周禾的嘴边：“张嘴。”
周禾正想问这是什么，张嘴还没发出一个音节，嘴里已经被塞满草药，甘苦酸涩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
延离盛看她想吃了什么一样的表情，补了一句：“草药，吃了消炎的。”
周禾乖乖地嚼着，强迫自己咽下去。
“水快涨来了，我们走吧。”延离盛扯下挂在树干的外套，一件扔给周禾，另一件给自己套上。
说完，他蹲下身：“上来吧。”
周禾盯着那宽厚的肩膀，顿了两秒，没有拒绝，就算她想走也走不动，只会拖累他们到黑夜还走不出这座森林。
她伸手圈住延离盛的脖子，有些警惕地提醒道：“别碰到我的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