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母对女儿的改造是全方位的，那一届他们学校取消了校服，很多学生在穿衣打扮上都偷偷藏了小心思。凌母给女儿一概买大一码偏中性的运动装和休闲服，所以整个高中时期，凌小野永远是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穿着宽大的衣服，时不时跟同校的男生闹个同款。与此同时，凌小野对学习的喜爱早已不复往日，成绩一直在十名左右打转，她也无所谓了。马上要文理分科了，父母为此绞尽脑汁，一边怀疑是不是女生读高中后劲不足，成绩会退步。一边不甘于曾经如此优秀的女儿“堕落”成这样，他们四处打听到一个优秀的数学老师叫徐老师，又托人找关系，终于得到了徐老师愿意晚自习前抽出半个小时到四十五分钟给凌小野一对一补课。
父母反复叮嘱凌小野这次补课机会来之不易，而且现在对老师补课抓的很严，一定要悄悄的去，不要引人注意，更不能和同学说补课的事。
凌小野本来是应付一下父母去补课，结果徐老师讲课真的还不错，渐渐的又重拾了对数学的兴趣，虽然上课还是不太爱听讲，但徐老师布置的作业她还是会认真完成。很快，期末考来了，这次期末考也是文理分科考，考试成绩决定了高二你是读文还是读理。
这一次学校打破常规模式，和市高中搞起来两校联考。凌小野早在电话里就听到自己以前同学说起联考的事情，但是她一点也兴奋不起来，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心里也有底，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成绩年级第一，意气风发的人了。但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很兴奋，两校联考，做一模一样的题目，可以看到自己在全市的排名，也能检验这一年的学习成果。县高中的老师其实一直对市高中的老师隐隐不服气，正好这次比一比。
很快到了联考的那一天，第一堂是英语考试。等大家戴上耳机严阵以待时，突然广播里传来了杂音，过了一会监考老师接了个电话回来要大家保持安静，设备突然故障，请大家维持秩序，在座位上不要走动。过了半个多小时，设备修好了，老师再又示意大家戴上耳机准备考试。
有了这个小插曲，第二堂的数学考试也延迟了半个小时，老师叮嘱了开考时间，就让学生自由活动了。几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老师们加班加点还喊了几个尖子生一起批试卷。分数很快就出来了，有的老师让课代表把考卷拿走直接发给同学，有的老师等自己上课的时候按照分数排名统一发。有的会报考得好的同学分数，考的差的就只念名字，而陈老师，是不管分数好坏，都会大声又严肃的报出来那种。
又到了陈老师坐班的晚自习时间，上课铃刚响他就拿着厚厚的考卷进来了。这次考试的成绩不太理想，特别前面的选择题就比较难，导致学生花了大量时间，后面的大题答的不理想。他黑沉着脸按考分高低开始报。
“戴胜明，135”
......
“凌小野，128”他报出来后还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咦~~”
凌小野翻着白眼走上前去拿试卷，咦什么咦，这个考卷不是你改的，分数你难道不知道，莫名其妙。周围同学也有点议论纷纷，凌小野数学不好，跟数学老师不对付，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怎么这次考的这么好，只比戴胜明低了几分。
请老师补课的事情父母再三交代不能乱说，她自己也怕给徐老师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保密工作一直做的很好。她回到座位，把大家的议论当耳边风，仔细的看起自己的错题。
过了两天，年级里开始有了风言风语，意思当时数学推迟了考试，而有些市区的学生泄露了题目给这边的学生，所以这次有一批学生的考分和平时相比差异很大。刚开始听到的时候凌小野觉得很好笑，只是推迟半小时，这边开考的时候市高中那边的考试也没有结束，加上这次数学比较难，考试时间都不够的怎么去泄题。流言蜚语却没有就此打住，大家说市区的孩子普遍家长都配备了手机，他们就是用手机把选择题的答案先往这边传了。大家说的有板子有眼，并且信誓旦旦的说某个老师也开始怀疑。
凌小野被叫到办公室，陈老师先假惺惺的说这次考试她进步很大，然后问她是不是以前读书很多好朋友都在市高中，拐弯抹角的说这种飞速的进步很少见，不简单。凌小野一听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呵，不就是怀疑她作弊吗？就不相信她能考好，凌小野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委屈让她一时间有千言万语又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叠加着长久以来对陈老师的不喜欢，最后化为沉默的低着头抽泣流泪，心里暗想：
在以前的学校，数学老师可说我是他的得意门生呢。
不想连累给自己补课的徐老师，又不想背这口作弊的黑锅。凌小野冷冷的看着陈老师，眼泪无声的留下，死死的咬着嘴唇，心里想着，我绝不会认输。随便你怎么想，你这种没有师德的老师也不值得我尊重。陈老师看着眼前少女沉默倔强的样子，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老师也就是了解一下情况。”
“······”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回教室去吧。”
凌小野转身就走，背后传来陈老师的声音：“你这次数学考试分数存疑，所以成绩作废，用你以前考试的平均分作为数学成绩。”
不要回头，不要去哀求，凌小野加快跑步冲了出去。
晚自习她也不想去上了，一个人蹲在学校花坛里，捡了一根树枝涂涂画画，一边哭一边咒骂着可恶的老师。当所有的小树枝都被她掰断时候，有个气喘吁吁的身影站在了她面前。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逃出学校啦。”戴胜明站在她面前还没有顺过气，黝黑的面孔甚至有点发白。“小心一点，上次差点记过了。”
“我才不在乎记不记过。”凌小野嘟囔着。
“好的好的，你就当可怜我，我还要评优秀干部拿奖学金呢。”戴胜明对她挤挤眼睛。
“也不关我的事。”凌小野有点心虚的回答。戴胜明对她一直不错，平时学习生活上都还算照顾她，而且她知道戴胜明家条件不好，奖学金可以减轻他不少负担。
她扭捏着又不想起来去自习又不想为难戴胜明，谁知道戴胜明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她边上。
“开学第一天，我看到你，就在想，怎么这个女生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成绩这么好啊。我是怎么输给她的。”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读书的时候吃了很多苦，你看我的手。”
眼前的手黑黑的，很粗糙，指关节等地方有着突兀的肿节或疤痕，一看就是经常劳作的手。
“我很珍惜读书的机会，我觉得你也要这样。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那都不重要，关键是你不要浪费你的天赋，你的机会。”
凌小野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你还不是想骗我去上晚自习，以免班级扣分让你为难。”
“是是是，那我们一起快走吧，趁现在老师还没发现。”他拉了拉她的衣袖，这是平时腼腆的他所能做出的极限动作了。看到凌小野还有点犹豫，“这样吧，我走前面，你走后面，你跟着我就好啦。”说完他站到了女生前面。
“好吧。”听到后面传来小小的，还带有点小情绪的声音，戴胜明不由自主的笑了，那时候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可以笑得这么开心。是从心底溢出来的一股清甜的蜜汁沾染了嘴角，随着空气中的雾气沁润到他全身。他迈开步子慢慢的往前走，后面隔了几秒钟，传来跟着的脚步声。
“戴胜明，这次考试我没有作弊，是我自己考的。”
“我相信啊。”没有一点的敷衍，少年掷地有声的肯定着。
“嘿，你是不是什么都相信啊。”
“不是的，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凌小野这次被改后的综合成绩让她更适合去文科班，如果学文科就能进实验班。学理科就只能是普通班。凌小野的父母得知数学成绩的事后专程来了学校，也托人暗地里表明了成绩进步的原因。但始终不能公开讲补课的事情，加上陈老师已经处理了她的分数上报入系统，闹起来老师和学校都不好看。谢老师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就是如果凌小野想学理科就按实际成绩进理科实验班，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学号排最后，作为最后一名进去。凌小野的父母本来也同意了，可是凌小野死活不同意，这次理科实验班的数学老师还是陈老师。而且这样进去，保不准别人又闲言碎语，自己也不能安心读书。凌父凌母看她态度如此坚决，他们自己对这次陈老师的武断也很不满，加上很多人劝说女生读文科好，女生不比男生，学理科很容易后劲不足越来越跟不上班，也就同意了。
于是凌小野进入了文科试验班，学号六号。她很满意，不是顶尖也不算太差，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