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眼珠子静静躺在匣子内。
双指夹起，冰凉圆润，玉石一般的质地。
外围是透明如水晶般的玻璃体，内围却是棱形乌金色瞳仁。
这是炼器师的手笔，匣子上的注释注明原材料取自一只成年妄兽。也就意味着，是钟会境级别的材料炼制而成的法器。
同江启那只阵纹笔应该是同级别的法器，十万灵石起步。
哈，道陵心情大好。且不管这妄兽之眼有没有大用，单是它本身的价值就值得道陵乐一阵子，一场大比挣十几万灵石，还得是官方实力财大气粗。
“出息”俩字带着一丝嘲讽冷不丁从道陵耳边响起。
道陵习以为常，一边将妄兽之眼串线系到手腕上，一边开口道：“你当时吞噬我血气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背后横刀一震，一道仅有圭离的契约者才能看到的身影出现在道陵身旁，小女孩声音在道陵耳旁响起：“啧，你让我帮忙的时候就该知道后果。”
“要不是你的血能引动我沉寂的力量，鬼才稀罕。”
道陵笑了笑，没有反驳，扭头看向身旁漂浮在半空的身影，银灰色的长发，血色的双瞳，略显消瘦的身体微微透明像要消散一般，背后却有一双纯白如云的翅膀，其上黯淡的金纹流淌，奇怪的是这些纹络在不断如烟般消散于虚空之间。她就这么，半真半假类似幻觉一样存在于这片空间。
圭离被道陵盯得心里有些发毛，撇了撇嘴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道陵莫名一笑：“没有，只是感觉你挺特别的，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刀灵，又跳出人、妖、兽的范畴。”
圭离扯起嘴角，露出两颗尖牙，摆出一副自认为恐怖的神情：“我可是鬼，说的那么神神秘秘。”
“不，你啥也不是。”
圭离：“鬼才信。”
道陵：……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道陵远远望向村外。江乐正面无波澜，风尘仆仆走来。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人一刀面前。
“江乐啊，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看到江乐这般表情，道陵感觉他和白欣应该是没可能了。
怕他因为这件事颓废：“爱而不得，求而不得到事情多了去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总归是能再遇到的。”
江乐闻言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啥？你是说欣儿，哦，她和孙洋已经没有任何瓜葛，孙家和白村也扯平了。”
道陵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一秒破功。
“孙家要走我的密匣，算是抵了白村的债，我现在心有些乱，不想去想什么得失。”江乐扶住额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密匣里面是什么？”道陵好奇。
“一枚钟会境兽的内丹，匣子上说来自妄兽。”江乐呵呵一笑，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道陵直接好家伙，十万多灵石这么没了！江乐什么时候这么阔气了？
“孙家就这样松口了？”道陵总觉得事情过于简单。
“孙家不得不松口，没这枚兽丹治疗孙洋的精神，他这辈子就毁了，他是魇刀的传承者，未来的顶梁柱。他们万万不会让孙洋就这样折在这。”江乐眼神中泛着清冷的光，神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还有一个小细节，是关于江雨舟的，不知为何，她一开口，原本气氛沉重交易似乎变得顺利不少。”
“应该是同江淮质一样，有了什么特殊的能力。”道陵揣测。
“我有事要说。”
道陵会意，抬手抛出数枚三品灵石，手腕上的妄兽之眼散射几道妖异光芒，隐隐将灵石按一定规律连接起来。
下一瞬，模糊光华覆盖周围，如倒扣的碗一般将二人笼罩其内。
江乐不动声色，反正道陵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手段他用不怎么惊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习惯了。
“这玩意还挺好用。”道陵心情不错，自顾自评价一句。
江乐又瞧一眼道陵身后的横刀圭离，他知道一个看不见的家伙就在道陵身旁。
道陵手被往身后，弹了两下刀身，“你尽管说。”
正盘腿坐在旁边石头，看似闭目养神与世无争，实则好奇到不行的圭离一瞬间被强行拉回刀内。
圭离：就挺突然的。
江乐略微整理思绪，他自己都觉得事情有些荒唐。
“我被拉入魇刀幻境中，看到许多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我好像是江乐又不是江乐。”
道陵内心嘀咕：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
“我认为那个妄兽的内丹其实应该你自己用的。”道陵一脸认真的调侃。
江乐苦笑一声：“我没疯。”他深吸一口气，捋清思路。
“先说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吧，那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你不应该认识，除非你也来着于这个世界。”
“你既然跟我说这些，不正是觉得有这个可能吗？”道陵没有正面回答，但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恰恰说明了一切。
江乐猛然抬头，内心毫不掩饰的喜悦，原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原来自己可能不是孤身一人。
“我看到了金属铸造的手臂，雷电沿着断开的绳子流动出现火星，还有许多充满凹槽和凸起的圆形物体，它们紧紧挨在一起，连同一长一短的两条长剑般物体一同旋转。”江乐努力将自己可以叫出名字的东西，以一种这个世界能理解的语言描述出来。
“是机械，电线，钟表吗？”道陵语不惊人死不休。
江乐脑袋似乎是宕机了一秒，而后几乎要跳起来。“你知道！你果然也是穿越过来的，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道陵不可置否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那当真是挺巧的。”这么感慨一句，“对了，你刚刚说你是江乐又不是江乐？”
“是的，好像江乐只是我的一部分，我有好多零零散散的记忆拼成现在的我，好像每一个都是我，又好像都不是我，好矛盾。但是，只有江乐这份记忆是完整的。”少年语气充满不确定。
道陵像是想起什么，“排兵布阵的那个也是其中一个你的记忆？”
江乐再次皱起眉头：“那个我有印象，等等我想想叫什么来着。”
少年下意识，用大拇指扣着食指。
他眼睛一亮，脑海中一块记忆碎片乍现，记起来了！那时的他好像当了将军来着，应该是叫。
“霍去病。”
哈？！道陵一扫之前的困倦，精神起来，这虽然有些离谱，但总归是说的通了。没想到，自己和江乐几百年前就有了瓜葛。不过只是单方面道陵知道霍去病，他在那一段历史中不过是匆匆而过的“观察者”罢了。
道陵对于江乐是从地球上穿越过来的并不意外，因为在祂的法则下，有且只有那个“特别的位面”的生灵能在一定条件下跨越维度旅行。
祂创造那个维度后突发奇想：如果这个维度内有这样一个位面，与其他任意维度的任意位面有着不定向联系，可以使该位面的随机生灵跨越维度旅行，应该会发生有意思的事件吧。
嗯？不完美。再加一条，这个位面的生灵甚至有机会回到过去，或者走向未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我要在这里过上一阵子……
回忆戛然而止，当时的突发奇想，如今使江乐站在自己面前，这就是因果的一部分。
至于，江乐脑海中杂糅的记忆，那其实都是他，因为这个位面，无生无死，自成轮回。应该是跨维是能量牵动导致。
思绪到此为止，因为道陵想到了另外两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你有没有觉醒类似的天赋？”道陵眼神深邃，如一口古井一般琢磨不透。
江乐只感觉道陵此时如一头盘伏在世界尽头的巨兽，此时略微睁开眼眸，强大又无比内敛。
“或许吧，好像有，也好像没有。”江乐一脸纠结，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颗黄金树是不是所谓的天赋。
道陵若有所思点点头。
“那你和白欣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道陵一秒不到，从深不可测的高人形象切换为一脸八卦的乐子人。
江乐脸上涌现一抹无奈：“实话说，我对她的感情似乎被稀释了，我现在只能算是半个江乐，但我依然是江乐。”少年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某种决心。
“我还是要和白欣走下去，她爱我，我还爱她，我不该负她。”
“你自己决定就好，终归是自己的路。”道陵没再多说。
今天已经了解够多东西了，虽然仍然有许多未知点。
例如“隐者”，亦或是“此界之天”。这些问题江乐不会知道答案，道陵笑了笑。
这才是行记本身的乐趣吧。
“去解开那些未知的谜团，探索旅途中的风景。”
这句话是跟自己说的，也是说给江乐听的。
江乐愣了一下，他心中还有很多疑惑。
旋即他点点头，似乎是找到了目标。
作为跨维度的旅行者，他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重要的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