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百里衿，手握着病历本，看样子是刚查完房。
他快步走过去，把口袋里的纸团扔到她身上：“怎么回事？”
百里衿一脸的莫名其妙，读完纸条后把纸条扔回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迟阴恻恻地看着她：“你跟她说什么了？要不是你刺激晓晓，她会自杀？”
“我又不是迟家雇来的保姆，更不是她的私人医生，她是死是活跟我什么关系。再说了，她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有的是招自杀，我还能把她拴在腰上管着她？”
江迟扯着她走到一个无人的楼道里，一松手，惯性便让百里衿狼狈地甩到墙角，后脑勺处传来的撞击感让她痛呼。
她流产还不到一个月，身体未完全恢复，且前几回的男人的失控已让她身上多处受伤，若不是她意志坚强，恐怕今天连班都上不了。
可最能刺痛她的，永远不是身上的痛。
耳边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你曾经是晓晓的主治医师，她一身基础病，还有抑郁症你不知道？
你是江太太，我也满足了你的要求让你当上了主治医师。可她什么都没有，你让让她会死吗？”
江迟的话如同利刃，在她心上狠狠剐下一块肉。
她这一次又成为了伤害迟晓晓的罪魁祸首。
百里衿眨动着湿润的睫毛，拼了命地咽下那团涌上胸口的怒气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江迟，我没报警起诉她们诬陷我手术失误已经算我手下留情，这个主治医师更是你们欠我的！
再者，这个江太太是我想当的吗？你这么护着她，怎么不给她当啊？”
江迟面色沉沉，从里到外都透着凉意：“百里衿，你别在这给我不识好歹，晓晓是什么身体素质？我护着她？你和她有可比性吗？”
可比性？
这三个字让百里衿疼的心都麻了。
她卷起自己的衣袖，解开领口的几颗扣子。
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格外刺眼。
有的痕迹像是几个月以前的，已经在恢复中。
而有一些，是新的。
男人总是护短的。
她直至对上她的目光，说话时唇瓣都在颤抖：“江迟，你有心吗？她的命就是命，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便宜好用的出气筒，还是被你随意轻/贱的泄欲工具？
我做错什么了能让你这么恨我，就因为三年前我不知廉耻的爬上了你的床吗？如果是，那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碰我？不嫌脏，不嫌恶心吗？”
她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留了出来。
他的偏爱，永远这么明显。
哪怕她只是皱了一下眉头，江迟的心都会跟着疼，若换做是她百里衿，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只会被骂矫情多作怪。
太疼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脏，都太疼了！
她那一番话扎到了江迟心底的痛处。
他看着她锁骨处那细小的伤痕，的确是他的杰作。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胸口闷闷的疼。
江迟的确很少考虑过她的想法。
他承认自己是在意百里衿的，但那点为数不多的好感和在意，也只寄存在她的身体上。
毕竟当年若不是她求着江老爷子，自己也不必这么快结婚，年纪轻轻就被绑定住人生。
他理应是恨她的，不然也不会对她的爱意如此不屑。
江迟甚至还看过百里衿的笔记本，里面都记录着他的喜好和生活习惯，包括他喜欢听的音乐和电影，喜欢穿的领带和衬衫，甚至连每块手表的外形和功能偏好，也做了整整十页的笔记。
这样过于饱满而廉价的爱，他不喜欢。
可当她真正说出那些话时，看到那双她坚定又悲凉的眼神时，江迟觉得内心唯一一块安全感在悄然无声的崩塌。
他甚至有时候，会担心，会慌。
他害怕这个日日夜夜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有一天真的就彻底离开他了。
有时候江迟连自己都搞不明白这种情绪。
比如此刻，看到她眼眶盈满泪水的样子。
江迟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心脏像是丢了一块。
一个电话打破了沉寂的气氛，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走到走廊外去接。
“江总不好了，刀疤他跑了！”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
“本来有四五个人一直守着的，没想到一楼传来一阵爆炸声，我们派了两个弟兄去看情况，人却再也没回来。我以为刀疤有手铐拷着不会跑，就跟着其他人下楼看情况，回来时刀疤已经没影了！”
江迟心底一沉。
“我已经派人去追，但他明显是被人接走了，江总，现在该怎么办？”
江迟脑海里迅速回忆起起他和刀疤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心中大概有了答案。
他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天色已晚，再追下去恐怕也没用了，只得让阿坤一行人先回去，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江迟匆匆挂断电话，可等他再回到走廊时，百里衿已经离开了。
一连串发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让他心烦意乱。
他回到迟晓晓的病房熬夜办公，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他索性坐在走廊的座椅上，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江迟就这么默默坐了一晚上，男人的气质太过出众，惹得路过的女护士们频频回头看。
“好浪漫啊，为了不打扰女朋友休息还特地在外面工作。果然帅的人不一定渣，我又相信爱情了！”
“什么女朋友啊？是他的老婆！”
“真的假的！也没听过江总结婚了啊。”
“这还用看，他手上的这么大个婚戒你没看到吗？”
护士站里，一帮八卦的小护士聊的热火朝天。
百里衿看起来和路泽关系不错，说不定知道点内幕。女孩子们一窝蜂地围在她周围，百里衿却只是无奈地笑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周围人很扫兴，纷纷散去。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她一人。
今天是百里衿值夜班，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专注工作，以忘记昨天所有的不愉快。
有病人在按铃，刚好是迟晓晓那个病房。
她自然是不愿意去的，迟晓晓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现下恨不得找到机会把脏水再泼她身上。
可今天值夜班的护士刚好都去别处巡逻了，百里衿只能硬着头皮推开房门。
江迟正站在床头，两人目光对视，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
就像是一对刚吵完架正闹别扭的小情侣。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输液瓶空了，拿出准备好的药瓶换上，又戴上助听器检查了一下她的状态，一边说道：“她出血量不多，只是因为心情郁结再加上营养不足才导致昏厥。，这段时间多补充点蛋白质和糖类，不出意外两天后就能出院。”
值班的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百里衿和她交代了一些基本情况，一边在病历本上记录。
江迟静静地看着她。
他其实很喜欢看她认真工作的样子。
工作时她会把马尾盘起来，碎发也会用黑色发卡固定好，发型简单到没有一丝修饰。
最吸引他的是她那双眼睛，专注而深邃，虽然第一眼看过去有点冷漠， 与人交流时却能把严肃和温柔平衡的很好。
这样的魅力，只在她身上出现。
江迟突然说道：“这两天由你照顾她，把李医生换了。”
百里衿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吓了一跳，就连小护士也愣住了。
“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我不能随意决定，况且，李医生比我更了解她的身体状况。”
江迟没给她反驳的余地：“就这么定了，路泽会同意的。”
定个锤子！百里衿在心里骂了他千百遍，态度毫不示弱：“医院的规定我必须遵守，如果是路总同意了，请您得到书面批准后再交给我。不然病人再出什么事，我担待不起！”
江迟面色难看得很，气氛剑拔弩张，小护士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此地不宜久留，百里衿连忙拽着小护士出病房，她好奇地探头问：“姐，您跟江总认识呀？”
“不认识。”
对方惊呼：“那您还敢和他这么说话！您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路总最好的朋友，要是得罪了江总您以后再在医院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呵，她在江迟身边的日子什么时候好过过。
现在是她为数不多能抬起头做人的时候，若现在再不挺起腰板爽一把，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艰难。
但事实总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