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和情人，就以这样一种戏剧化的方式达成了共识。
其实迟晓晓的两个选择，对百里衿来说，都一样。
她并不在意名声。
也不在意她江迟知道这件事后，会对她有多失望。
更何况她和桑也之间清清白白。
但五千万这个数字，的确很诱人。
她之所以同意净身出户，是因为江家这几年待她不薄，百里衿不想要这笔钱。
但迟晓晓送上门来的这笔酬劳，她没有理由拒绝。
而现在唯一的难题是，她该怎么样真正说服江迟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所有可能的方式她以前都试过了，效果甚微。
百里衿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时间。
十月五号。
她当初给了他两个月时间考虑，现在离截止日期还剩两天。
此时手机有电话打进来，是桑也的。
百里衿犹豫了几秒，按下了接听键。
“医生姐姐，晚上有空吃个饭么？”
“我说过我不是医生了。”
“嗯…那好吧，姐姐。”
她在电话的另一头笑出声。
桑也的性格又乖又甜，每每与他相处，百里衿都会错认为自己认了个弟弟。
这并不是桑也第一次邀请她，只不过每次百里衿都会找各种理由推辞。但这一次他似乎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我有个朋友前天被查出恶性肿瘤，需要立即住院手术，但是各大医院现在都没有合适的床位，我们也不懂找哪个医生比较好。
姐姐你曾经是医生，能不能帮帮他，哪怕给他出点主意也行。”
他委屈巴巴地说：“求你了。”
“叫上你朋友吧，时间地点发我，今晚我跟他聊聊。”
在她住院那段时间，桑也是如何照顾她的，百里衿都看在眼里。
他是个好孩子，善良又懂事，只是为了不让江迟怀疑，她不得不与他保持距离。
而且，
自从那个早上她在桑也家醒来后，百里衿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有些时候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毕竟那夜她喝的不省人事，只怕是什么糗都出尽了。
一码归一码，两人依旧是朋友。如果桑也以后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百里衿必定竭尽所能。
桑也眼睛一亮，笑着应答：“我现在发你。”
两个小时后她准时赶到饭店，见只有桑也一个人，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问道：“你朋友呢？”
“没别人，就我。”
百里衿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骗我？”
“不这么说你怎么肯出来？你都拒绝我这么多次了。”桑也垂着眼睛有些沮丧。
百里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前她只是猜测，现在看来这小子莫非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见对面的人神情越来越凝重，桑也大笑：“我逗你玩的，我才不会喜欢比我大的女人呢。”
“你竟然耍我？”百里衿气得差点给她一后脑勺子，桑也躲得及时，连忙收起笑脸：“不闹了不闹了，我今天找你出来确实是有正事，在电话里说不方便
先吃饭吧，吃完我告诉你。”
百里衿瞪了他一眼，开始翻起菜单。
不管怎样，听到桑也的那句回答，她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饭后，他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她面前，表明来意：“你看看这个。”
百里衿奇怪地翻开：“这是什么？”
“你还记得遇害那天，遇到的那个给你指路的刀疤脸吗？”
她刚翻开第一页，就看到那个男人的照片。
他的头发像杂草似的又乱又长，一直到脖子，眼眶下的两片乌黑显得人疲惫又憔悴。但最有辨识度的，还是男人右脸上一道丑陋的疤。
百里衿目光定格在他脸上的那一刻，面色倏的大变。
那样不堪的回忆，她记得，她永远都记得。
她手指顿时觉得沉重，不敢再往下翻第二页。桑也打断了她的思绪：“李强已经死了，但是这个男人在案发后却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监控上为数不多的记录，我们查不出他的任何身份，就连名字都不知道。”
桑也停下，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百里衿深呼一口气，淡道：“你说吧，我听着。”
“但是后来我们接到了一条举报。”桑也示意她翻开第二页：“他原先是迟氏集团的员工，后来被传出来贪污，因无力偿还债务被赶出公司，还上了信誉黑名单。最近几年一直在国外鬼混，今年才回的国。”
“迟氏？迟启明的公司吗？”
迟启明是迟晓晓的父亲。
十年前，迟氏集团和江氏算是并肩全国的明星企业，后来因为迟氏旗下的楼盘出了工人意外死亡的事故后，企业信誉一落千丈，股票暴跌。
说来也巧，事故发生的当天，是百里夫妇主持的现场抢救。
自那以后，迟氏从神坛跌落，黑料是一个接一个地被爆出来。
高管贪污和财务造假，就是其中的一件。
江氏也借机收购了迟氏大部分的资产，也就是从那开始，江氏一家独大。
“对，就是迟晓晓的父亲，迟启明。”
“可这毕竟是刀疤脸和迟家的私人恩怨，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翻开下一页，一番深思后，额头冒出冷汗：“你意思是，刀疤为了还清这笔钱和迟家勾搭，想杀我灭口？”
桑也点点头：“今年刀疤和迟家的联系非常频繁，不仅如此，他的银行账户上甚至还多了两百万。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迟晓晓在手术台上假死，后来又跑到瑞士治病的这件事么？当初那个划你手的小护士引咎辞职去了德国。
你说巧不巧，刀疤这几年也在德国。”
百里衿心口一紧，身子不受控制的打颤：“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要杀我呢？”
“可能是迟晓晓对你的私人恩怨吧，但你有江老爷子护着，我不觉得她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你灭口。”
她不敢再往深处想，可心里的那个怀疑却在此时被无限放大：“江氏…有参与吗？”
百里衿能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桑也没有说话，直直的盯着她，看破了她内心所有的害怕和软弱。
不知静默了多久，他缓缓道：“目前来说，没有。”
这个回答像是百里衿的救命稻草，把她从生死存亡的悬崖峭壁边又拉回来了一点点。
“但目前只是我的猜测，证据有限，我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调查。”他脸上浮现出歉意：“抱歉，目前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抱歉？这已经算是惊为天人的发现了。
百里衿以为自己那时候只是倒霉，似乎从来没深究过事与事之间有这么深的关联。
那次手术失败后她自己也查了一遍，可无论是当时一起做手术的同事早已辞职不知何处，院长更是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即使她有心调查这件事，凭借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单薄。
她也只能劝自己放下。
夜色已深，桑也不放心她的安全，一路开车送她回家。
“你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迟晓晓，如果她再有什么行动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百里衿心里很暖和。
她侧过头，看着旁边这个清秀俊朗的少年。
她的初衷仅仅是为了保住桑也的安全才和他保持边界感，想起从前冷漠的态度，百里衿心中酿起愧疚。
他却表现得一脸没正经样儿：“我知道我好看，但你也不用盯的我这么明显吧？”
在她面前表现得老气横秋的，其实心底还是个小孩。百里衿哑然失笑，车到小区门口了，下车前她轻轻拍了拍桑也的手臂，诚恳道：“谢谢你，一直帮了我这么多。”
少年笑容灿烂：“人民警察嘛，应该的。”
目送百里衿离开后，桑也的手颤了颤，手臂被百里衿无意识碰到的部位仿佛要烧起来。
他的眼睛仍牢牢的盯着那道背影，就好像要将她永远锁在自己视线里一样。直到那个小黑点消失后他才回过神来，面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心中灼烧的沸腾敢渐渐消失，他下意识地握紧方向盘。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真正陪在她身边，保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