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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1 / 1)

第 88 章 088 ( 一更 )

“ 谁在背后念叨我 。 “ 李清月打了个喷噪 , 揉了揉自己的脸 。

此时还是夏日天气 , 哪有那么容易在出行中感冒 。

她自昨日早晨从洛阳出发 , 一路行到了郑州境内 , 在下属的扮演之下变成了一家三口带四个护卫的组合 , 蹭了商队东行的船出发 。

大河自郑州往青州的这一段 , 或者说是中后半段 , 途经济北平原 , 直到渤海之滨的千乘 , 自东汉之初王景治河到如今 , 已有将近六百年不曾有改道之祸了 。

滓沱河都比黄河的这一段暴躁 。

这才是为何她胆敢走这条水路去找老师 。

此时又恰好不在夏日雨季 , 河道之上可见商队往来船只频频 。

李清月怎么想都觉得 , 论起经验来自然是他们丰富 。 既然他们都觉得现在适合出行 , 总不会有错的 。

她刚想到这里 , 就听到澄心小声答道 :“ 应当是陛下和皇后在想您吧 “

李清月闻声朝着客舱外看了一眼 , 就见到了一片暮色铺满大河的景象 。

啊 , 到她出发的第二日傍晚了 。

按照她所制定的跑路计划 , 这已是她最多能够隐瞒到的时候 。

洛阳宫中的人应当已经发现了她留下的书信 。

先斩后奏这种事情在当事人这里做起来挺爽 , 尤其是李清月知道自己的年纪并不能按照寻常的小孩子来界定 , 便不忧于这样的出行 , 但对阿娘来说 , 肯定还是会放心不下的 。

她毕竟还是年纪太小了 。

这么一想她是真的有点心虚 。

但她写归写的什么要孝顺父亲 , 为他缺少将领这件事情排忧解难 , 实际上的目标是什么 , 她相信阿娘能猜得到 。

当这出偷跑离开洛阳还发生在弘化公主求援的事情之后 , 阿娘应该更能理解 , 她到底是抱有一种什么心情踏上的旅程 。

她所选择的也不是更为局势莫测的西域 , 而是由刘仁轨主持募集兵将的东路 , 在危险性上小得多 。

再加上 , 当年她能说出那个 “ 雨 “ 字预警 , 说不定就还能做出其他的神异举动 。

应当能 …... 能稍微放一点心吧 。

李清月不太确定地想到 。

没事 , 等抵达了青州她就尽快给洛阳去信 。 五个侍卫不保险 , 刘仁轨这边的四五万人总是有保障的 !

至于阿耶的头风病会不会因为她这个出走而重新发作 ?

她都已经那么 “ 孝顺 “ 了 , 就差没将她是 “ 为李唐之稳定而出征 “ 这种话给写在信中 , 他就忍忍吧 。

再若说有人要念叨她的话 , 大概就是那两个倒霉的背锅侠了 。

可李清月怎么想都觉得 , 这对于那两位来说 , 说不定也是个大展身手的机会 。

前提是 , 他们两个人确实有真才实学 。

如果说此前李治只当他们是洛水修桥的出钱冤大头 , 不到他们能过五品官的分水岭 , 恐怕都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 那么现在 , 他们就有面见天子陈词抱负的机会了

这是多么令人惊喜的好事啊 。

崔元综甚至在接到这条面圣旨意后直接惊得跳了起来 。

别看李清月没将自己是听了这家伙的怀愫给写在信中 , 以李治的能力 , 要想查到近来到底是谁和公主有过交谈 , 真是再容易不过的 。

正因为如此 , 消息传到崔元综面前的时候 , 已不是什么问询 , 而是确定 , 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

“...... 我没听错 ? “ 崔元综的表情已经石化在了当场 。

传旨的郎官和雕知温做过同像 , 也依稀记得崔元综是同崔知温一并来的洛阳 ,

随后又小声提点了两句 , 免得他在殿前失仪 , 丢了清河崔氏的脸面 。

可这份提前的告知 , 对于崔元综来说也实在是太晚了 。

「 没听错 , 赶紧走吧 , 陛下还要问你话呢 。“

崔元综顿时意识到 , 他说出的那句话是没有撒回去的机会了 , 该造成的结果也已经造成 , 他只能接受随后的挑战 。

但为什么啊 !

他这人说话里确有几分世家贵族的傲慢 , 却也至多是在和亲近之人交谈的时候 , 才会在话中有些百无禁忌 , 再便是同裴炎争个高低时有些出言不逊 , 却从未想过他真能如崔知温当日所说 , 要在说话不当上惹来麻烦 。

安定公主因为他的言论 , 觉得有必要去寻考师 , 在实际作战中进学 ?

他百思不得其解 , 为何一位年仅八岁的小公主竟能做出这等举动来 , 也将他给拉入了泥潭 。

偏偏事已发生 , 他就算是再想什么将功折罪之法 , 不仅于事无补 , 还看起来少了几分临事应变的本事 。

在随同传旨之人入洛阳宫见驾的时候 , 或许是因危机当头带来的思绪急转 , 崔元综确定 , 他此时更应该做的 , 不是推卸责任也不是求饶 , 而是阑述志向和展示能力

他的目光中闪过了一缈决绝之色 。

关陇家族随着长孙无忌的倒台而失势 , 本应当是他们关东各家登上舞台的最好机会 , 他决计不能让这个夙愿被毁在他的手中 。

若事有不可 , 那他就选择请战 , 置之死地而后生 !

「 为什么出征的士卒连放置铠甲的架子都需要自备 7“

在商船之上做事的也有军户子 , 但因其并不属于被征发之人 , 便趁着如今并非农忙之时 , 在商队之中务工 。

李清月听他和同行之人恰好提及了今年的河南道征召府兵 , 说到他们还靠着贩售甲床给折冲府赚了一笔 , 便好奇问道 。

那人回头看了眼问话之人 , 很觉奇怪地看到这居然只是个十岁上下的孩子 。

但再一看对方的 「 父母 “ 就在不远处站着 , 估计也就是要满足一下孩子的好奇心 , 便回道 :“ 何止是甲床 , 府兵征召之时 , 会以十人为一火 , 大多是由同乡的府兵 )

在一处 。 一火之中的公用物事 , 也是要由府兵自己出的 。“

“ 放置武器的甲床是一种 , 还有马盂总得用铁的吧 , 不然天气凉了之后可怎么

李清月依然带着疑惑的眼神 , 让这说话之人确认 , 这确实只是个好奇心上头的孩子 , 根本没什么生活经验 。

反正此刻大河平缓 , 多闲聊上两句也无妨 , 他就朝着李清月解释道 : “ 马孙是用来放置食物的器皿 , 能装三升粮 , 铁马孙在冬日作战时还能保温 。 凿 、 碍 、 筐 、 斧也都得按照十人一火的标准备上 。“

「 那么多东西扫得动吗 7“

李清月话刚问出 , 就听到那人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 怎么可能是让人背着呢 ,

一火之中是会配备五六匹驮马的 , 若是买不起马 , 也会用驴子来代替 。“

“ 你想想吧 , 出征的将士还需自带干粮一石有余 , 加上一把弓 , 三十支箭矢 , 还有各种衣装 、 刀具之物 , 再加上朝廷分派下来的备用刀兵和甲宾 , 那得是个什么重量 , 哪里是能让人长时间背负的 。“

若真是如此的话 , 可就没法作战了 。

“ 按这么说的话 , 府兵还是挺有钱的 7“

李清月话刚出口 , 又觉得这听起来不太对 , 声音低了下去 。

因那回纶商人葛萨的缘故 , 李清月对于驮马的价格还是有数的 , 能够参与作战的马匹怎么说也要卖到两万钱以上 , 对应一下唐璋在梁州的种地所得 , 就知道这个数目有多可怕 。

驮马的价格远逊色于战马 , 不是天生稍有残次 , 就是从战事中退役 , 可即便如此 , 那也不会低于八干钱 , 倒是驴子 , 约莫在三干钱 。

怎么算在每人身上的负担也要两干钱以上了 。

若按照这个数字来算 , 府兵家中可不是一般的有钱 。

但自打她见闻愈多 , 也就越觉得这绝不可能是大唐的实情 。

她那句问话被河上的风一吹 , 根本听不太清楚 。

那汉子追问了一句她方才在说什么 , 就听李清月答道 ,“ 我是在问 , 只带一石左右的粮食 , 和大约一年的衣服 , 够吗 7“

“ 往年都是这么带的 。 “ 他回道 ,“ 够不够的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决定的 , 到底是要打一年还是两年的仗也不是我们说了算 。 官府要打胜仗 , 总不至于让人饿死吧 。

“ 再说了 , 那出海作战总是能有些战利品的 , 总比 …...“

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话茬 , 没再继续往下说 , 也不知道是觉得这话不太适合在一个孩子面前说出来 , 还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说 。

恰在此时 , 他收到了船队商贩头领的信号 , 干脆将袖子一换 , 朝着下头的货舱

跳了过去 , 结束了和李清月之间的交谈 。

李清月望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出神了一阵 , 转而朝着自己的下属问道 :“ 他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什么意思 7“

卓云和那几个 「 保镖 「 空有武力值 , 却没参加过作战 , 对这个问题还真答不上来 。

倒是澄心低声答道 :“ 我猜他想说的是 , 总比镇压地方叛军要有进项 。“

这个答案 , 听起来很合理 。

这些府兵最大的用处 , 便是能让大唐在需要对抗境外威胁和境内作乱的时候 ,

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募集起兵将 。

那么除却对外的 , 好像也只剩下对内的了 。

可这个答案 , 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当做出什么反应 。

李清月朝着船舱走回去的时候 , 又不免想到了阿娘之前说起的话 , 就是苏定方带兵攻破百济后放任士卒在此地劫掠的那一出 。

若从其引发的百济反抗军后果来看 , 彼时还身居洛阳的李清月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 对他做出谴责 , 可仔细愚来 , 他真的只是在让士卒发泄自己长期作战的情绪吗 ?

这原本是与李唐的军事奖惩法令相悖的 。

就像 , 当此前弘化公主提及吐蕃用那等方式来促进将士作战的时候 , 不免让人感到其中有一种并未彻底开化的野蛮 …...

“ 算了 , 等见到考师之后再问吧 。“

李清月摇了摇头 , 决定先不让自己被这个问题所困扰 。

反正 , 到时候她也算是亲自来到战场前线了 。

考师应当也已经在这几个月内适应了从文职向着武职转换的结果 , 也随着征募来的府兵聚集于沿岸 , 和这些真正参战的将土有了一番接触 。

他能给出一个答案的 。

但李清月无法在一夕之间从黄河航船之上飞到青州 , 也就注定了她没法在此时就看到刘仁轨头疼的场面 。

他看着面前的府兵名册 , 在夜晚的烛灯下怔怔出神 。

别看他已经和周道务等人 , 在预计渡海的时间前 , 将此番出海作战的人数都给凑齐了 。 可刘仁轨不是个睡子 , 这半年之间河南 、 河北 、 淮南三道对于出征高丽和百济的应对 , 都被他看在眼里 。

也让他意识到 , 征兵这件事 , 和他之前经历过的管理地方 , 还有在中央对长安种种提出建议 , 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

这里面的水真深呐 。

“ 刘都尉 , 您在囡 ? “ 刘仁轨忽然听到外头的喊声 , 连忙应了一声 。

就听外头随即说道 : “ 又抓到个逃兵 , 您看念么处理 ? “

“ 兆带进来吧 。,

刘仁轨将手边的卷宗名册都放在了一边 , 朝着外头吩咐道

他话音刚落 , 外头的人便拼帘而入 。

身着铠甲的巡营土卒乃是折冲府中常驻精锐 , 也因刘仁轨的到任而被选为了亲

这些人平日里接受的训练 、 享受的伙食 , 都要比之寻常的士卒强上不少 , 以至于当他将人给拚进来的时候 , 这逃兵和守卒之间的身量真是好一番差距悬殊 。

可当瘦弱的逃兵出现在烛光之下的时候 , 愤怒与绝望像是打翻的颜料盘 , 在那

张被照亮的面容上四处上色 , 又让其显得极其醒目 , 在一瞬间压过了他身边守军的存在感 。

更重要的是 , 刘仁轨认得他 。

他刚抵达青州的时候还在此地找过领路的向导 。

不是别人 , 正是眼前这个瘦猴儿 。

意识到这一点的刘仁轨忍不住离席而起 , 拿高了音调发问 :“ 你跑什么 ?7“

大唐法令之中 , 对于逃兵的惩罚从来不小 。

作战之时逃亡的要被斩首 , 镇守之时逃亡的要被流放 。

此番调集的府兵即将渡海出征 , 那么若是按照严格一点的规则来划定 , 这就是作战逃亡 ! 要斩首的 !

就算他之前不知道这条法令 , 在进入这军营之中后应该也知道了 , 否则真对不起刘仁轨在这数月间让人教导的结果 。

明知道被抓住就是死 , 为什么要逃 ?

但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 这瘦猴儿眸光颤动 , 反而没了先前被抓住后的沉默 。

他盯着面前这个主持此番府兵征集之人 , 目光在对方鞋子都没顾得上穿的脚上扫过 , 最后还是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 像是要跳起来一般高声反问 :“ 不跑能怎么办 7“

“ 去年我堂兄参加了剿灭百济之战 , 但直到今年 , 渡海出战的阵亡之人都还没被记录在册 , 连个姓名和死因都找不到 。 我跑还能被亲人掩埋 , 若是日后风波平息 , 能侥幸被立个碑铭 , 不跑就跟我堂兄一个结果 ! ''O

“ 我原本不想参战的 。 “ 他咧开了嘴 , 像是还有很多话愚在此时激烈陈说 , 又起刘仁轨自抵达青州到如今军营里的所作所为 , 都和他所在州府的官员不同 , 他不该将怒火全部发泄在他的头上 。

只是这份情绪终究是需要一个出口的 , 他也没这个多余的精力去分辨他是不是好官 。 反正 , 他们终究和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存在 。

只是想有个名字 , 也有一个有始有终的结尾而已 。

凭什么那些家中有钱的可以花钱买通相关人员 , 避开应征 , 他们这些人却只剩一个名头上好听 , 然而还没等从上一次的征兵中恢复过来 , 在并未领到出征的功勋之时 , 就已要面对下一次的麻烦 。

悲愤的情绪因这场不成功的叛逃几乎将他完全吞没 , 也就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 , 他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 , 朝着那张长案扑了过去 。

在那桌案之上 , 正放着一把光亮的匕首 !

作者有话要说 :

O 【 刘仁轨上奏 】 自显庆五年以来 , 征人屡经渡海 , 官不记录 , 其死者亦无人谁何 。

州县每发百姓为兵 , 其壮而富者 , 行钱参逐 , 皆亡匿得免 ; 贫者身虽考弱 , 被发即行 。 顶者破百济及平壤苦战 , 当时将帅号令 , 许以勋赏 , 无所不至 ; 及达西岸 , 惟闻枷锁推禁 , 夺赐破勋 , 州县追呼 , 无以自存 , 公私困弊 , 不可悉言 。 以是昨发海西之日已有逃亡自残者 , 非独至海外而然也 。

翻译一下就是 : 自显庆五年 (660 年 ) 以来 , 东征的人屡次渡海 , 官府没有记录 , 死了也没有人过问他的姓名和死因 。 州县官每次征发百姓当兵 , 强壮而富有的人 , 花钱买通办事人员 , 都得以免征 , 而贫穷的人虽年者体弱 , 却立即被征发入伍 。 不久前攻破百济及平壤的苦战 , 当时将帅发出号令 , 答应立功的人受奖赏 , 无所不至 ; 等到返回西海岸 , 只听说被拘捕 , 被追究口口 , 夺去赏赐 , 免除勋级 , 州县官吏上门催迫租赋 , 简直无法生活下去 , 公私困乏 , 一言难尽 。 因此不久前 , 从海西出发时就已经有逃亡或使自己残废的人 , 并不只是到了海外才发生这种情况 。

晚上九点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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