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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欲眼里探看出些湍急,我忙偏过头避开对视。

章邯犹若一头餮兽似的,虽是没有更进一步动作,却肩骨动荡起伏,胸腔传来闷沉灼息,笼在我身前,抽丝剥茧地摄取我身上温寒的熏香,久久盘桓不去。

我拿手推他:“起来。”

他没动,却似乎逐渐平息躁意。

“再不起开,我便要恼了,可再不理你了!”

气恼的话倒被我说得分毫没有气势。

他方才如梦初醒,迅速从凌乱桌面撤身站起。

懊恼揉按眉头,又发现我还躺着挣扎难起,赶忙扶了我站稳。

可恶。

我何曾受过这般欺侮。

手背擦一下尚还微热的唇,我对他大声道“走开!”

却是只能自己的脚步往外走。

“殿下……”

他扣住我小臂,没给我就此离去的机会,扯回来锢在怀里,肌线硬朗的手,在我发顶柔柔轻抚。

言语沾了悔字:

“殿下,是少荣不好,分明不日就要成婚了,却偏偏收不住情慕,让殿下受惊了。”

我抿唇不语,只是奋力地挣脱,拾起地上零落的画卷香炉,一应杂物往他身上砸去。

他动也未曾晃动一分,任由我发泄脾气。

将他房里能摔的都摔完了,我提裙推门快步离去。

走前听闻他沉霭的声线轻然征询:

“可否…不要厌恶臣。”

我脚步一顿,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之后的日子我躲在回鹿台,不出门见人,章邯公务繁忙,数次派人来送些果子蜜饯等小玩意,或是山参鹿茸滋补之物,我都照单收了。

因着我不喜,章邯把他的部下菁华也撤回去,此处彻底没人管事了。

回来转眼是五日。

说来也真是奇怪,从来都是安静过来的,偏这几日怎生坐不住。分明还是坐在案前面对孤卷冷烛,脑海心中却总是冰天雪地的景。

摇荡半天的小轿,围了暖炉的人群,和身骨挺阔的某位。

雪已积了半尺厚了,还在纷纷飒飒地下。

我干脆撂下笔,起身辗转来到前头小院儿,做些什么打破无尽的空荡幽寂呢?

玩雪仗吧?

从披风里伸出苍白的手,我弯下腰身,犹豫片刻,还是团起一抔雪,奋力朝冬睡的桃树掷去。

不结实的雪球撞到树干便散碎了。

又团一个,再一个。

轻闷的雪声温柔摔破静谧,陪我寥作消遣。

仿似不够般,攒雪砸向院中的每一处,廊柱,石几,招幡……而它们没有一个会给我回应。

想粉喜了,也想锦鹊。

阿珍啊。

你害我这般,你瞧见了么,你满意么?

越是念想,手上的动作就越是不能停,生怕失去这绝无仅有的动静。

攥紧一个大大的雪球,跳起来猛力朝门掼去——

门却在我动作的同时“吱呀”一声开启。

章邯周正的肩膀,没有预兆地迎面接下了这一击。

我和他俱是一愣,却都没有出声。

沉默对视,最终是我先收了神,回头往屋里走,打定主意不理他。

“啪嗒”

一声迸溅在后脑,股股凉意打得我猝不及防瑟缩脖子。

倒是把我惊住了,撩眼回看,这厮竟又攒起个敦实的雪球,眼见着就砸过来,我只好慌忙抬袖去挡。

这实打实的力气,把我击退了半步才定住身形。

“你?”

我有些恼了,放下手怒瞪他。

隔得远了,瞧不清那人脸上是不是侃笑的神情,但可以肯定,我的羞恼未能让他停手,又一个雪团子在他手里成形了。

他还在把雪使劲摁压紧实!

近乎本能,我耳尖无意被尖利的破风声牵动,与前两个都不同,这一簇雪挟着几分真功力取面而来。

身体给出的反应更快,衣带翻飞间凌空而起,踢落这一击。

瞧着金线粉绣鞋面沾染的雪渍,我面色更阴沉了几分:“试我?”

章邯这才是笑开了,如鹰翱视的双眼淬出些明朗的愉悦,答曰:“这不,试出来个青铜鬼面的小刺客。”

“将军知道的不少,那怕是得留下命来。”

我也不客气回敬。

手按于披风领口处,只待一息风动,我足尖点地一招飞身袭去。

扯下的披风于空中展手翻舞,章邯速挡过这一记障眼法,我早已于他背后隐现。

先后各出一拳一脚,皆被他信手对回。

他依然背身对我,清浅地侃笑了一声。

这招对我很是受用,简直受不了他那副仿佛万事在握的样子。

“章邯,大婚当前,别逼我动手打你。”

“哦?”他悠然转身,直面向我,笑意更甚,语气压下些诱哄:“那少荣可要见识一下夫人的厉害了。”

我的脸立刻热起来,一时语塞。

半晌攥着手,大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戏弄我?!”

章邯闻言竟是愣了,瞧着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狗奴才。”

我骂他,同时迅式递出藏于掌心的细簪,刺敌面门。

他只出两指,便钳碎簪身,我立刻弃了这暗器,速速掐诀手中凝结冰刃,凶猛挥刺。

还是被扣下了手腕。

但他终于敛了笑意,认真来看我。

我手中冰波剔透,离他的面颊不过分毫,映衬他粼粼眸色,浮光潋滟。

“同我比比。”

我不服气地看着他。

“殿下想同臣比武?”他来了性质。

“是。”我收了手上的攻击,“若是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是想让臣赦免锦鹊?”虽是问句,他的语气更像是确认。

我也不甘示弱:“没错,既然你知道刺客是我,锦鹊自然应当洗脱嫌疑。”

庶人府实在太苦,我实在舍不得让她久待。

章邯思量片刻,缓慢地摇摇头:“不比。”

我正捻诀的手忽而一顿,茫然地看着他。

拒绝了?这……这不合常理。

他瞧见我的表情,似是抑制了笑意,抖开披风重新为我披好,动作看似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人恨得牙痒:

“君臣恩义,末将不愿伤了殿下,这罪名更是不愿让殿下背,幸好末将掌管刑狱,锦鹊的嫌疑,怕是洗不脱了。”

这略显张狂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一说我打不过他,二说他让谁担罪谁就必定有罪。

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了,鄙薄地冷哼道:“这么说来,章将军也和那些见利眼开的鼠辈一样,是要问本宫讨好处了?”

“是。”章邯坦言。

“……那,你开口吧,想要什么。”我拢好毛领,暂且按下不悦。

既然他直言有所求,那说明事情有解决的余地。

只是得掂量掂量,我这空荡荡的宫里,他要的万一是什么奇珍异宝,我可从哪掏?

章邯抬手,十分亲昵地抚了下我的鬓发,音色沉钝:“想要公主哄臣开心。”

什么意思?

我当他今日是赔礼道歉来了,怎么每一步都不在我的计算中?

我沉默下来,低垂视线,纠结片刻,抬眼对上他的。不大会儿,又被他灼烫得避开对视。

章邯见我没动作,自嘲地收回手:“末将逾越了,锦鹊她——”

“章邯!”我急切叫他名字。

我本还在犹豫,但一听到锦鹊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不由联想她会被抓起来严刑拷打,就心下一横,什么都顾不得了。

猛地抓住他的腰链,阻拦他将要撤离的步子。

章邯停下来,静谧的眸注视着我,静待我下文。

我不自然地抿唇,声音渐弱:“你,你可要说话算数。”

“公主说什么?”

我没再重复,紧闭双眼,攥紧他的腰链,垫脚迎唇而上,生硬地磕碰在他嘴巴。

虽然不懂,但努力回忆他那天对我做的事,那样情难自抑的神情,出现在他沉稳克制的脸上,应当是喜欢这样的。

我循着他昨天的动作,也伸了舌想探进他口中。

可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一点也不配合,我只好生涩地用舌尖舔舔他的唇瓣。

要到什么程度才好呢?我不知道。

他的唇上凉丝丝的,我就轻轻慢慢地嘬咬,直至将他的凉拌唇都捂热,才迟疑地分离开。

似是晃眼,瞧见章邯如鸦的睫毛轻颤,铺天盖地的欲色袭卷他眼底,转瞬月容山收,归敛无迹。

我试探戳戳他的腰腹问:“这样,你开心吗?”

“嗯。”他捏攥住我的手指,慢慢摩挲我的指腹,嗓音喑哑,

“本来只是想让殿下说些软话,没想到殿下如此,不吝恩赐。”

“才不是恩赐呢!我只是看你喜欢这个。”我用另一只手背作势擦净嘴巴。

章邯见状,微然躬下腰来,重新在我唇上落了一吻,“殿下可知,亲了人是要负责的。”

“你也亲我了,我又没要你负责。”

我再次抬手去擦,被他在半空截住手腕,他攥着我不由分说又是一吻。

比刚才那个更深更用力。

“末将会负责。”他看着我,神色认真。

我瞪着他,顶撞回去:“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那就还回来。”他没有不快,反而像是只为找个理由能贴近我的唇。

这次他探舌头了,我一个不留神就让他得了逞。

由着他有力的动作勾来挑去,天地翻转间被他扑摁在雪地里。

极度缺氧令我大口吸吮他口腔中独特泠冽的气息,可他却自发地喘动起来,胸腔起伏剧烈。

当他的手指探入我的小衣下摆,触碰到皮肉,我惊骇挣离他的噙吻,一耳光抽打在他的脸上。

“呵…”

章邯笑了,眼尾泛红,沁上两分阴暗的爽色。

他不顾我的尖叫,一下子掀起我的衣摆推到上腹位置,埋头在我腰肋侧吮咬,令人战栗的刺痛很是难忍。

许久他才抬头,声音沾染诱哄:“还有两日,殿下乖乖等末将来接娶,好不好。”

我勉力抬头,才看见他在我腰侧种的那枚紫红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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