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辛岭“死亡”之前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
在叶露看来，这就是辛岭决定假死出逃的决定性因素。
A型仿生人……
她托着下巴，在铁锈——那个康拓生物的卧底发来的资料里，就有A型仿生人的片段。
叶露搜索了下《仿生人制造公约》。
第132条：仿生人技术需严苛遵守社会伦|理道德。不允许仿生人产生自我感情、不允许仿生人拥有自主繁衍能力。若违背该项条约，需进行回收销毁处理。
翻回到首页，公约第一条写着：仿生人的使用年限从生产之日最高不可超过1460天。
这就是宦向梦被通缉的原因吗？
辛岭的卷宗里写，本次S级事件已处理完毕。出逃的仿生人真的能被称得上S级吗？
叶露不这么认为，A102也是A型仿生人，假设现在她出逃联邦，根本不会引起如此兴师动众的多方围剿。
最大的可能，是康拓生物在研究仿生人的途中，研发出了区别于仿生人以外的实验体。
他们跟人类无异，拥有自我感情，能够繁衍后代。他们会恐惧、会喜悦，会在联邦实施抓捕行动的时候，聪明的待在易燃易爆物旁边。
当他们达到这个程度时，他们已经不能叫仿生人了。
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类，是突然出现的新种族。日益贫瘠的资源无法容纳他们，人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最终只能以违反《仿生人制造公约》为由，进行回收销毁。
这是叶露的猜测，但结合系统之前发布任务时的描述，她认为这个猜想的正确度至少在90%以上。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康拓生物，这个从一开始仿佛就在隐身的公司，其实才是最后的boss。
看来必须要跟铁锈见一面了。
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复杂，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康拓生物的信息。
还有银河裁决，到底在这中间担当着怎样的角色。
***
在菜菜的牵线下，见面的时间定在了晚上十点，还是老位置。
叶露本来还不太能理解干嘛要这么晚，直到看见铁锈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她才悟了。
公司的加班狗是这样的。
铁锈的长相看上去平平无奇，属于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那种，存在感极低。
他端起水一口饮尽，才长舒了口气：“公司加班，不好意思啊。”
说这话时，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真正的社畜，仿佛他们三人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约在下班后到酒吧放松消遣一般。
菜菜微笑着：“介绍一下，老天鹅。”
铁锈伸出手：“你好，我是铁锈。”
在人际交往中，上位者都是等待别人的介绍，自己只需要矜贵地点头。
从两人的态度里，叶露能感觉到自己在银河裁决里的地位。
她算不上核心成员，因为之前发邮件的人语气并不怎么好。但在这个行动中，她占据主导地位，至少她拥有调动这两人的小小权力。
“那我长话短说。”叶露在来之前整理好了话术，“我需要你着重关注一下A型仿生人的信息。”
这件事可大可小，打通电话发个邮件就能解决的指令，叶露选择了见面聊。
她不喜欢隔着网络跟人交谈，那样会让她失去对对方的判断。
叶露更喜欢坐下来，面对面的开诚布公。她能详细地观察每个人的面部表情，大到肢体动作，小到眼神传递出的情绪。
就正如此刻，铁锈目光闪烁，显然是心虚。
“真的不是我不想，”他说，“之前菜刀跟我提过，但是我已经被革职了，连实验室都进不去。”
叶露不明白他的心虚从何而来：“那你说说你知道的。”
“据我所知，A型仿生人在10年前就有了。主打的卖点是可随意定制、使用寿命长，一直以来都是康拓生物卖得最好的型号。”
叶露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铁锈脸上：“你在背网络百科吗？”
这些信息是网络公开的资料，随便来个人都能查到。
铁锈抿了抿唇，起身给自己空掉的杯子里添水。
包厢的隔音效果很好，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水流的声音。
像是在博弈，铁锈侧目看来，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你要吗？”
叶露闭上眼深呼吸，再度望向他的脸已经没了任何表情：“你如果不想说也可以。”
她从腰侧拿出一把黑色的手枪，这是原身拜托菜菜准备的武器。没有了联邦的桎梏，她可以用来解决敌人……也能够用以威胁。
菜菜大气不敢出，她知道叶露脾气不好，但也没人给自己说过她脾气这么差啊！
她自顾自地往后缩了缩。
铁锈冷汗都快吓出来了，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一个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溢出的水瞬间淌得四处都是。
叶露冷笑：“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它顺不顺手。”
看人下菜是必须的，铁锈进来做的第一件事是喝水，他在缓解自己的局促。后来又顾左右而言他，面对叶露的咄咄逼人，他还是选择战术性喝水。
精神过度紧张的时候，会觉得口干舌燥。
他摆明了不想告诉自己，但他胆子太小了，甚至不敢编造个理由出来搪塞。
面对这样的人，在威逼利诱中，叶露选择了前者。
铁锈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连头也不敢抬。泼洒出来的水低落在地面，滴答——滴答——
叶露玩笑一般说：“这声音还挺好听的，可惜人被枪击后流不出这种声音的血。”
菜菜再次往后退，直到背部紧贴着沙发，她才稍稍安心了些。
铁锈最后的防线轰然倒塌，却还是佯装镇定：“我知道的不多。”
“说。”叶露言简意赅。
铁锈突然捂住脸，声音闷闷的：“康拓生物后面研发的A型仿生人用的新技术，具体技术我不清楚，我还没那个权限。他们从8年前就开始研究了，但直到前几年才真正成功。”
“几年。”叶露问。
“5年前。”
现在是3081年，5年前，刚好跟辛岭出逃的时间对上了。
叶露饶有兴趣：“继续说。”
“更多的我真的不知道了。”铁锈说，“这是康拓生物最高级别的秘密项目，我进不去，只知道他们的实验室在哪儿。”
他看上去快碎了，声线都带着颤音，好似下一秒就要晕倒。
看来把人逼急了也不行。
叶露换了个问题：“现在这个项目终止了吗？”
铁锈表情僵硬了半秒，转瞬即逝：“不清楚，我没有在公司听见过相关的风言风语。”
如果只是前半句，叶露还能勉强信他一次。但他像是担心叶露怀疑自己一样，还附带了补充说明。
没有听见过风言风语，意思就是说可能在继续，只是他不知者无罪罢了。
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叶露嘴角微扬：“你背后的人是谁。”
都是银河裁决出来的卧底，在利益的取舍上，势必要优先考虑组织。
但铁锈处处拒绝交谈，若说没人指使，叶露是不信的。
听到这个问题，菜菜挺直了背。
背叛组织那可是要杀头的！
果不其然，铁锈噌的一下站起来，脸上写满了遭到污蔑的愤怒。
叶露抬高了枪口。
铁锈的愤怒转变为委屈，他忿忿地坐下：“你不要乱说！”
叶露无辜挑眉：“随口一问，你这么激动干嘛。”
她话锋一转：“所以到底是谁。”
铁锈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现在觉得叶露就是个疯子，跟传闻中果然一模一样：“真的没有人。”
“你已经说了很多个‘真的’了，”叶露说，“你知道背叛组织是什么下场吗，如果知道的话，应该不介意我直接帮组织解决问题吧。”
铁锈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他瘫软地靠在沙发上：“我妹妹还在他们手里。”
“他们是谁。”
“康拓生物的人。”
感情是搁这儿玩儿碟中碟中谍呢。
“康拓生物知道你的身份了？”菜菜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作祟，开口问道，“那你死定了。”
没有价值的棋子会被抛弃，更何况是暴露了身份的卧底。
铁锈疯狂摇头：“不！他们不知道。只是因为我直到了他们还在秘密研究项目，他们为了不让我说出去，才抓了我妹妹。”
他红着眼眶，用近乎哀求的目光望向叶露：“求你了，我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叶露侧目看菜菜，后者缓缓点头，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你这么蠢，是怎么选你当卧底的。”叶露轻笑。
康拓生物，母公司是顶尖财团康拓科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他们有一万种方式可以让铁锈闭嘴，最后却选择了抓走他的亲人。
众所周知，只有死人不会开口。
康拓生物这一招，说出去都可笑。
如果不是铁锈在撒谎，那就是康拓生物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决定将计就计。
但无论是哪一种，铁锈这个人都不能再接触了。
叶露收起了枪：“你妹妹在哪里？”
铁锈先是一愣，随后喜出望外，竟是直接给她跪下了：“她现在就在黑钥市的市福利院里！如果你能救她出来，我一定会知恩图报！让我去死都行！”
叶露绕过他：“我没说要救你妹妹。”
只是想看看康拓生物到底在耍什么花招罢了。